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倉舒正看得全神貫注,見蕭箋舒走過來對自己說話,興衝衝地點了點頭道:“是啊二哥哥,我幾乎從未在軍中過,便是父親此次帶我去前線,每每大戰,也總把我留在營中我求過父親,可父親總是不許今次在這裡看看這些士卒操練,覺得什麼都是新鮮的!”蕭箋舒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嫉妒,隨即轉瞬即逝,他笑道:“父親這是疼惜四弟,那戰場之上,刀劍無眼的,萬一有個閃失怎麼辦?就跟為兄一樣,灞城的事情我也不舍得用你不是”說著,他神情一暗,緩緩低頭,似自嘲道:“不像我,父親很早就讓我去軍中曆練宛陽一戰大哥身死,父親撤離的倉促,把我拉下了,幸虧我機智,喬裝成了乞丐,一路乞討,才曆儘艱辛萬苦,回到了龍台唉!”他沉浸在往事中有些難以自拔,臉上的神情也掩飾不住的失落。
可他看了一眼蕭倉舒,卻見他全然未在意自己說些什麼,仍舊興致勃勃地看著士卒操練,他不禁悵然若失的苦笑了一下,似乎自說自話道:“不過這一切應該已經結束了,也應該再也不會有了,從此後,我蕭箋舒,將不再受任何一點的苦難。”蕭倉舒這才發覺自己的二哥似乎在說著什麼,他轉頭看著蕭箋舒,笑著問道:“哥哥在說些什麼呢?快看咱們這些後備軍,搏殺之術都已然練得如此好了,實在讓人讚歎!”蕭箋舒附和著點了點頭,又等了片刻,遠遠望去,見教軍場邊,那倪金早已等在馬前,焦急地搓著手。
蕭箋舒決定不再耽擱,偷偷的看了蕭倉舒一眼,遂淡淡道:“四弟若喜歡,便在這裡多看一會兒,一會兒還有馬術的操練,更加熱鬨呢”蕭倉舒聞言,頓時有些激動道:“真的?那我可要好好看看”蕭箋舒笑容可掬的點了點頭道:“隻是隻能四弟一人在此看了,為兄還有些軍務需要處理,就先告辭了”蕭倉舒聞言,先是一怔,遂點點頭道:“二哥哥隻管去忙這是咱家的後備營,不會有事的”蕭箋舒故作關懷道:“那也要當心”說著,他朝左右兩邊的兩個副將一招手道:“你們兩個,陪著四公子待一切結束後,親自護送四公子回去!”
“喏!”這兩個部將趕緊應諾,心中卻對這個四公子頗有微詞,自打他來了灞城,整個一個閒散公子,甩手掌櫃,灞城一切軍政事務不還是二公子和令君兩人忙前忙後的麼!
現如今連回個家都要我們護送,真就是少爺啊可是他們心中雖然不滿,但畢竟是二公子吩咐的,自然不敢多說什麼。
蕭箋舒這才道:“小弟看一會兒,便早些回去才好!”說完,他轉身徑自朝高台下走去。
方走了幾步,他的眼神中驀地出現了一絲糾結和掙紮,不過片刻,他的眼神變得深沉如水,讓人捉摸不透。
他似下定了決心,再轉頭看向蕭倉舒時,已然滿臉是溫和的笑意。
“倉舒啊,你過來!”他朝蕭倉舒招了招手。蕭倉舒不知何意,走到蕭箋舒近前道:“二哥哥還有什麼吩咐麼?”蕭箋舒淡淡笑道:“灞城艱苦,不比龍台,四弟你又剛從前線回來,前線風沙大,這裡也比龍台冷上一些,眼看冬日時節了,我記得你小時候有些喘症,隻要天一冷,便會加劇,現在如何了?”蕭倉舒忙一拱手道:“多謝二哥哥記掛,如今已然大好了去歲冬日隻是犯過一兩次罷了父親找丁醫官開了幾帖藥,便無事了”蕭箋舒一臉關心的神色道:“那怎麼行,這喘症若發作起來,卻是凶險的緊呢,更是難受的幾乎如人脫了層皮你在灞城,既然父親讓我好好照顧你,若在發病,那我還做得甚麼哥哥”說著,他在懷中摸了幾下,卻見伸出手時,手上正托著一個四四方方的小匣子。
那匣子乃是名貴的檀木質地,方拿出來便隱隱有淡淡木香,整個匣子刻著些花鳥,惟妙惟肖,精致琳琅。
蕭箋舒將此匣子托在掌上,朝蕭倉舒道:“小弟,你拿著罷!”蕭倉舒打量了一陣這匣子,卻並未伸手去拿,有些疑惑道:“二哥,這是何物?”蕭箋舒淡淡一笑道:“此乃我未去舊漳救援之前,灞城來了一位神醫,偏巧咱們也都認得他,他喚作元化。”蕭倉舒有些驚訝道:“竟然是元神醫!當年父親頭疼病發作,這元神醫曾來救治,咱們也有幸見過他的妙手,對了!聽蘇哥哥說,這元化神醫還是他的師父呢”蕭箋舒不動聲色道:“是啊,當時我求元化神醫開了些方子,由他親自煉了些藥丸,便是想著等小弟你來了,好治一治你的喘症,這也是為兄要你與我同回灞城的原因之一啊。”
“二哥哥您說這是元化神醫專門為我煉化的藥丸?是哥哥親自求的?二哥哥有心了,定然很貴,很不易得到罷!”蕭倉舒一臉感激道。
蕭箋舒擺擺手道:“那都不值一提,隻要能治好小弟的喘症,再不容易,二哥也要替小弟求來不是小弟啊,咱們大哥不在了,你三哥哥平素輕狂,嗜酒如命,不怎麼跟咱們來往,所以,二哥心裡你的份量還是重上一些的”
“二哥哥”蕭倉舒喃喃道。
“還愣著作甚,快拿著,好好收著,這藥丸要每日按時服用一丸便好,這裡麵總共有三十顆小丸,隻要小弟服上一個月,我想那喘症定然不會再發作了!”
