滌塵境。
蘇淩飄身來到滌塵境的牌坊之下,停身站住,看了看四下無人,便開始細細地觀察了起來。
滌塵境的整個區域,由於遠離陰陽教的核心區域,所以方才的戰鬥和那場大火並未波及到此處。因而無論是這高大的牌坊,還是這牌坊後的兩排廂房,都完好無損。
隻是,方才那一陣大亂的動靜可是不小,早已經驚動了這裡的新進的弟子。
這裡麵的新進弟子,皆是男人,那些女娘早在之前已經被蒙肇騙進了極樂殿中。
所以,在大亂之時,這些男子便趁亂逃走了,畢竟這個時候,什麼成仙,什麼證道,什麼陰陽煞尊,比起小命來講,都是不重要的。
於是,頃刻之間,這些人皆作了鳥獸散了,至於他們逃向了哪裡,又能不能真的逃出去,卻是不得而知的。
看守他們的陰陽弟子,已經全部去了極樂殿,參與那場搏殺,所以沒有人再顧及他們,他們想要逃離,應該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鳥獸散後,這裡端的是一片的混亂,滌塵境牌坊後的那兩排廂房,所有的門都開著,有的門還塌了半扇,蘇淩雖然還沒有過去,卻看到了所有廂房門前和裡麵一片狼藉。
隻有矗立在那裡的高大牌坊,仍舊沒有什麼變化,滌塵境那三個古篆大字,依舊出塵而遒勁,映襯著其後的滿目破敗和雜亂,蘇淩此時覺得,這滌塵境三個大字,端的是無比的諷刺和可笑。
四周異常的死寂,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隻有呼呼的冷風,吹動那些敞開的房門,發出吱吱扭扭的聲音。
好在這是白天,若是半夜,蘇淩還真的有些猶豫,要不要單獨的進去看一看,這荒涼破敗的,讓人有些望而卻步。
蘇淩在滌塵境的牌坊下來回的走了幾圈,並未發現什麼有價值的蛛絲馬跡。
但於白河沒有說錯的話,他口中的那個寫著古篆名字的牌坊,應該就是指的這裡。
於白河遭遇的那個紅色紗衣的女子,應該就是穆顏卿無疑,所以,不出意外的話,她偷襲了於白河之後,就藏身在這早無人跡的某間廂房之內了。
這裡早無人跡,這麼多的空房舍,倒也的確是藏身的好去處。
蘇淩再不多想,緩緩地朝著那滌塵境牌坊後的廂房深處走去。
一路走來,蘇淩用眼睛觀察著周圍的動靜,不放過任何的異動和蛛絲馬跡。
可是,蘇淩搜尋了許久,將左邊一排的廂房都搜尋遍了,也未找到穆顏卿,更奇怪的是,哪怕連穆顏卿有關的任何蛛絲馬跡都沒有。
蘇淩心中有些猶疑,莫非穆顏卿並未藏在此處,她當著於白河的麵是故意朝著這裡逃走的,然後在於白河未注意的情況下,折返而走,藏身到了另外的地方去了麼?
可是到處都是蕭元徹的兵卒,陰陽教的四周圍牆外,還有陰陽教的大門都有守衛看守,想要離開陰陽教,絕對不是一件易事。
而且隻有這裡,沒有什麼人,穆顏卿應該會選擇此處藏身的啊
蘇淩從左邊最後的一間廂房之中緩緩扥走了出來,又停下腳步,聽了聽四周的動靜。
此時滌塵境的深處似乎比入口之處更為的死寂,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音,連風聲也似乎聽不到了。
整個滌塵境深處,仿佛是一個無聲的破敗世界。
左邊這一側的廂房之中都沒有穆顏卿的蹤跡,隻剩下右側這一排的廂房了,若是還沒有穆顏卿的蹤跡,那穆顏卿,你會在哪裡呢?
蘇淩心中愈發的沉重了,方才聽了於白河的講述,他便知道了,穆顏卿現在的處境十分的危險,若是不能儘早的找到她,她萬一被蕭元徹的將兵們發現,可
是真的不好走脫了。
蘇淩一閃身,從左側的最後一間廂房閃進了右側的廂房中。
第一間,沒有。
第二間,沒有!
蘇淩連續搜尋了五間廂房,如出一轍,沒有任何穆顏卿的蹤跡,更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蘇淩抬頭看去,右側的一排廂房,隻剩下了最後三間,若是這三間還是沒有找到穆顏卿,那恐怕穆顏卿真的遇到麻煩了。
蘇淩不再耽擱,緩緩地走進離得最近的那間廂房。
蘇淩剛踏進這廂房之中,便不由的眉頭一蹙,敏銳地發現了這間廂房,似乎頗有些不同尋常。
血腥味,濃重的血腥味!
