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叫花子斜睨了浮沉子一眼道:“這你就不懂了吧你真的以為那劉能開的醫館隻是為了替人瞧病?就他那點本事豈不得餓死麼?”
浮沉子點點頭道:“對啊所以,怎麼斂財呢?”
老叫花子一笑道:“以前這呂鄺啊還算清廉,不怎麼貪財也不怎麼受賄所以那些大戶名門想要巴結他,確實是不那麼容易弄不好還會連人帶送的禮都給扔出去”
那老叫花子又歎了口氣道:“隻是,唉可惜啊,自從那呂鄺癡迷修道煉丹之後,這花銷就越來越大了更是為了表示自己得虔誠,不惜花重金在元始峰極樂頂陰陽大殿塑了那陰陽煞尊的神像,那神像巨大,是整個天門關最大的神像了”
浮沉子轉轉眼珠道:“原來,陰陽教陰陽大殿的陰陽煞尊神像,是這個呂鄺出資修建的啊怪不得”
老叫花子似乎不在意浮沉子說什麼,自顧自道:“修神像要花銀子,修真煉丹也要花銀子,各種法事用度,哪一項不花銀子呢?然而隻靠盤剝百姓,現在兵荒馬亂的,老百姓能有幾個銀錢?再說,他要是盤剝的緊了,那周昶可是要翻臉的所以,這呂鄺一時之間沒有辦法”
“因此,他那個狗頭長史劉通,就想了個狗屎的計策,讓他的兄弟劉能,以開醫館為名,暗地裡放出風去,哪家大門大戶,想要孝敬呂將軍,就攜帶著錢財去劉記醫館,把這些金銀珠寶交給劉郎中便好那劉能收了這些金銀珠寶,跟他哥哥留下一小部分,剩餘的大頭兒,皆交給呂鄺,用來他修真煉道的揮霍之用那些大門大戶,苦賄賂無門已久了,這一下總算是有了門路了,於是紛紛而至,少則幾百金,多則千金短時間內,那劉氏兄弟為那呂鄺瘋狂斂財,不知道貪汙了多少”
“我去還能這麼玩的麼這些貪官汙吏,真是無所不用其極!”浮沉子又驚又怒道。
老叫花子點了點頭道:“所以,今日你對那劉能又打又罵,他豈能容你定是告訴了他那做長史的哥哥,這才抓了你下了這死牢”
“特麼的真不是個東西”浮沉子恍然大悟,破口大罵道。
可轉念一想,一臉疑惑道:“不是就算我打了他,也沒搶他錢財,他就是挨了那幾下罷了,也用不著把道爺關進死牢裡吧還說什麼飲到要被砍頭這些話,這也太過了點吧不帶這麼玩的啊”
老叫花子哈哈大笑,揶揄的瞅了浮沉子一眼道:“他們說要砍你頭,那就真的是要砍你頭!”
“霧草不是吧,他個小垃圾,他玩不起啊我隻是打了幾下那劉能,就要把我腦袋砍了啊還有王法麼!”浮沉子一臉無語道。
老叫花子看了他一眼,一副你倒黴怪誰的神色道:“這事兒,也怨不得旁人,隻怪你自己運氣不好撞到風頭上了”
浮沉子疑惑道:“你把話說清楚,道爺怎麼撞風頭兒上了”
老叫花子這才神情鄭重,歎了口氣道:“你可知這天門關最近不太平麼?”
“不太平?幾個意思?這事誰都知道啊,蕭元徹大軍壓境,大戰一觸即發這是都知道的事啊,那蕭元徹來攻天門關,又不是道爺我的計策,要殺頭也得逮了蘇淩那貨殺啊,關道爺何事啊”浮沉子不解道。
“老叫花子說的不是這件事而是這天門關關城內,不太平”老叫花子沉聲道。
“你知道些什麼不要吞吞吐吐的能把道爺急死,能不能一口氣說完啊”浮沉子有些焦躁道。
“嗬嗬大仙兒,你就這心境,乾脆就彆修道了,你修一輩子也得不到正果”老叫花子笑著諷刺道。
“我特麼的你以為道爺願意當道士啊,當道士有什麼好的這花花世界的,那蘇淩左一個好姐姐,右一個好妹妹的,偏道爺我,跟前全是道士連個道姑都沒有道爺早就膩了連個紅顏知己都沒有,白瞎道爺穿越這一次了”浮沉子嘟嘟囔囔道。
“哈哈浮沉子你真的一點都不想當道士?”那老叫花子似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道。
“廢話,當然不想”浮沉子嘟嘟囔囔道,竟未注意這老叫花子已經直呼其名了。
“那大可以走啊,離開兩仙塢脫了這身道袍啊”老叫花子頓了頓,又道:“不要說你身不由己,那策慈又不一直跟著你你出了兩仙塢,他還能真把你再抓回去麼?老叫花子倒覺得,你不但想當道士,而且還當得甘之若飴,對不對”
“我”浮沉子一副被戳破心事的樣子,斜了那老叫花子一眼道:“道爺我當不當道士,管你什麼事彆廢話,還是快說說,我到底為什麼非得被砍頭吧!”
