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道士引著蘇淩四人離開無妄殿,朝著後院走去,穿過了幾處走廊,眼前閃出一進院子。
這院子當真清淨非常,院中多種楓樹和青竹,夜風吹過,樹葉沙沙,十分寧謐,樹木掩映中,有兩間靜室。
蘇淩一路之上想要從這兩個小道士的嘴裡套些話來,或許是這兩個小道士的年歲比吧善明大上一些,回答得滴水不漏,十分圓滑。
蘇淩知道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麼,便不再問了。
那兩個小道士停身站住,打了稽首道:「四位施主,眼前這兩間靜室雖樸素一些,但也乾淨清幽,四位今晚便在此歇息吧,我們告退了!」
蘇淩點頭謝過,兩個小道士這才轉身去了。
待那兩個小道士走後,蘇淩便嚷著如何分了房間住了,更是嘿嘿一笑,厚著臉皮道:「芷月啊,不浪和芳華本就是夫妻,人家自然要住在一處小兩口之間自然有說不儘的溫情私語,咱們可不能攪了他們好事,要不咱們就委屈下,一同住了,讓他們小夫妻住在一處如何?」
張芷月頓時臉色緋紅,低下螓首,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倒是溫芳華潑辣慣了,狠狠地啐了蘇淩一口道:「自己沒安好心,就不要找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明明是你對我芷月妹子有心偏要說什麼成全我們我可不領情」
蘇淩嘿嘿一笑,聳了聳肩膀道:「看破不說破你這人你就不想想我不浪兄弟,你去了龍台那麼久,人家可是想跟你一解相思之苦呢」
林不浪也掃了個大紅臉,支支吾吾道:「公子,你也太不地道了明明是你想跟芷月一室,還來編排我們」
說著趕緊握住張芷月的手,生怕她跑了似的。
那溫芳華瞪了他一眼,啐道:「小白臉子,沒安好心眼子你跟林不浪說也彆說誰!」
說著一掌打掉蘇淩牽著張芷月的手,將她一拉道:「妹子跟姐姐回房去,不要管這兩個傻子!」
溫芳華不由分說,拉著張芷月就走,蘇淩不滿地嚷起來道:「溫芳華,你也太不解風情了,芷月跟我一室,她好你也好,你這橫插一杠,生生把兩對夫妻拆開,你是不是忒殘忍了一點。」
溫芳華也不搭理他,拉起張芷月就走,張芷月格格直笑,隨著溫芳華回房去了。
緊接著,「咣當——」一聲,溫芳華故意地狠狠地將房門關閉了。
蘇淩跳腳嚷道:「哎,你們可記住了,這道觀可不安生,那老道士說了,不要隨意走動,你們兩個女娘,夜裡要是出事了,碰到賊了,我們可管不了啊!」
溫芳華的聲音從房中傳出,嗔道:「得了,我們真該防的是外麵的倆y賊」xь
蘇淩聞言,一撇林不浪,插科打諢道:「y賊?還倆?哪兒呢,我怎麼沒看到?」
林不浪一臉無語地搖頭道:「公子,她說的y賊指的也許是你和我」
「霧草我玉樹臨風,風流個儻什麼時候成了y賊了?溫芳華,你出來,把話說清楚」
說著便捋胳膊挽袖子,作勢要論理。
林不浪一臉無奈地搖頭,將蘇淩拽住,拖進了旁邊的房間。
寂夜深深,尤其是山中的夜,更顯得格外幽靜寂寥。
無妄觀靜默在深黑的夜色大山中,深夜時分,山中起了霧氣,更顯縹緲。
風吹樹搖,樹葉沙沙,無妄觀一點燈光都沒有,
前後院落大殿,同時陷入茫茫的黑暗之中。
蘇淩此時有些痛苦,好巧不巧的,他今晚竟然失眠了。
一旁的林不浪早已沉沉入睡,微微額有些鼾聲,隻有蘇淩兩眼瞪得如鬥一般大,睡意全無。
思緒翻湧,蘇淩東想西想,翻來覆去,一會兒想起遠在龍台不好堂的杜恒,自己這傻兄弟已經好久不曾見到了,也不知道他過得如何,不好堂和羊肉館的生意是否依舊紅火,那冷香丸是否依舊是龍台的緊俏貨自己離了龍台已然大半年了,他臨走之時,可沒想到自己會離開如此久。Ь