蘇淩可以肯定,這是人血散發出來的味道,而且,如此濃重的血腥味,應該不止一個人的血。
因為,這間廂房跟其他的廂房是一模一樣的,裡麵雜亂不堪,一些用的物什東倒西歪,有一些已經破碎了,混亂地散在地上。而且,這間廂房的門也是完全敞開著的。
如今冷風很大,吹的所有的廂房都是冷颼颼的,若是一個人的血留下的血腥味,加上廂房的門並未關閉,這血腥氣早就被冷風吹散了。
可是,蘇淩卻能在這種情況下聞到這麼重的血腥味,那便說明,這麼重的血腥味,絕對不可能是一個人留下的,而是最少四五個人留下的。
莫非是穆顏卿被蕭元徹手下的兵卒發現了,雙方遭遇之後,還動了手不成,而且還因此死了人?
蘇淩心中越想越覺得事態嚴重。
若是真的如蘇淩所想,那這麼濃重的血腥味,除了那些兵卒,有沒有穆顏卿留下的呢?
蘇淩開始仔仔細細的觀察整個廂房,絲毫不放過任何的可疑之處。
可是,令蘇淩十分奇怪的是,這間廂房,除了濃重的血腥味之外,再無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那些廂房中的物什,隻是這廂房中的新進弟子逃離時,慌亂之下撞倒,撞碎的。
沒有兵刃劈砍留下刀劍痕跡,甚至連一點的血跡都沒有。
奇怪,實在是太不尋常了。
若是如蘇淩所想,這裡就是穆顏卿和蕭元徹兵卒動手的地方,而且還流了血的話。
定然會有血跡,也會有兵刃劈砍留下的痕跡,甚至還應該有被殺的人的的屍體才對啊。
可是,除了血腥味,什麼都沒有
蘇淩有些不死心,他又將整個廂房仔仔細細的搜尋了一遍,仍舊一無所獲。
他的眼神不經意的看向廂房最裡麵的那張榻。
一張沒有任何蹊蹺之處的尋常石榻,其上的寢被疊的整整齊齊的,但是並無單子褥子這些東西。
蘇淩想,或許是那些新進弟子逃離的時候,將單子和褥子一並卷走了。
不對!不對!
蘇淩驀地心頭一震,既然那些新進弟子是倉促之間逃離的,而且卷走了單子和褥子,為什麼那寢被卻是被疊的整整齊齊的呢?
這些人倉皇逃命之下,根本不會想著把寢被好好的疊一下的啊。
寢被定然不是那些逃走的人疊的,難道是?
蘇淩三步並做兩步,來到寢被前,伸手將那疊的整整齊齊的寢被扯開。
驀地一件紅色的東西,從寢被中被抖落,飄飄蕩蕩的落在塌下的地上。
蘇淩撿起,一眼便看出來這竟然是一朵紅芍花!
紅芍花!
沒有錯,這應該就是穆顏卿刻意留在這寢被中的,應該是她刻意地將寢被疊好,用來提示
自己這寢被中有她留下的東西。
蘇淩將那朵紅芍花托在掌中,眼神不錯的盯著它看了半晌,卻是想不明白,穆顏卿為何會在這寢被之中留下一朵紅芍花,她想要給自己暗示什麼呢?
雖然蘇淩從這朵紅芍花上看不出任何有用的線索,但是,也並非一無所獲。
這紅芍花是穆顏卿的東西,那便足以證明,穆顏卿定然在滌塵境中出現過。
而且,穆顏卿將這朵紅芍花放得如此隱秘,定然是遇到了什麼危急的情況,她害怕被人發現,所以才將這紅芍花藏在了寢被之中。
可是,穆顏卿到底是遇到了什麼危急的事情,讓她以這種方式給自己留線索呢?
難道真的是被蕭元徹的兵卒發現了,不得脫身?她留了這紅芍花,是在告訴自己,讓自己想辦法救她?
不,不對,不應該,若是真的遇到了蕭元徹的兵卒,必然會有一場廝殺,那這廂房中,不但會有血腥,還應該有兵刃的痕跡,還應該有死屍。
而且,憑著穆顏卿八境的功夫境界,尋常的兵卒也奈何不得她的。
而且,就算有兵卒發現了她,也定然不會是大股的兵卒,人數應該不多,那穆顏卿應該足夠應付。
可是,這朵紅芍花卻說明了,穆顏卿遇到了極其危險的情況,她不足以應付,才暗暗地藏了這麼一朵紅芍花的。
照這樣推理,穆顏卿應該不是遇到了蕭元徹的兵卒,而是遇到了一個極其危險的高手,那個高手的功夫境界遠高於她!