浮沉子心中倒也挺驚訝,這個老叫花子決計不簡單,竟然能夠看破自己的心事。
浮沉子當道士,一直是他心中所想所願,並不是被迫無奈的,原因很簡單。自從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他無時無刻都在想著一件事,他認為天底下沒有任何一件事比他心中所想之事更重要了。
這件事就是,他要回去,他要從哪裡來回到哪裡去。
他不同於蘇淩,蘇淩在這個世界經曆了許多的事情,在這個世界亦有了愛他的人和他放不下的人,因此,這個世界對於蘇淩來說,不知從何時起便有了一種莫名的歸屬感。
但浮沉子,他並沒有。
他想要回去,一刻也不想呆在這裡。更何況,他在策慈有意無意的引導下,見過許多難以用他的認知解釋的通的東西,比如那兩仙塢裡星辰閣裡的星辰斷。
所以,浮沉子一直認為,隻要他在兩仙塢,終有一日,他會搞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麼來到這個世界的,或許依靠著星辰斷強大的星辰之力,逆轉時空,再次回到他的世界。
更何況,那個原本屬於他的世界,還有他不得不回去的理由。
因為還有一個人,在心心念念地等他回家。
這個操蛋的世界,簡直糟透了。
浮沉子一分鐘都不想多待。
這些心中所想,浮沉子從來不曾對任何人說起過,他嘻嘻哈哈,得過且過。他覺得沒有必要跟旁人提起,便是蘇淩亦無必要。
蘇淩,他本該屬於這個時代,而自己不屬於。
他覺得自己真的一本正經的說這些,實在不符合道爺的風格,實在有些跌份。
老叫花子嗬嗬一笑道:“為什麼?就因為你是采花大盜,他們口中所說的淫道士唄”
“去他大爺的道爺三清弟子,謹守戒律,清心寡欲連個小女娘的手都未碰過,怎麼就混成了采花淫道了,誹謗!純粹的誹謗!”浮沉子破口大罵道。
老叫花子嘁了一聲道:“得得得,跟老叫花子這裡說有個屁用啊王法在人家那裡,人家怎麼說怎麼有理,人家說你是采花賊,淫道,那你就是不是也得是!”
浮沉子晃晃腦袋道:“不是啊,好好的,怎麼會牽扯出什麼采花淫賊來的呢?”
老叫花子這才歎了口氣,正色道:“你有所不知啊方才我便說過,這天門關關內最近不太平,你可聽說過,最近一段,天門關內出現了一個采花大盜麼?這采花大盜來無蹤去無影,幾乎天天作案,擄了不少的少婦女娘天門關官麵上的人,費了好多力氣,莫說抓了那采花大盜了,竟是連那采花大盜的影子都沒看見過可是呢,這三天兩頭兒的,天門關的女娘就失蹤的這還得了,更何況,失蹤的女娘裡麵,還有許多事大門望族中的女眷現在天門關因為采花大盜的事情,鬨得人心惶惶的想逃離,那蕭元徹圍城,整個天門關都出不去,所以很多的大門望族就都向呂鄺和周昶那裡施壓,要求他們限期破案”
浮沉子聞言,終於恍然大悟道:“霧草!這是要抓道爺頂缸啊他大爺的!”
老叫花子嘿嘿一笑,幸災樂禍道:“所以呢,老叫花子方才給你摸骨的時候,就說過你這人走黴運你能怪誰去!”
浮沉子瞪了他一眼道:“你也彆一臉看熱鬨不嫌事大啊道爺被砍頭,你也跑不了!”
老叫花子哈哈笑道:“那可不一定啊,人家說了采花大盜就一個,可不算老叫花子我隻是在這裡陪你說說話,住個幾天,到時候自然該出去了,就出去了”
浮沉子聞言,頓時不乾了,
但見他擼胳膊挽袖子,扯著嗓子喊了起來道:“有沒有活人啊,來一個啊道爺跑肚拉稀有沒有人管啊”
浮沉子喊了個口乾舌燥的,也沒有見一個獄卒過來跟他答話的。
那老叫花子瞪了他一眼道:“省省力氣吧,你喊破嗓子,也不會有人搭理你的”
浮沉子十分無奈,隻得在草窠中一蹲,暗道,蘇淩啊,都賴你,要不是你非讓道爺溜出來給你找什麼解蟲蠱的藥,道爺至於把腦袋都快混丟了麼?
