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喬納森的尋找完全是漫無目的的,運氣將在其中占據很大的成分。畢竟,在如此大的納德爾大街,要想找到一個很有可能化妝的人太難了。但喬納森堅信,要想成為一個優秀的特工,除了天資,勤奮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環。上帝總是垂青努力的人。他特意費勁好大力氣,才找到了一張納德爾大街的地圖。然後,他將地圖劃分成了十幾個部分。他每天天不亮就出門,按照自己劃分的地圖,一個區域一個區域的仔細尋找。到了天黑的時候,他才會拖著疲憊的身軀,在那個五大三粗房東怪異目光的注視下,回到自己的出租房內。努力,一定會有回報的。隻要莫羅索還在這裡,自己就一定有辦法能夠找到他。喬納森不怕辛苦,也不怕彆人異樣的眼神。過程如何並不重要。他要的,隻是最終的結果。……「喬納森找了整整一天,但卻毫無收獲。」負責監視喬納森的尚恒一回來便彙報了一個大概的情況。「哦。」孟紹原頭都沒有抬:「你怎麼看?」「我?」尚恒怔了一下。他在那裡考慮了一會,才說道:「納德爾大街本身就很大,由於在戰爭中並沒有受到破壞,因此在戰爭結束後,來到這裡定居的人逐漸多了起來。要想在這麼多人中找到目標,的確有些困難。」說到這,尚恒忍不住問道:「哥,你為什麼那麼確定,莫羅索會躲在納德爾大街,甚至還明確到了斯威克街,然後,又故意在莫羅索之前居住的地方留下了線索?」沒錯,那些字跡,都是孟紹原故意派人留下的。然後,「恰巧」被喬納森發現了。「腦子!」孟紹原點了點自己的腦子:「很多事情,如果仔細思考的話,其實並不很難分析。莫羅索最早的藏身點,就選擇在了馬尼拉港,就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這很大膽,但卻也很正確。這不是我們平常說的簡單的燈下黑,而是馬尼拉港人口極多,每天進出非常繁忙。根本沒有可能盤查每一個人。莫羅索選擇的藏身地點也很巧妙,餐廳裡當個廚師。如果他願意的話,很難被人發現。隻不過,他還缺乏一些經驗。」「經驗?」尚恒不太明白。孟紹原笑了笑說道:「逃亡也是需要經驗的,理論並不能完全用在實踐中。莫羅索很巧妙的選擇了他的藏身處,但隨後他因為經驗不足犯了一個錯誤,他把自己的特長發揮的太出色了。他做菜做的很好,在餐廳裡自然很受歡迎。想要見到能做出這麼出色菜的廚師的人自然也就多了。這樣,莫羅索暴露的機會也多了起來。把自己的特長發揮到淋漓儘致,對一個企圖長期潛伏的人來說絕對不是好事。可等莫羅索發現這點的時候,已經太晚了。我當時想要抓他,易如反掌,但出現了一個喬納森,讓我暫時決定不動他。果然,他再次在喬納森麵前暴露了。你知道莫羅索為什麼會這麼做嗎?」尚恒搖了搖頭。孟紹原繼續說道:「當初在麥克阿瑟身邊潛伏的時候,莫羅索憑借一手廚藝征服了不可一世的麥克阿瑟,這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得意的事情。儘管他表麵上不會說,但內心深處總會把這當成是自己的榮耀。他通過廚藝得到了莫大的好處,自然而然的就想充分利用這門手藝。這是人的慣性思維,卻也是逃亡中人必須要絕對避免的,不知道有多少逃亡的人,都因為自己的特長,從而暴露了自己。」尚恒聽得非常仔細,生怕漏掉了一丁點。孟紹原朝他看了一眼,說道:「第二次的逃亡,莫羅索顯然會吸取教訓的。怎麼在一座被戰爭摧毀的城市裡活下來,是非常有講究的。被摧毀大半,或者幾乎完全被摧毀的地方,是不適合生存的。那裡缺乏必要的生活資源,而且有太多在死亡線上掙紮的難民。一個和這些難民格格不入的人忽然出現,誰也不知道下一分鐘會遇到什麼巨大的危險。莫羅索深知這一點,也不可能這麼冒險死在天知道哪個難民的手中。在整個馬尼拉,適合他深藏的地方,無非隻有三個。第一個,他已經選擇過了,馬尼拉港,如果不是他犯了錯誤,他其實還可以繼續深藏下去。第二個,以馬拉卡南宮為中心,那裡在戰爭中沒有受到破壞,而且次後周邊的重建工作也是最快速的。不過,那是整個馬尼拉的政治中心,監管的會更加嚴格,莫羅索同樣不會冒險。當時,我也從莫羅索的角度考慮,他的下一個落腳點會在哪裡。然後,我注意到了納德爾大街。這裡和馬拉卡南宮一樣,在真正中被破壞得很少,也是戰爭之後,馬尼拉最有活力的商業街。同時,大量的美軍都選擇在了那裡租住房子,包養情人,任何陌生麵孔的出現,都絕對不會引起驚訝。同樣,我們在那裡也基本沒有安排人手巡邏,畢竟大家都是美軍,看到了未免有些尷尬。」尚恒聽到這裡忍不住插嘴問道:「哥,那你為什麼會判斷莫羅索很有可能躲在斯威克街呢?」孟紹原再一次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去視察過納德爾大街。這條大街很大,但主要隻集中在幾個方向。首先,就是其中心大街,人流量最大,店鋪也最多。附近的人要購買生活用品,一定會去中心大街。和在馬尼拉港能夠躲在餐廳後廚不一樣,這就增加了莫羅索暴露的機會。