蘇淩倒吸了一口冷氣,眉頭擰成了一個大疙瘩。
什麼樣的高手,讓八境的穆顏卿都沒辦法對付呢?
看來,這個高手,定然在九境以上,甚至還有可能是大宗師!
蘇淩心中思緒翻湧,陰陽教所有九境以上的高手,已然全部斃命了,不可能出現在滌塵境,威脅到穆顏卿的啊。
那到底會是誰?難道,陰陽教在暗處還藏匿著一個境界最少在九境甚至大宗師的絕頂高手麼?
可是,蘇淩可以確定的是,這個暗中的高手,不會是蕭元徹陣營的人,因為蕭元徹帶來的人,蘇淩沒有發覺什麼異常的。
那隻能是自己、蕭元徹還有穆顏卿共同的敵人。
他藏在暗處,現在隻是對穆顏卿出手了,若是被他找到蕭元徹休息的地方,那蕭元徹豈不是危險了!
蘇淩的心驀地緊張起來。
但願這個隱藏在暗處的高手,境界隻是九境吧,若真是大宗師,自己這偽宗師境是不可能對付得了的。
可是,蘇淩心中還是疑惑,既然這個高手隱藏得如此好,沒有任何人發覺,為何不直接去找蕭元徹,反而會找穆顏卿的麻煩呢?
隻有一種可能,就是這個隱在暗處的高手,根本並不想傷蕭元徹,他的目標就是穆顏卿。
穆顏卿跟自己的關係匪淺,或者,這個高手的目標就是自己呢?!
蘇淩迫使自己冷靜下來,他明白這是穆顏卿出事的第一現場,自己肯定還忽略了更重要的線索。
蘇淩又重新審視了一遍這間廂房。
終於,他發現了不尋常的地方。
地麵地麵整潔而乾淨,連一點點的腳印都沒有,應該是用掃帚清掃過的,否則不會連一點腳印都未曾留下。
為何要清掃地麵呢?難道隻是為了掩蓋腳印嗎?
蘇淩的眼睛灼灼地盯著地麵,終於他發現了蛛絲馬跡。
地麵上,若是不仔細看,就是正常的被清掃得乾乾淨淨沒有絲毫痕跡的地麵。
可是,蘇淩的眼睛極其敏銳,他發覺了,從這張榻前,有一片大
約跟掃帚大小相仿的豎狀痕跡。
這樹狀痕跡是很多枝條似的東西並排劃過留下來的。
其實這不奇怪,掃帚是用許多的竹枝紮成的,掃在地上自然會留下許多豎狀的劃痕。
可是,似乎這一段的豎狀劃痕十分的明顯,整個廂房的地麵都被清掃過,唯獨這一段的豎狀劃痕要清晰很多,當然這所謂的清晰,是從蘇淩的角度來看的,一般的人也不會發覺。
蘇淩循著著豎狀的劃痕看去,發現這種痕跡一直向前延伸,從床榻的邊界處一直延伸到門前,未曾斷絕。
為何清掃這間廂房的人,著重的清掃了這一片區域呢?若不是著重清掃這一片區域,這些劃痕不可能比其他的地方明顯。
蘇淩俯下身去,幾乎將臉貼在地麵掃帚劃痕印上,仔細地觀察起來。
終於,他發現了異常。
他發現這劃痕區域似乎有一些微不可見的,或淺或深的紅色斑點,斑斑點點的從那床榻前一直延伸到房門前,而且跟劃痕區域完全重複的。
這些紅色微不可見的斑點,又是什麼呢?
蘇淩小心翼翼地用手點在了一處稍微大一些,顏色也稍微紅上一些的紅色斑點上,然後抬起手,放在鼻子上聞了聞。
微微的,幾乎淡到可以忽略不計的特殊的味道,似乎是
蘇淩的眼睛驀地一亮,再不遲疑,順著這劃痕和十分淡的紅色斑點的方向緩緩地走去。
走到門前時,這掃帚的劃痕消失不見,可是那斑斑的紅色斑點卻是更加的清晰起來。
蘇淩細細看去,那紅色斑點一直向前延伸,一直延伸到最前麵的那間廂房處,然後消失不見。
蘇淩心中已然明白了不少,他緩緩的站起身子,表麵之上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似隨意地朝前走著,然而他的手已然悄悄的握緊了江山笑的劍柄。
他緩緩地走著,心中已然提高了萬分的警惕,一步一步地朝著紅色斑點消失的地方接近。
終於蘇淩走到了紅色斑點完全消失的地方,緩緩停步,抬頭四下搜尋著,卻並未發現任何人的身影。
就在蘇淩有些疑惑的時候,忽地耳邊傳來一陣陰冷低沉的話音道:「蘇淩沒想到啊,咱們竟然這麼快又見麵了」
蘇淩一陣驚愕,隻覺得眼前兩個身影,一黑一紅,緩緩的從廂房之後,轉了出來,站在自己麵前十餘丈處。
蘇淩瞧得清楚明白,心中雖然十分吃驚,卻還是十分從容地朝著麵前突然出現的人一拱手道:「哎呦我也沒想到咱們這麼快就見麵了你的事情不是都辦完了麼?怎麼還沒走啊?」
言罷,蘇淩十分隨意的淡笑著,朝著眼前之人,微微的唱了個喏。
眼前兩人,蘇淩都認識。
黑衣人,正是——王元阿!