過了許久,浮沉子感覺這死牢的光線又暗了不少,料想是到了夜裡了。
此時自己的肚子又不爭氣的咕咕叫了起來。
正在這時,忽聽牢外有腳步聲傳來,浮沉子抬頭看時,卻見兩個獄卒撇著嘴,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頭前一個獄卒手裡提著一個食盒,來到牢門前,將門打開,走了進來。
浮沉子這才猛地從草窠中躥了起來,一把抓住那獄卒喊道:“特麼的這會兒道爺不喊了你來了來的正好,放道爺出去,道爺可是陰陽教得人,道爺要見你們家呂將軍!”
那個獄卒一時間,甩開浮沉子的手,惡狠狠的吼道:“他娘的老實點!再不老實,沒有飯吃不說,還得吃頓鞭子,你信不信!”
“吃你個大頭鬼的鞭子!道爺要出去,要見呂鄺,麻溜的放了道爺趕緊的!”浮沉子不依不饒的嚷道。
那獄卒頓時焦躁起來,一把攥住腰間的皮鞭,朝著浮沉子就是一鞭甩來。
幸好浮沉子身法夠快,趕緊朝旁邊閃了一下,那鞭子方落空了。
那獄卒見一鞭未抽到浮沉子,剛想抬手再來一鞭,卻被旁邊的獄卒勸住。
卻見那獄卒低聲道:“頭兒,這道士說他是陰陽教的人啊萬一”
那揮鞭的獄卒,這才放下鞭子,狐疑地盯著浮沉子看了幾眼,哼了一聲道:“這年頭兒,都知道咱們呂將軍信奉陰陽教,有個道士就敢冒充陰陽教的瞅瞅他那德行,他還陰陽教的陰陽教倒夜壺的吧”
他雖這樣說著,卻還是收好了鞭子,對這個勸阻的獄卒道:“行了管他是不是呢咱們也不能去找呂將軍求證啊,呂將軍在丹閣之內這時候誰敢過去,那就是找死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反正這玩意兒,明日午時就要被砍頭了,死人什麼都不會說的甭管他了!”
說完,他徑自當先走了。
浮沉子見狀,知道再說什麼弄不好還得吃鞭子,他也餓了,提鼻子一聞,那食盒散發的香味撲鼻。
這才不再掙紮,走到那食盒近前,打開來看,不由地咧嘴笑道:“哎呦嗬,你們牢裡的夥食不錯啊一葷兩素哎,有酒沒啊?”
那剩下的獄卒,瞥了他一眼,低聲嘟嘟囔囔道:“有吃的就不錯了,還酒呢八成正就是個不正常的瘋子”
言罷轉身將牢門鎖好,這才去了。
那葷菜是鹵的燒雞,浮沉子走過去,不管不顧,撕下一隻雞腿,大朵快頤起來。
由於吃得太快,噎得直翻白眼。
那老叫花子一臉深意的看著浮沉子道:“吃吧,好好吃吃完這頓,就沒有下頓了”
浮沉子不解其意,一邊吃一邊含含糊糊道:“如此美味的燒雞,道爺自然會好好享用的哎,老叫花子,過來吃啊,再不吃道爺把這些都吃光,你可彆說道爺吃獨食”
老叫花子卻擺擺手道:“那是專門供給你的這斷頭飯啊,老叫花子可無福享用都留給你吧”
浮沉子正吃得歡呢,啃燒雞啃得滿嘴油,聞聽此言,頓時噎住,頓足捶胸,半晌才緩過這口氣,呸呸呸地將嘴裡的吃食全部吐掉,轉頭看著老叫花子嚷道:“什麼?你說什麼斷頭飯霧草!殺頭這麼快的麼?不是還得起訴審理,才能定罪的麼”
老叫花子笑道:“你是真的傻了你本就是替罪羊,早殺早乾淨,還審理放心,過了今晚,明日你就會人頭落地”
浮沉子這下真就再沒了一點胃口了,原本美味的燒雞,此時也如同嚼蠟。
但見他失魂落魄的走回草窠,往角落裡一蹲,呆呆傻傻低聲道:“這下真完犢子了道爺真要見三清祖師去了”
“出息,瞅瞅你那點出息還兩仙塢二仙之一呢腦袋掉了,碗大個疤,怕什麼”那老叫花子帶著幾分戲謔道。
“我特麼老叫花子,不是你掉腦袋,你站著說話不腰疼!”浮沉子回了一句,一臉的沮喪,神情低落。
那老叫花子見狀,朝著浮沉子身旁挪了挪,剛想開口說話,浮沉子一捂鼻子道:“起開!離道爺遠點你自己身上那臭味兒你不知道啊”
老叫花子也不生氣,沉聲道:“浮沉子,老叫花子問問你你當真不想死?”
