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淩和蕭倉舒從深巷中出來,走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兩人這才放下心來,此時此刻就算楊邯那些人再找他們,已然來不及了,這人山人海的,找兩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蘇淩和蕭倉舒邊走邊逛,蘇淩倒是沒什麼,興趣頗高,可是蕭倉舒明顯沒有什麼心情,一路之上很少說話,眉頭緊蹙。
蘇淩知道蕭倉舒憂心之事,朝他淡淡一笑道:“倉舒啊,既來之,則安之!我已經說了三遍了對吧你怎麼就是不聽呢?”
蕭倉舒口打唉聲道:“唉,我怎麼沒有聽呢?聽能聽了,可是做能不能做到,卻是由不得我啊咱們現在沒有地方投奔,行禮、馬匹全部陷在了望海客棧,你還有心情在這裡逛蘇哥哥,你的心可是真大啊!”
蘇淩聳了聳肩膀道:“那不逛能如何?也學你這樣愁眉苦臉的不成?真要愁眉苦臉能把楊邯他們的實情愁出來,那咱倆一對兒愁今朝有酒今朝醉,咱們隻能隨遇而安,隨機應變不是再說,咱們的錢袋子不都帶在身上,那些東西沒就沒了唄,再買新的就是”
說著,看到一旁攤販處賣糖葫蘆的,那糖葫蘆又大又紅又圓,外麵裹了一層色澤金黃的糖衣,看起來頗為誘人,蘇淩嘿嘿一笑問蕭倉舒道:“彆煩了哥哥請你吃糖葫蘆”
說著來到這攤販前拽下兩串糖葫蘆,扔給小販十幾個銅板。轉身便走。
他也不問價格,約摸著這十幾個銅板指定是夠了,要不然這小販如何不見追來。
蘇淩拿了其中一串糖葫蘆咬了一顆,頓覺酸酸甜甜,味道極好,便把另一串糖葫蘆遞給蕭倉舒道:“喏,給你吃”
蕭倉舒哪裡有心情吃這個,皺著眉頭道:“這都是小孩子吃的玩意兒蘇哥哥,你真的不發愁麼咱們能不能想想辦法”
蘇淩嘁了一聲道:“你不吃?行吧,我自個吃”
說著又咬了一顆山楂下來,這才嘟嘟囔囔道:“想什麼辦法?現在賀長驚生死下落不明,楊邯是好是壞不能確定,這渤海城還是沈濟舟的老巢,到處都是穿著尋常百姓衣衫的魍魎司,城裡不時還有長戟衛的馬隊,咱們敢輕舉妄動,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蕭倉舒喪氣的搖搖頭道:“那怎麼就白跑這一趟渤海城麼?咱們大老遠來這裡究竟要做什麼?”
蘇淩嘿嘿一笑,這才正色道:“怎麼能白跑一趟渤海城,咱們這次來,主要是來找兩個人”
蕭倉舒聞言,這才有些興奮的壓低聲音問道:“找兩個人?是誰?”
蘇淩想了想,慢條斯理道:“這第一個嘛,當然就是今天咱們在城門口見到的橫衝直撞馬車裡的那個人啊”
蕭倉舒聞言,頗有些驚訝和不解道:“什麼你說是那個審正方?他哥哥可是沈濟舟麾下文臣中的首席謀士審正南啊他家族還是渤海沈濟舟下頭一個大家族,你找他作甚?你不是想要勸降他吧”
蘇淩搖搖頭道:“我吃飽了撐的我勸降他除了他腦子抽風了,否則我就是真的降了,他知道我的身份是丞相府將兵長史,蘇淩,那渤海四驍裡的兩個人的死都與我有關,他也不敢納降啊”
蕭倉舒道:“那你找他作甚”
蘇淩笑道:“找他自然是有找他的原因,但是呢,你也明白,他那地位,當然不能冒然前去,在找他之前,還要找另外一個人”
“另外一個人?誰啊?”
“許宥之的族弟啊許光鬥!”蘇淩雲淡風輕的笑道。
“什麼找他作甚?他不就是招撫曹的總曹掾麼”蕭倉舒不解的問道。
“對啊,他管招降的,你說咱們找他還能做什麼?”蘇淩一臉笑意的看著蕭倉舒道。
蕭倉舒想了半晌,也想不出找許光鬥和審正方做什麼,他甚至覺得這兩個人壓根就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人,而且,據傳言,這審氏一族乃是渤海城的老牌大族,在渤海根深蒂固;而這許氏一族,因為許宥之這一年來投靠沈濟舟,沈濟舟頗為倚重與他,再加上也想用許氏製衡審氏,他四世三公的沈濟舟一族才能一家獨大。所以,沈濟舟暗暗挑撥助長之下,這許氏一族隱隱成了後來居上的大族勳貴,那審氏豈肯罷休,渤海這張餅就這麼大,原本兩家分,自己這裡還是吃小塊的,如今來了個許氏家族,他不過才來多少日子,也想分一塊去?他算老幾?
