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風雨似有深意的看了蘇淩一眼,笑道:“小師妹是師尊老人家唯一的孫女,自然很好,隻是,心中想著一個人”
蘇淩聞言一窘,撓撓頭道:“這個也不賴我啊,離憂山咱也不知道在哪裡啊,咱要是知道,絕對帶著我獨家鹵煮的羊蹄子上山去看望師尊和聽荷,羊蹄子什麼的管夠”
趙風雨眉頭一皺,微嗔道:“胡說!師尊功參造化,修道多年,吃什麼羊蹄子”
蘇淩聞言一哆嗦,訕訕道:“額那聽荷吃,聽荷吃”
他突然似想起了什麼,手搭在眉間朝著竹林深處來回的尋找起來。
趙風雨哼了一聲道:“蘇淩啊,不用看了,小師妹沒來”
蘇淩聞言,心中有些失落,收回目光,歎息的點了點頭道:“以為,聽荷會來呢”
趙風雨淡淡道:“她為何要來,當年在龍台,後來在南漳,她讓你跟她走,問你數變,你都拒絕了如今小師妹正在軒轅閣生你氣呢怎會來見你呢?”
蘇淩聞言,低聲歎道:“我唉,不提也罷,趙師兄,聽荷真的生我氣了不成?”
趙風雨這才正色道:“到真沒有,隻是有些傷心你不跟她走罷了,說實話,我聽她跟我說你的破事的時候,倒是真生氣了你小子怎麼想的,蕭元徹有什麼好的?除了比當年王熙多多少少少些殘暴,所行所圖,跟他有什麼區彆?真不明白你就死心塌地的跟著他了”
蘇淩苦笑一聲道:“趙師兄,此事也是我迫不得已,身不由己啊但是,若他違背天道,或者做什麼與大義有虧之事,蘇淩定棄他而去!”
趙風雨這才點了點頭道:“師尊說過,你不同這大晉的任何一人,你有你的命運,更有你的劫數,師尊說,什麼時候你再外累了,便會自尋離憂山而去罷了,我也不勉強你了!”
蘇淩聞言,心中一動,師尊也就是軒轅鬼穀,人言其有神鬼莫測之能,經天緯地之才,更能堪破生死,卜問鬼神蒼生,莫非他知道自己是
蘇淩想的頭皮發麻,並未說話,趙風雨以為他是因為軒轅聽荷未至,這才淡笑道:“蘇淩啊,小師妹未至,我趙風雨來了你就不高興了不成?再說了,小師妹其實是想來的隻是,小師妹的聽荷劍正修煉到關鍵的時期,突破在即,所以師尊不許她下山,她這才”
趙風雨說到此處,便刻意的不在往下說了。
蘇淩如何不明白趙風雨話中的意思,忙一拱手道:“師兄錯意了,方才隻是有些跑神,所以蘇淩多謝師兄!”
趙風雨這才淡笑著點了點頭。
蘇淩低聲道:“師兄,之前李七檀曾聽見蠢嘟嘟他們談話,說有二三百騎白馬白袍騎兵,皆手持斬馬長刀,在城外先攔截巡城營和都尉營殺了一陣,迫得他們不得不分兵抵抗,才拉著剩餘的人馬繼續趕路,又在城門前突遇幾十騎與之前裝束無二的”
未等蘇淩講完,趙風雨冷笑一聲,瞥了也在低頭竊竊私語的淳庸三人道:“這群醃臢玩意兒,不殺殺他們的威風,就不知道他們什麼貨色那些人都是我當年的白隼衛,一直在離憂山下拱衛於我,今次下山,我便將他們一起帶著來了不過現在白隼衛早就不存在了,他們名喚白隼義騎。”
蘇淩這才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說著他看了看趙風雨,這才撓撓頭笑道:“師兄,你帶著二三百騎前來不假,可是現在怎麼就老哥你一人啊,不會他們都被”
趙風雨瞪了蘇淩一眼道:“白隼義騎何許戰力?怎麼可能被他們他們的任務完成了,全部進入渤海城實在太過招搖,撤離時也不方便,我已令他們打上一陣之後,各自退走。至於何時再彙合,到時你便知道了我一人槍寒馬快,也好不受他們的拖累,快速的來救你們”
蘇淩一翻眼睛,暗忖道,好嘛,敢情是趙風雨這大神嫌自己帶了的騎兵速度慢,所以半途扔下他們,自己單槍匹馬的殺到竹林來了
他一個人快是快了,可是眼下敵人可還有千餘人呢?他一人就算本事再大,如何能殺得出去。
蘇淩心中雖如此想,但表麵上並不帶出來,隻嗬嗬一笑道:“眼下局勢不樂觀啊,咱們的人可折損十之七八了,對麵的兵力實在是比咱們多太多了”
便在這時,忽聽身後腳步聲傳來,有人顫聲恭敬道:“七檀,叩見小師叔!”