“嗯!”蕭倉舒感激地使勁點了點頭,將那小匣子拿過來道:“既如此,我現在便先服一丸!”說著,他輕輕打開那匣子,香氣更加濃厚,撲鼻而來。
卻見裡麵有數十顆如珍珠大小的銀白色藥丸,泛著銀色光暈。蕭倉舒覺得那藥丸甚是可愛,便毫不猶豫地拿起一丸,剛要放進嘴裡。
蕭箋舒忽的出言道:“慢小弟”說著,他竟不由自主地抬起了自己的手。
蕭倉舒見狀,將藥丸捏在指間,疑惑道:“二哥哥,還有什麼事情麼?莫非這小藥丸需要水送服麼?”蕭箋舒低頭掩飾道:“不不不用水送服,還是直接吞,隻要小弟覺得哪個法子方便,都隨你”
“那二哥是?”蕭箋舒忙道:“沒事,就是想著再提醒提醒你,一定要按時啊莫要忘了才好!”蕭倉舒展顏一笑道:“自然是忘不掉的,便是忘了吃飯,也不會忘了服用此藥,否則豈不是辜負了二哥哥的一片心意了麼?”說著,他沒有半點猶疑,將那銀白色小丸放入嘴裡,吞服了下去。
入口清涼,倒也不甚苦。蕭箋舒在蕭倉舒仰頭時,一雙眼睛灼灼的盯著他。
待他吃完,蕭箋舒的眼神便已恢複如常。他淡淡笑道:“好了,沒事了四弟繼續看士卒們操練,二哥走了!”蕭倉舒點了點頭道:“二哥哥辛苦,也要注意身體才是!”蕭箋舒驀然轉身,聞聽此言,深吸一口氣,閉著眼睛,聲音卻平靜道:“為兄,省的!”說完,便邁大步去了。
蕭箋舒穿過教軍場,走到倪金身旁,接過他牽來的馬,翻身上馬。倪金也趕緊上了他的馬。
蕭箋舒下意識的朝教軍場回望,卻見蕭倉舒仍站在原處不停地朝自己的方向揮手。
他不由得鼻頭一酸,險些淌下淚來。蕭箋舒忽地一咬牙,臉色變得陰沉起來,眼中滿是狠戾和冷酷神色。
倪金的聲音從後傳來道:“方才末將看公子跟倉舒公子說了好一陣,還拿了個藥匣給他公子是給倉舒公子求了什麼藥麼?”蕭倉舒聲音低沉道:“老四天生喘病,我這當哥哥的不得替他多操心操心,的確給他尋了藥”倪金下意識問道:“公子給倉舒公子求的是什麼藥?”
“無非是一些平喘的藥不過多加了一味其他的藥罷了!”蕭箋舒的聲音沒有半點波瀾。
“多加了一味藥?那是什麼?”蕭箋舒看著遠處不停朝他揮手的蕭倉舒,心中不知為何,生出一絲厭惡,他輕描淡寫地淡淡道:“那多加的一味藥麼天南星”蕭箋舒雖說得隨意且波瀾不驚,可聽在倪金的耳中,彷如炸雷,轟然作響。
倪金臉色巨變,顫聲道:“什麼天南星公子你莫不是不知道此藥”蕭箋舒驀地灼灼看著他,叱道:“不該說的不要說,不該問的不要問!我四歲便開始做學問,這世間還沒有什麼藥材,是我不知道是何功效的!”
“是是是”倪金心中一凜,連連點頭稱是。蕭箋舒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倪金啊天南星,有什麼問題麼?”
“自然是好藥!末將是個大老粗,哪裡懂得藥理”倪金趕緊低頭顫聲回道。
“嗯那你方才聽到我說什麼了麼?”蕭箋舒神情淡然,似隨口問道。
“末將隻聽到公子掛懷倉舒公子,憂心他的身體其他的,什麼也沒聽到!”蕭箋舒這才淡淡擺擺手道:“行了,現在跟我去見那許耽!”說著一馬鞭狠狠地抽在馬身上,那馬唏律律一聲暴叫,一頭朝著遠處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