所以,審許兩家是互相看不對眼,死不對付。
可是蘇淩卻要找這兩家的重要人物,他要做什麼?蕭倉舒實在猜不透。
蕭倉舒實在不解道:“我真不知道找他們做什麼”
蘇淩低聲笑道:“找這許光鬥,自然是投降唄難不成殺了他啊”
蕭倉舒聞言,差點沒背過氣去,氣的瞪眼道:“蘇淩什麼時候了,你還沒個正形,投降你這話說出來有人信麼?”
蘇淩哈哈一笑道:“急了?連哥哥都不喊了直呼其名?你不信?我信啊,真的是去投降而且許光鬥也不得不信”
蕭倉舒聞言道:“行吧行吧,丞相長史和丞相四公子去投降敵人且不說這許光鬥失心瘋了,他相信咱們,可是他敢納降麼?”
蘇淩這才壓低聲音正色道:“咱們真實的身份去投降,他自然不敢納降可是咱們若隻是相府文書長史陳尚之侄子陳禺的至交蘇小強和滿衝的話,你覺得,他會不會納降,會不會相信呢?”
說著從懷中拿出一枚扳指在手中掂量了幾下,蕭倉舒看得真切。
“這是什麼?”
“這就是證明咱們是陳禺的人的身份信物啊,有這個東西在手,我就不信那許光鬥不相信!倉舒你附耳過來”蘇淩在蕭倉舒的耳邊低低耳語了一陣。
蕭倉舒這才恍然大悟道:“原來那晚你去找陳尚之,就是要這個東西去了?你不怕陳尚之給你這扳指是假的麼?”
蘇淩一擺手道:“不能,那陳尚之其實心裡還是想留在丞相這裡的隻是跟錯了主子,被逼無奈罷了”
蕭倉舒心裡咯噔一下,他聰慧無比,如何不知蘇淩所說的陳尚之的主子是誰,這才低聲道:“蘇哥哥,你說的陳尚之的主子,可是我二哥麼?”
蘇淩聞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蕭倉舒這才咬牙切齒道:“果然是蕭箋舒!他做得好事!”
蘇淩長歎一聲拍了拍蕭倉舒的肩膀道:“倉舒啊,不是我蘇淩挑撥你們兄弟之間的關係,若是你大哥蕭明舒還在,那蕭箋舒不足為慮,因為繼承一事上,怎樣也是你大哥莫屬,可是你大哥現在蕭箋舒、你三哥蕭思舒還有你,都是繼承人的爭奪者,那蕭箋舒所行的皆非光明正大,且都是見不得光的事情,為了繼承之事,不擇手段,所以丞相的後繼者絕對不能落在他的身上這是我跟你大師父的共識啊還有那蕭思舒,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滿朝文臣,多數心向於他,他們一個是武將歸心,一個是文臣鼓噪,其實都是為了繼承之事鋪路,可是,他們都不是最佳人選,在你蘇淩哥哥和你大師父的眼中,隻有倉舒你繼承了丞相的位置,才能真正還百姓一個太平天下,才能讓江山安穩啊不為彆的,倉舒,你至純,至真,而且有大局,心中裝著百姓”
蕭倉舒聞言,神情變了數變,終是一低頭道:“可是我並不想跟我二哥和三哥因為這件事鬨的兄弟鬩牆,而且,甚至可能刀兵相向,勢若水火”
蘇淩聞言,這才皺眉道:“倉舒!你這是婦人之仁啊!你不爭不搶,他們就會放過你了?你三個蕭思舒還好,他若奪了位置,可能不要你的性命,但估計也會把你圈禁起來,養著你,不愁吃喝便是最大的仁慈了,可是你那二哥蕭箋舒若是奪得位置,可能會放過你麼”
蕭倉舒猶猶豫豫道:“或許”
蘇淩沉聲道:“倉舒,放棄幻想,沒有或許,蕭箋舒為人陰惻狠辣,更是睚眥必報的主,更何況你父親蕭丞相其實在繼承的問題上,在你和你二哥蕭箋舒之間來回搖擺,更慣用上位者的心思,兩相製衡,其實這樣做的後果,便是那蕭箋舒越來越恨你他若得位,必殺你!”
