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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七章 繁城之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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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且?這是何意?師父便是師父為何前麵還要加個姑且呢?」劉端有些不解的道。

「嗬嗬等聖上明白,他都對我做過什麼,聖上就知道,我為何要加姑且二字了」何映說得很平靜,但聽得出來,他對這個姑且稱之為師父的人,感情遠比他的語氣更複雜。

「那你快說說看」劉端好奇道。

「那一日,大雪紛揚,我已然四五日都未吃過一點東西了,我乞討來的東西,不是被那些比我大,比我有力氣的乞丐奪了去,便是被他們將東西打翻在地,讓我學狗去舔我雖落難,但當時年輕氣盛,如何肯做」何映緩緩道。

他忽然一笑,自嘲般地道:「當年真的還是空有熱血,半點用處都沒有若是放到現在,無論如何踐踏我的尊嚴,隻要不餓肚子我都願意做」

「你」劉端有些難以置信的抬頭看著何映,他越發感覺,回來的那個日央,越來越陌生了。

「尊嚴在生存麵前,一文不值!」何映一字一頓,他突然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結,擺了擺手道:「還是繼續說罷那些日子,我若餓得實在太難受,便團了雪球,用來果腹,也就這樣,還能苟延殘喘直到那一日」

何映的眼中滿是滄桑,陷入了那段艱難的歲月。

「那一日我在茫茫大雪之中漫無邊際地走著,整個龍台雪漫無際,雪大天冷,每家都閉門閉戶,整個龍台幾乎沒有什麼人走在街上就算偶爾有人路過,也是腳步匆匆,這樣的天氣,我如何能討到什麼吃的呢?我拿著那隻破碗穿過龍台每一條空曠的大街和幽暗的小巷,就如一隻無根的遊魂」

「日央」劉端十分心疼地看了他一眼,還是忍不住叫出了這個名字。

「也許老天見我太可憐,不忍心就這樣看著我在這繁華的帝都街頭凍餓而死終於在我力氣即將耗儘之時,走到了一家大戶人家的門前」

何映的眼中驀地出現了一絲笑意,那笑中帶著希望。

「我原想著在這家大戶高門之下避避風,驅趕些寒冷但還未及坐下,那宅門便突然的開了,我用儘最後的力氣,躲到一旁的角落裡」

何映搖搖頭,苦笑道:「幸好啊我躲得快些,否則要是被那些大戶人家的奴才發覺,定然少不了一頓毒打」

劉端有些驚詫道:「這世間那些仆從不也是貧苦卑微之人麼?從某種程度上跟乞丐的地位相通的,為何他們?」

何映搖頭道:「聖上您還是不明白,這世間,往往卑微的小人,在咬人的時候,才會更疼,更可怕當年的八大閹宦,未曾得勢之前,曾是多麼的卑躬屈膝,可是一旦得勢,手裡有了些權利,他們便會想起,他們還有惡狗的獠牙!」

劉端默然無語。

「我躲在角落裡,令我未曾想到的是,這奴才端了許多的殘羹剩飯,將它們一股腦的潑了出去那些大戶人家的殘羹剩飯,對我這樣的小乞兒來講,已然是好的不能再好的大魚大肉了於是,等他將宅門關閉之後,我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一邊用手抓著那些吃食往嘴裡塞,一邊用另一隻手將我乞討的碗裝到不能再裝下一粒米然後迅速地離開因為,我不確定,那奴才,還會不會再次回來」何映幽幽道。

「待我回到那破廟之後,將那碗被人丟棄的,而我卻視為珍寶的

殘羹剩飯小心翼翼地端出來,準備好好地吃上一頓時」

何映講到這裡,驀地停下,眼中轟然出現一陣寒冷的殺意,劉端看著他,不由得也覺得脊背發涼。

何映的嘴唇翕動,半晌方咬了咬牙又道:「當我準備吃的時候我身後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我轉回頭去看卻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那些人那幾個身強力壯的流氓無賴乞丐平素便是他們欺負弱小,今日他們如何肯放得過我他們罵我,罵我狗東西,如何有命享受這麼好的一頓美餐他們要我把這些美餐交出來,讓他們享用他們要我滾蛋,滾得越遠越好」

何映越說,語速越快,聲音也越發的大了起來。

「這這簡直欺人太甚」劉端忽地一拍龍椅怒道。

「要知道我已經好多天都沒有東西吃了若這些東西再被他們搶了,我可能就此餓死我乞求他們,我甚至表示可以把這些東西絕大部分都給他們吃,而我隻留一點就行的」

何映說到這裡,驀地變得歇斯底裡道:「可是,那群畜生!他們不願意啊!他們不給我一點的活路!他們都該死!該死!」

何映的胸口劇烈地起伏,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半晌,他才平靜如常,臉上重現方才的淡漠道:「我為了活命,自然不願意他們便一擁而上,搶吃食的搶吃食,對我拳打腳踢的拳打腳踢我還年幼,又多日未進半點吃食如何是這許多惡狼的對手,不過刹那之間,我被他們打倒在地他們的拳腳如暴風驟雨一般打在我的身上,每一下都生疼可饒是如此,我依舊用我的身體死死的護住我的碗,我不哭不叫不反抗我隻護住那隻碗」