看這情形,戰事結束還早,自己回到龍台之時嗎,還能不能趕上過年呢。
蘇淩又惦念蕭元徹大軍,還有郭白衣他們,他們比自己早走,此時是不是已經在天門關下紮下了營寨了,也不知道攻取天門關是否順利,看來,明日要抓緊趕路了,畢竟自己不在軍中,實在有些不放心。
還有提前跟著蕭箋舒回灞城的蕭倉舒,他又如何了,倉舒心地至純,但冰雪聰明,蕭箋舒想要暗算他怕是不能,可是,就怕倉舒明白自己的兄長給自己下套,他明知是坑,也會不戳破,甚至心甘情願地往坑裡跳。
這個孩子,太重感情了啊
蘇淩翻了個身子,又想起了今夜肅衍和善明與他說的話,兩個人都說了不少話,但總體而言,大相徑庭,南轅北轍。
善明的嘴裡,那肅衍不過是個道貌岸然之輩,實則凶暴殘忍,而肅衍的話裡,那善明又有失心讒妄之症,他自己倒是個悲天憫人的得道修真。
他們倆的話,到底孰真孰假呢?
對了,還有那個陰陽煞尊,蘇淩覺得,定然不簡單,這樣的凶神形象,真的隻是單純的供奉神明?冥冥之中,蘇淩總覺得這陰陽煞尊與當初郭白衣嘴裡所講的天門關勢力極大的道門——陰陽教,有著某種不為人知的聯係。
那聯係又是什麼?還有,今日白天碰到的那個蠻橫的白袍人,到底是何來路,他嘴裡的教主又是何方神聖?
人痛苦的是睡不著,最痛苦的是,明明身體極度疲倦腦子卻千頭萬緒地不讓睡,最最痛苦的是,旁邊還有個睡得雷打不動的主。
蘇淩緩緩起身,看了一眼沉沉睡著的林不浪,無奈地搖了搖頭,披了大氅,輕輕的開了房門,信步而出。
鋪麵縹緲的霧氣,將眼前的景色襯托的猶如仙境,蘇淩走出房簷,抬頭看向蒼穹,今夜竟是個好天氣,霧氣雖重,卻也遮不住漫天的星鬥和一彎如鉤的皎月。
蘇淩頓覺神清氣爽,混沌的腦袋也便的清明了不少。
蘇淩甩了甩頭,邁步漫無目的在院中踱步。
耳邊楓葉沙沙,眼前竹影婆娑,寧謐而安心。
蘇淩在院中遊蕩了好一陣,覺著霧氣似乎散去了,那蒼穹的月色更顯得格外明亮,映著地上斑駁的竹影。
蘇淩仍舊一點睡意都沒有,覺著這院子看得差不多了,抬頭看到一旁不遠便是一處月亮門洞,通往另外的一進院落,蘇淩便邁步朝月亮門洞處去了,想要去另外的院子裡再逛一逛。
蘇淩穿過月亮門洞,來到另外的一進院子,這院子當是無妄觀最後的一進院子了,院子倒也不大,比自己住的那進院子還略微小了一些,院中也種了些青竹和紅楓,院落中間還有些石頭堆砌的假山花壇,倒是比自己那院子精致許多。
借著月色,蘇淩信步四處瞧看,權當散心了。
一陣風過,吹卷滿院的紅色楓葉在院中各處彌漫滌蕩,蘇淩也頓覺有些冷了,下意識地掖了掖大氅的襖領子。
蘇淩原想就此回去,畢竟渤海的冬夜還是比中原冷上不少的。
他想著
再看一眼今晚明亮的皎月,隨即緩緩抬頭。
誰料,不看則可,一看之下,蘇淩頓時臉色大變,倒吸了一口冷氣,蹬蹬蹬的後退了數步,正退在青竹的暗影之處。
下一刻,蘇淩渾身汗毛發炸,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滿是恐懼之意。
原來,蘇淩抬頭看向那天空彎月之時,卻驀地發現,那月亮正中之處,不知何故,竟驀地騰起了一道巨大的黑影,將整個彎月的光芒都遮住了一般。
蘇淩甚至可以感到這院子也驀地一暗。
那月中巨大的黑影,似乎張開雙臂,黑色衣衫鼓動,獵獵作響,就如一隻巨大的蝙蝠,漂浮在半空之中,無聲無息,滲人無比。
蘇淩恍恍惚惚的,似乎看到,這個黑影的麵容。
這也是令他如此害怕失態的地方。
他分明地看到,那根本不是一個正常人的臉。
或者說,那漂浮的黑影根本就不是人。
那巨大的黑影,在慘白的月色下,青麵獠牙,頭戴黑帽,身穿黑衣,表情猙獰凶惡,呲牙咧嘴,麵皮黑青,闊口咧腮。
最恐怖的是,他竟然吐著數尺長的舌頭,懸出在嘴外,舌頭甚至垂得與前胸齊平。
這這是個什麼玩意!