“我”蕭倉舒一時說不出話來,但他不否認蘇淩說的話一針見血,正中要害。
蘇淩又道:“倉舒啊,天下決計不能落在旁人手中!尤其是蕭箋舒的手中,否則不僅是你我不能保全,生靈百姓皆有倒懸之危,所以,於公於私,這繼承之事你也要爭一爭啊!”
蕭倉舒一臉肅然,半天方道:“我二哥軍中歸心,我三哥文臣心屬,可是我什麼都沒有,我如何是他們的對手呢?若天下大定,我隻願做一個閒散的王爺,平生之願足矣”
蘇淩歎了口氣道:“蕭倉舒,醒一醒吧!閒散王爺?你怎麼不說你想做一個普通人呢?可是這亂世,你又是這般出身,便是你無心繼承之爭,也由不得你啊現在擺在你麵前的,隻有一條路,那便是在繼承之事上,必須全力以赴,放手一搏,贏生輸死!”
“可是我無論軍中還是朝廷文臣中,都不如他們啊”
蘇淩頓了頓方道:“罷了,話已然說到了這裡,我便表明心跡吧,倉舒,你可還記得你大哥的那封信麼?那是他危急存亡時寫給你的”
蕭倉舒點點頭道:“大哥那封信,我一輩子也不會忘卻!”
蘇淩點頭道:“蕭明舒大丈夫也!他創立的暗影司直到現在還發揮著無可取代的力量!若是他在,繼承之事,你們三個想都不用想,可是他但是他其實已經把他心中可以取代他的人在那封信中講的清清楚楚了啊!倉舒啊,他讓我、讓奎甲、讓白衣要好好的照顧你他心裡想的那個人是你啊!”
蕭倉舒聞言,心中一顫,兩行熱淚滾滾而下,喃喃道:“大哥”
蘇淩又道:“我來龍台,種種不順心,不如意的事情,為何我不一走了之啊!是因為你啊倉舒!我更不敢忘了明舒所托啊!如果那繼承之事,你連爭一爭的勇氣都沒有,那我蘇淩,你師父白衣,又圖的是什麼!”
蕭倉舒眉頭緊鎖,不發一言。
蘇淩又沉聲道:“於私,你為了自保,於公你為了江山黎庶,你都要爭一爭這個位置!蕭倉舒,這不是上台演戲,演不好了可以重來,你沒有重來的機會,你隻能成功,必須成功!你明白麼!”
蕭倉舒低著頭,看不清他的表情,蘇淩隻覺得這個少年渾身顫抖,他明白,此時此刻的蕭倉舒定然陷入兩難之地,可是,他也知道,自己沒有辦法,要讓他徹底想清楚,想明白,放手去爭這個天下,隻有,靠他自己。
半晌,蕭倉舒驀地抬起頭,眼中的猶豫糾結,憂傷彷徨之色已然消失,他衝蘇淩重重的點點頭道:“蘇哥哥,倉舒明白了你和白衣師父對我期望,天下黎庶的份量倉舒都懂!既然如此,倉舒願意放手一搏!”
蘇淩看著眼前這個少年,氣息與方才相比完全改變,從容。淡定、堅韌,這才心中安慰的點了點頭,一字一頓道:“好!倉舒你放心,無論何時何地,你白衣師父和你蘇淩大哥,都會和你站在一處,共進同退!”
“蘇淩哥哥!”
蕭倉舒熱淚盈眶。
蘇淩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繼承之事,需好好謀劃,不能急於一時,咱們眼下的事情,還得好好的謀劃謀劃”
蕭倉舒點點頭道:“那蘇哥哥,咱們接下來如何做”
蘇淩想了想道:“找一家正兒八經的客棧先住了然後你好好睡覺,我出去辦點事情”
蕭倉舒先是點點頭,聞聽蘇淩還要出去,便問道:“蘇哥哥還要出去辦事情?那帶上我”
蘇淩忽的老臉一紅道:“不是我不帶你隻是你跟我去那裡,實在是不方便”
蕭倉舒一臉疑惑道:“不方便蘇哥哥,你這是要去哪裡?”
蘇淩支支吾吾了半天,這才道:“我要去妓院”
“我”
蕭倉舒頓時一臉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