而那個紅衣人,卻是明顯的被他所製住的,因為她白皙的脖頸下,正抵著一柄明晃晃的長劍。
這個人,不是穆顏卿又是何人。
「蘇淩」穆顏卿見是蘇淩,心中又驚又喜,可是被王元阿挾持,她不敢動作,隻得喚了他一聲,皓齒輕咬嘴唇。
「穆姐姐」蘇淩神情微變,低低的喚了一聲。
「嗬嗬蘇淩啊,怎麼看到你的心上人落到了我的手上,你心疼了?要不你也放下兵刃,讓我把你也擒住,把你和這女娘一起帶到蕭元徹麵前,讓他看看,他最器重的人,到底是如何對敵對勢力暗殺情報頭子如何一片深情的,如何啊?」
蘇淩並不答話,隻是眼睛不錯的看著穆顏
卿,他發覺穆顏卿的左臂之上一片殷紅,應該是受了傷了。
蘇淩驀地滿眼殺氣,「鏘——」的一聲,江山笑出鞘。
他用劍一指王元阿,冷聲一字一頓道:「我穆姐姐的傷,是不是你弄的?」
「是又如何?蘇淩你能怎樣啊?」王元阿一點都不在意,放肆地冷笑起來。
「王元阿,起初我還敬你是前輩宗師,多多少少的並不想與你撕破臉,而你卻傷了穆顏卿,我豈能放過你!」蘇淩恨聲道。
「哎呦,蘇淩你這是心疼了蘇淩啊,我知道這姓穆的女娘是你的心上人,其實也沒打算傷她,又知道她在等你,就想著讓她配合一下,跟我一起等你可是這個女娘實在是有些不聽話那就不能怪我,給她一些教訓了不過,你放心,一點小傷而已,死不了的」王元阿淡淡道。
王元阿說著,瞥了一眼渾身殺氣的蘇淩,又道:「姓蘇的小子,你最好彆衝動其實呢,不用這女娘,你也打不過我我之所以這樣做呢,就是想著你死了,總得有個伴陪著,她跟你是相好的,你倆在陰間做個夫妻,這也算我成全了一樁姻緣,這才順手拿住了她蘇淩啊,我勸你放下手中的劍,按我說的話做,否則呢,你這心上人,可是要先死在你的前麵了」
蘇淩心中一凜,他明白,現在穆顏卿在王元阿的手中,這個老怪又是正兒八經的大宗師,就算他不挾持穆顏卿,自己也不是他的對手,更何況現在他還挾持了穆顏卿。
怕是自己若是敢輕舉妄動,穆顏卿真就性命不保了。
想到這裡,蘇淩一臉無奈地笑了幾聲,將江山笑倒搠在地上,忽地朝著王元阿啐了一口道:「呸——王元阿,你個老不知羞的東西,你還知道你是大宗師啊?唐唐大宗師欺負我一個就已經很不是人了,現在竟還拿穆顏卿做要挾你特麼的真是壽星佬尿炕——老沒出息啊!王元阿,你究竟想乾什麼?那石匣子不是已經給你了,你還不滾蛋,還要找勞資的麻煩,有完沒完啊你說吧,你究竟想乾嘛,劃條道來,勞資聽聽先!」
王元阿聞言,冷笑一聲道:「蘇淩,你向來伶牙俐齒,我不與你鬥口我自然是有事情,但是在說事情之前,我有個問題想要問問你」
蘇淩瞪了他一眼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王元阿也不惱,淡淡點點頭道:「我原以為,你根本不會發現我挾持了這女娘,可是沒曾想我前腳剛把所有的痕跡都隱藏好,你後腳就來了,來得還如此迅速不僅如此,你竟然真的找到了我蘇淩啊,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麼發現我的?」
蘇淩聞言,冷笑一聲,嘲諷道:「王元阿,你以為你很高明啊?就你這手段,小爺穿開襠褲時都會了,玩剩下的東西,你也沾沾自喜啊?想要知道小爺如何發現你的,豎起你的耳朵,給我聽好了,小爺我隻講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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