浮沉子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廢話,好好的誰想活啊呸!不是誰想死啊!”
老叫花子點點頭道:“罷了,看在老叫花子吃了你一條魚的份上,你要是真想活老叫花子說不定有個辦法能救你!”
浮沉子聞言,頓時睜大了眼睛道:“真的你可莫誆騙道爺哦,對了,道爺身上可是沒銀子了”
老叫花子哈哈大笑道:“我把你身上的銀子都搜刮乾淨了,這事我清楚你放心就是,不收你銀錢了這次”
浮沉子聞言,朝著那老叫花子就撲了過來,在他身上蹭來蹭去,那叫一個親熱道:“哎呦喲道爺就說嘛,這麼和藹可親的老爺爺,老前輩定然不會見死不救的是不是”
他那架勢,就差在這老叫花子的臉上親幾口了。
那老叫花子推開他,揶揄嗔道:“這會兒不嫌我老人家身上臭了?”
浮沉子嘿嘿笑道:“身上臭,心裡香啊,這跟螺螄粉、臭豆腐一個道理嘿嘿嘿”
老叫花子撚了撚那油脂麻花的花白胡須,淡淡道:“那就聽話現在把飯吃了,吃飽才有力氣乾活還有,吃完之後,就躺下睡覺,安安靜靜的等著時機到了,自然讓你出去!”
浮沉子點點頭,雖然半信半疑的,但如今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隻能相信他道:“是了您呐,聽話,吃飯睡覺!”
浮沉子風卷殘雲,將那斷頭飯吃了個乾乾淨淨,這才覺著飽了,嘟嘟囔囔道:“雞肉柴了些,塞牙,也不給個牙簽剔剔牙”
老叫花子等了他一眼道:“吃飽了,就睡覺,少貧嘴!”
“好咧”
萬籟俱靜,黑夜翻滾。
牢房外隱隱傳來打更的聲音。
原本這牢內的浮沉子和老叫花子皆已經閉眼睡去。
隻是那浮沉子倒在草窠中,是真的睡,還打著鼾聲。
隻是那老叫花子卻盤膝而坐,五心朝天,微微地閉著眼睛。
那打更的聲音傳到了老叫花子的耳中,下一刻,那老叫花子驀地睜開了眼睛。
雙眼如電,早沒了之前憊遢的感覺,眼中一道芒,射向這牢房。
整個牢房黑漆漆的,隻有極遠處一盞火把,還有微微的亮光,但傳不到這間牢房的區域。
那老叫花子側耳注意的聽著打更的聲音,暗暗的盤算,三更天了,時辰差不多了,該乾活了。
浮沉子睡得正香,忽的覺得似乎有什麼毛茸茸的東西,在自己鼻子旁蛄蛹,搞得他直發癢。
“啊阿嚏!”浮沉子實在有些受不了,使勁地打了個噴嚏,這才驀地睜開了眼睛。
卻見那老叫花子正拿著一根雜草在捅自己的鼻孔。
“我特麼”浮沉子剛想罵,卻見黑暗中,那老叫花子朝他擺了擺手,隨後你做了個噤聲的姿勢。
那浮沉子一激靈,翻身坐起,湊到老叫花子近前,低聲道:“老爺爺老前輩是不是該行動了”
老叫花子點了點頭,低聲道:“三更天了,該乾活了”
浮沉子一臉的興奮,摩拳擦掌道:“您說罷,怎麼乾,是盜洞還是挖坑,道爺說乾就乾!”
那老叫花子哼了一聲道:“什麼都不做,就這樣坐著,等著就是!”
“我”
浮沉子一陣無語,可是見這老叫花子說得正經,不像開玩笑,隻得按他說的,規規矩矩地坐在他旁邊。
坐了許久,浮沉子心中著急,又嘟嘟囔囔道:“不是就這樣乾坐著啊,能把牢房門坐開麼?想想辦法啊!”
那老叫花子回頭低嗔道:“猴崽子,稍安勿躁,讓你坐著,就坐著,再多話,我可不管你”
“是了您呐坐著,好好坐著”
兩人坐了許久,周圍寂靜無比,一點聲音都沒有。
那老叫花子忽地低聲道:“聽聽,周圍有什麼聲音”
浮沉子聞言,注意的側耳傾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