蘇淩和趙風雨同時轉頭,卻見一身黑衣的李七檀離著趙風雨的白馬還有數步,便恭恭敬敬的倒身下拜。
趙風雨見下馬已然不及,忙將手中九霄盤龍亮銀槍一橫,輕托住李七檀的身軀,歎口氣道:“七檀啊不必多禮,你的難處,我是知道的這些年,苦了你了”
李七檀聞言,鼻子一酸,差點流下淚來,顫聲道:“師叔七檀父仇族仇,仇深似海,不曾得報,便是再吃更多的苦,七檀也心甘情願。”
趙風雨歎了口氣道:“所謂時也運也命也你的事情,我多多少說聽我師兄說起過一些,七檀啊,人死不能複生,人活著的目的,不僅僅隻是為了報仇,你明白麼”
李七檀忙點頭道:“七檀明白可是”
趙風雨歎息道:“罷了,我之心結未解,所以便是拜入離憂,師尊也不許我上軒轅閣第三層我自己都是這世間癡人,何必勸你”
說著,趙風雨臉上也滿是滄桑無奈之意。
“我師尊還好麼?”李七檀恭聲問道。
趙風雨收回思緒,淡淡點頭道:“鐘師兄卻是逍遙自在之人,這世間,他比你我看得都透徹,如今浪跡江湖,隱世不出,以天為伴,以地為友,無牽絆,無掛礙,當真是快意瀟灑比你我過的快活的多啊隻是,知你心中執念過重,這才囑我,多多照拂與你你與沈濟舟有舊仇,我跟他亦有恩怨,所以,我便來看看你”
李七檀聞言,心中感動非常,聲音顫抖道:“師尊!”
蘇淩插話道:“趙師兄,我曾聽人說,師兄本是原燕州之主公孫蠡麾下白隼衛的都督,為何會上了離憂山去呢”
趙風雨歎息道:“此事說來話長”
原來,趙風雨本來不叫這個名字,姓趙名溳,本就出生在離憂山下一個小村莊中,五歲之時,大晉大疫,離憂山下各村鎮亦不可避免,雖軒轅鬼穀令離憂山各弟子皆出世救助黎庶,可大疫天災,非人力所抗,離憂山周遭百姓十去七八。
趙溳家中父母和兄弟姐妹均在大疫中死去,離憂山弟子見小趙溳可憐,便將其帶回了離憂山中。後經離憂山閣主軒轅鬼穀親自測試,發現他根骨奇佳,天生聰穎,軒轅鬼穀起了愛才之心,便將五歲的趙溳收為親傳弟子,養在軒轅閣中,教授他各種學問。
從簡到繁,從易到難,以至艱澀難懂。其中兵法韜略,戰陣演化、攻殺戰法,自然不在話下。小趙溳天資聰悟,往往軒轅鬼穀一點便透,不僅如此,更可以舉一反三,有些時候自己的見解更讓軒轅鬼穀都覺得有獨到之處,暗暗稱奇。
由是,軒轅鬼穀對小趙溳的教導更無保留,幾乎傾囊相授。
凡五年,小趙溳十歲,便早已脫胎換骨。在兵法戰略,戰陣領兵之上,已然大成。
軒轅鬼穀愛才心切,不願其奇佳根骨被埋沒,便攜了小趙溳下了離憂山,去尋與離憂山距離並不遠的淩霄城劍庵之主劍聖鏡無極,要求鏡無極收趙溳為徒。
鏡無極與軒轅鬼穀本為至交,但已多年未再收徒,起初並不願意收了趙溳,隻是給了趙溳一段樹枝,讓他隨意舞了來看。
那趙溳也不唯唯諾諾,大大方方的拿了樹枝,按照自己心中所想,舞了起來。
他這一舞,卻驚住了鏡無極。原來小趙溳這隨隨便便的比比劃劃,卻隱隱有著些許章法,便就這亂舞一通,已然勝過了世間尋常武夫。
這還是十歲的孩子,若是假以時日,那還了得?