蘇淩渾身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
腦海中回蕩著那肅衍老道說過的話,諸位施主夜深之時,關好房門,早早安寢,切莫在外麵來回走動。
蘇淩驀然覺得,那肅衍老道不讓他們走動的原因,難道就是因為這個巨大的非人麵容的黑影不成?
蘇淩覺得,這根本不是人,活脫脫的就是森羅地府的黑無常!
若不是他心中警惕,怕是當時就叫嚷出來,有鬼了
蘇淩將自己隱藏在竹林的暗影之中,透過竹葉的縫隙,警惕地向著那半空處的月亮看去。
果見的確是一個巨大的黑影,在月中方位久久停留盤旋,半晌不動,碩大的黑色大袍,鼓蕩漂浮,那張鬼麵,仿佛不是掩飾,而像天生長成的。
那巨大黑影在月中方位漂浮許久,竟一道黑光,閃過蒼穹,蹤跡不見。
蘇淩並未立即從暗影中出來,仍舊屏住呼吸,待了片刻,才躡手躡腳的貓著腰,溜到牆根之處。
整個人頓時癱軟的靠在牆根下,呼呼直喘。
「這玩笑開的有點大了小爺也沒做什麼虧心事啊,怎麼能撞到鬼呢」
蘇淩小聲的自己嘀咕著。
可是細細一想,似乎不對。
自己可是新時代的大學生,那個時空,自己可是堅定的無神論者,沐浴在無神論的新思想下的新青年。
這世間他娘的哪裡有鬼
除非是人搞鬼!
蘇淩暗暗罵了自己兩句,虧得你還被嚇得如此狼狽
蘇淩想要再暗暗尋找一番那黑影的蹤跡,卻見蒼穹空蕩,整個院子也空蕩,根本沒有任何跡象可循。
蘇淩搖搖頭自言自語道:「特麼的,定然是大半夜不睡,出現了幻覺了,老了啊不能熬夜了」
蘇淩打定主意,管那黑影是人是鬼,自己還是回屋睡覺要緊。
於是他轉身欲走。
便在他轉身之際,蘇淩驀地覺得眼前驀地一亮。
數丈之外,那原本黑暗的沒有一絲亮光的靜室,竟緩緩的亮起了燭光,透過窗戶紙,那燭光微微的跳動著。
更有低低的人聲傳來。xь
蘇淩心中一動,再次貼牆站定,細細聽去。
卻聽
到有人沉沉的道:「範無救你還敢來這裡不怕他們發覺不成?」
緊接著有人哼了一聲道:「謝必安你還有臉說!不是你收留他們的麼?教主大計就在眼前,要是因為此事壞了教主大計,你難辭其咎!」
最初說話那個人冷哼一聲,話中已然帶了些許殺氣道:「教主的大計任何人都不能破壞!我收留他們,正是由於教主大計中還缺兩個藥引,他們老老實實的,我便攝了那兩個雌的,要是敢搗亂,四個貨,一個不留,統統讓他們見陰陽煞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