「因為那隻碗裡,有我最重要的活下的東西!」何映緩緩地說著。

「可是你不給他們,他們會打死你的」劉端痛心地道。

「聖上說得不錯我這樣所謂的反抗根本持續不了多久便被三四個強壯的乞丐扔到了一旁,然後他們搶光了我那隻乞討的碗中的所有飯食,然後獰笑著,將我那隻碗,在我的麵前,狠狠的摔了個粉碎」何映說著,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那是我唯一的活在世上的工具沒有了那碗,我連乞討的資格都沒有了卻被他們就那樣摔得四分五裂」

「我哭著想要去拚好那隻碗,可是我的雙手被那碗的碎屑劃得血流如注,卻還是拚不成哪怕一片」

劉端不由自主地握住何映的手,心頭驀地一顫。

那雙手,已然完全不同於自己記憶中的手了。

記憶中,賀日央的手細膩光滑而溫暖有力。

而如今,何映的雙手,粗糙冰冷,遍布老繭。

而不過一息之間,何映已然疾速地將自己的手從劉端的手中抽離,然後又道:「我還是繼續說下去吧」

「我將那些碎片捧著,自己掙紮著爬到角落之內,一時間萬念俱灰,想要就此了結自己,再也不受這苦難的折磨了」

「日央」

「可是,就在我將碎片抵在咽喉之時,我的身邊驀地出現了一個一身黑衣的人,他看著我,對我說,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你甘心麼」何映緩緩道。

「他救了你麼?」劉端忙道。

「嗬嗬算是吧!」何映慘然地一笑。

「他給了我一把刀,他告訴我,若解心頭恨,拔劍斬仇人!去,殺了他們,將他們加在你身上的屈辱全部還給他們」何映一字一頓道。

「什麼他讓你殺人!」劉端一臉驚駭。

「我何曾殺過人莫說殺人,連殺雞我都不敢啊」何映搖搖頭,自嘲的笑笑。

「所以我自然害怕,不敢向前那人又對我說,你不殺他們,便要日日夜夜,永生永世得飽受他們的折磨你願意如此的話,還是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何映緩緩閉上眼睛,半晌無語。

驀地,他的臉上出現了濃重的狂熱之意,那是極度迷戀的,嗜血的快感。

「你殺了他們?」劉端一臉的震驚道。

「殺了但沒有全殺隻殺了三個」何映說這些話時,臉上的神情又變得無比的平靜和淡漠起來。

「我不過是多日未食的小乞丐,便是站起身來也要費儘氣力如何能將他們全部殺了但是」

何映頓了頓道:「我永遠忘不了,龍台的那場大雪,大雪紛揚之中,我嘶吼著,不顧一切地出刀,出刀!劈砍,劈砍!那刀好快,砍倒了一個,然後是下一個,最後是第三個他們就如牲畜一般倒在地上,連哼都未哼一聲滾燙而帶著美妙腥味的汩汩鮮血,染紅了皚皚白雪」

「這」劉端的臉色極速變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何映似乎陶醉在殺戮的回憶中,仍舊自顧自的道:「我殺了三個人,他們這些混賬,不過是一群欺軟怕硬的醃臢潑才,見死了三個人,如何還敢留下,皆驚恐地吼叫著,四散逃竄終於,漫天的大雪的破廟之中,隻剩下了我和那個給我刀的人」

「那後來呢」

「漫天大雪之中,我跪在那人腳下,求他收留我,我要拜他為師,我要變強,我要將這累累血債,還給那些曾經所有傷害過我的人!」何映一字一頓的說道。

直到此時,他才滿眼冰冷,滿目皆恨!

「那個人先是猶豫,最後問我你可知我是何人,你就要拜我為師?你會後悔的」何映道。

「後悔?你如何會後悔?」劉端不解道。

「我當初跟聖上一樣,也不知道為何他會如此問我可是,我是個小乞丐,又殺了三個人,龍台定然無我容身之地我走投無路,求他收我為徒,是我當時可以做出的唯一的選擇!」何映道。

「我叩頭流血,央求他收我為徒,他不斷地打量我了許久,仿佛要將為的血液和骨骼都要審視一遍當然,我雖然覺得他看我的眼神怪異,但直到後來我才懂他為何會如此看我嗬嗬,那時懂了,也於事無補了終於,他點頭答應收我為徒我也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叫屠休。」

何映緩緩地吐出了兩個字。

「屠休?這便是你的師父了?」劉端問道。

「他將我拉起來,跟我講既然拜我為師,那你便跟我走吧」

「那個大雪之中,繁城之下,一個瘦小的乞丐,還有一個黑衣的男人,就那樣走在空寂無人的雪地之中,身後是一排深深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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