於是鏡無極這才欣然同意收趙溳為徒。
由於趙溳練樹枝的身法,鏡無極因勢利導,除了練劍之外,更讓他練槍。
果真,又五年後,趙溳已然槍劍雙絕,而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趙溳以年十五歲,竟已臻大宗師之境。雖然是尚品宗師,但也是大晉六百餘年,第一個有如此神速成就宗師的人。
大宗師,莫說無上宗師,便是次之的尚品宗師,這世間便鳳毛麟角了,世間習武之人,究其一生,能至八境,已然不易,再上一境,至九境已然可以縱橫天下。大宗師,隻能是世人仰望的傳說。
可這趙溳,十五歲已然尚品宗師,可歎可怕。
當是時,劍庵鏡無極手下有三大弟子,皆入宗師境。其一為快劍絕心鐘越;其二為霸劍焚天太史心;其三便是這傲劍龍槍趙溳。
三大弟子,雖皆入宗師境,但以太史心境界最高,為無上宗師境。鐘越和趙溳皆為尚品宗師境。
三人之中,太史心豪烈勇武,鐘越恬淡低調,趙溳年輕赤誠,各有特色。
後鐘越、太史心皆奉師命,入世曆練。太史心投荊南而去,如今乃是荊南侯錢仲謀麾下第一戰力。揚州劉靖升,淮南沈濟高等雖久覦荊湘大江以南之地,但皆忌憚太史心,而不敢伐之。
那種越最是坎坷,起初時投龍台蕭元徹,其時蕭元徹羽翼未豐,多以晉臣忠良自居,對晉帝也多有臣子之禮,蕭元徹也久聞大晉有奇才趙溳者,年方十六,已然宗師之境,便委鐘越前往劍庵順說還未入世的趙溳來投。
但趙溳年紀雖小,卻覺得蕭元徹非久居人臣之輩,故托詞不出。
後蕭元徹羽翼漸豐,果多對晉帝不恭,鐘越心灰意冷之下,這才離了蕭元徹,浪跡江湖,快意人生。
便是這時間,鐘越途徑渤海,方救了李七檀,憐他可憐,便授其劍術旬月有餘,故此,李七檀方尊快劍絕心鐘越為師,喚趙溳為小師叔。
又半載,趙溳奉師命出劍庵入世曆練,雖無明主,但見燕州公孫蠡豪氣乾雲,這才暫依附之。
時年趙溳十六歲。
趙溳入燕州兩年,訓練了一支精銳騎兵,皆白馬銀槍,背背斬馬刀,作戰驍勇,由於行動迅捷,擅於衝陣,被人呼為白隼。
白隼衛由此名揚天下。
此時的趙溳也突破到了武者的最後境界,無上宗師。更被公孫蠡所重,拜為白隼衛都督。
然公孫蠡年老,當年二十八路討王熙時的雄心壯誌不複,隻為守住燕州一隅,於是在翼京城中築高台,屯糧聚財,充美女百千,整日飲酒作樂,糜爛不堪。
由是,燕州勢力漸衰。
趙溳雖多有規勸,但一則公孫蠡貪圖享樂,毫無進取之意,二則聽信佞臣之言,更多任用之。
從此趙溳與公孫蠡逐漸離心。
時沈濟舟勢力漸大,渤海早定,手握四州之地,若要南下,公孫蠡之燕州首當其衝。於是,沈濟舟發動了滅燕州公孫氏的戰爭,公孫蠡久不問政,軍隊戰力渙散,一觸即潰,全靠趙溳之白隼衛支撐,方能與沈濟舟相持一年有餘。
一年餘,趙溳大戰小戰不下百餘次,殲滅沈濟舟人馬萬人眾。死在他槍下的渤海將領不計其數。
可謂浴血披肝,一片丹心。
然燕州之地,僅趙溳一人而,那沈濟舟又勢大滔天,更有鞠剡者為臂助,趙溳獨木難支,燕州儘喪於沈濟舟手。
終有沈濟舟大軍壓境,兵臨燕州翼京城下,趙溳帶白隼衛與之戰,未曾想有佞臣賺開城門,審計周一大軍得以長驅直入。
公孫蠡知敗亡不可免,遂攜美姬愛妾於其所築高台上,縱火焚燒,葬身火海。
噩耗傳來,趙溳仍勉力巷戰。
時長戟衛鞠剡下有二十四員副將,號沈濟舟之二十四衛,皆有九境左右實力,將趙溳困於燕州城下。
趙溳一人一馬一槍,獨戰二十四員將領。此戰,趙溳斷五人臂,傷四人雙目,殺七人,衝出重圍,翩然遁去。
不僅如此,城中餘二三百白隼衛也在當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趙溳此戰戰績放眼當世,無人可出其右。故,一戰封神。
公孫蠡既敗,沈濟舟獨攬渤海五州,一躍成為大晉北方最強大的勢力。
而趙溳無處容身,隻得黯然回轉離憂山。
隻是無奈,二三百白隼衛不離不棄,誓死追隨,但離憂山不可容之,無奈之下,這二三百人皆屯於離憂山下小村,翹首以待他們的都督歸來。
如此,滄海流轉,時光悠悠,轉眼又是數年。
世人皆知趙溳已然隱世,更知其更名為趙風雨。所有人都認為趙風雨必然會歸來。
這一等就是數年光景。趙風雨就如消失了一般,再無半點消息,音空信渺。
趙溳改名為趙風雨,實為其萬念俱灰重上離憂,拜謁師尊軒轅鬼穀,軒轅鬼穀指其而歎曰,風雨滄桑,潛龍在淵,溳去也!於是改溳為風雨二字。更言明,趙風雨心結未除,不可入軒轅閣第三層,待他日機緣到了,心結了了,方可入之。
往事悠悠,不可追也!
世人雖幾近忘卻當年事,更多數人不再記起趙風雨之名。但還是有很多人心心念念著,終有一日,那白馬白袍銀槍少年,會披荊斬浪,破開風雨,重回世間。
終於,趙風雨,當年的趙溳,傲劍龍槍者,此時此刻,便煌煌而來。
趙風雨抬頭看向蒼穹,卻見層雲藹藹處,一道日芒如利刃破空,穿透層層雲層,破開風雨如晦,灑遍整個天地。
他,終於還是回來了。屬於他的榮光,也一並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