畢竟,現在的莫羅索已經成為了驚弓之鳥,有了之前的教訓,他大概率不會再選擇廚師這份職業了。而且,還有一個重要的理由,抓捕他的人一旦尋找到了納德爾大街,同樣會從中心大街開始找起的,莫羅索不會冒這樣的危險,因此,中心大街可以暫時排除在外了。還有幾條街,人丁稀少,那更不是藏身的地點。然後,我選定了兩條街,一條是雷安街,一條是斯威克街。這兩條都符合藏身的基本要求。隻是對比之下,雷安街華人較多,相對來說並不理想。不過,以莫羅索的性格,未必不會反其道而行之。隻是,我最終還是把目標,確定在那斯威克街。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他也不需要尚恒回答:「因為我在視察的時候,去過斯威克街。我是誰?美軍在馬尼拉的最高指揮官,太上皇,遇到我的馬尼拉人,要麼痛恨我,要麼對我阿諛奉承。可是,在斯威克街,卻非常的奇怪。每個人都異常的冷漠,看到我帶著大隊的官員來了,一個個都是熟視無睹。甚至我叫住了路上的人,他們也總以各種借口推脫,就是不願意和我多說話。他們並不關心其它的事情,他們隻在乎自己過得怎麼樣。彆人的死活,和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所以,你說,還有比這更加好的藏身地點嗎?」聽到這,尚恒完全的明白了:「哥,你就坐在這裡,就能想到這麼多?」「人的思維總是有一定線索可以捕捉的。」孟紹原淡淡說道:「你要找到一個人,必須先弄清楚他的心理,他的喜好,站在他的立場去分析問題。周邊環境是什麼,對人有什麼影響。」孟紹原說了很多,尚恒就生怕自己漏掉一個字。在孟紹原的身邊,尚恒學到了很多,領悟力也是最快的那一個。孟紹原這時候問了一個問題:「你說,我與其這麼複雜的分析一個人,為什麼不直接派人跟蹤監視莫羅索呢?」「因為那會暴露。」尚恒毫不遲疑地說道:「莫羅索是個有經驗的特工,他既然能夠成功的在麥克阿瑟身邊潛伏了那麼久,他對危險的嗅覺比任何人都更加靈敏,再隱蔽的監視,也總會有蛛絲馬跡會暴露的。」孟紹原很滿意他的回答:「再過一段時候,我會把你撤回美國的。戰略情報局隨著戰爭的結束必然會重組,到那時候,你進入到美國新的情報組織,去協助田七吧。」「哥。」尚恒猶豫了一下:「我不想在做特工了。」「哦?」孟紹原倒是一怔:「那你想做什麼?」對於自己手下的未來選擇,孟紹原從來都不強人所難。比如之前的孟哲俊。孟哲俊既然想要回國,那就隨他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目標,何必一定要強留?「我,我想要做警察。」尚恒看起來有些靦腆:「那時候,我還是個小孩子,家附近發生了一起命案,您也知道,那時候的警察,大多***,就想著撈錢,可那次我卻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警察。那人我至今還記得,叫畢賽鳳,聽著好像是個女人名字,但卻隻是糟老頭。他從北洋政府就開始做警察了。這人在命案現場轉悠了幾圈,很快便找到了大量的線索,當天下午就把凶手給抓到了。我頓時對他崇拜得不得了。我是安徽人,我雖然小,但記得很清楚。那一年,安徽省省會警察廳改稱叫aq市公安局,廢除了警正、警佐的官銜。畢賽鳳混了那麼多年,才終於混到了一個候補警正,眼看著可以升警正了,結果這麼一廢除,他的候補警正沒了,直接變成了一個北公安分局保安隊的一個中隊長,等於是一口氣降了兩級。我爸當時是營長,和他也是好朋友,那天請他喝酒,我在邊上悄悄聽著。我記得喝到一半,我爸要幫他打抱不平,可是,畢賽鳳卻阻止了。他說啊,我這人沒啥彆的本事,就會破案,人際關係處理得不好,不像彆的人會走門路,所以上司一直看我不爽。這次啊,是秦副局長要為他的一個親戚找位置,結果就把我調到了保安隊了。我爸問他,老畢,你都五十了,破了那麼多的案子,難道你甘心嗎?畢賽鳳告訴我爸,說,小尚啊,尚營長,如果你總是被上級壓著,可真的打仗了,你會當縮頭烏龜嗎?我爸搖了搖頭,告訴他,他是軍人,軍人,自當為國家死戰到底!畢賽鳳笑了,說,你是軍人,你有你的職責。我呢,是警察,我的職責是維護地方治安,所以不管上司怎麼打壓我,我還是要做好我分內的事情。大家都不破案了,都想著溜須拍馬了,那老百姓怎麼活下去啊?這世道,有良心的警察雖然吃虧,可老百姓,還是需要我們這些人的,小尚,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他的目光看向了孟紹原:「哥,自從你救了我,我一直都崇拜你。可我心裡最崇拜的,還是畢賽鳳。我發誓,將來,我也要當一個和畢賽鳳一樣的警察!」他說的坦坦蕩蕩,絲毫沒有掩飾。這是他從小就有的夢想。孟紹原聽得也很出神,忍不住問了句:「後來這個叫畢賽鳳的呢?」「死了。」尚恒神色黯淡下來:「武漢保衛戰的時候,爸爸沒了,畢賽鳳也死了。我記得出征前的那個晚上,他和爸爸又喝了一頓酒,他說,我老了,和小日本拚命,讓我們這些老家夥先上吧。」「好漢,好漢。」孟紹原一瞬間熱血澎湃:「這是一條真的好漢,可惜,我不能認識他。好,好,既然你想當警察,我就安排你當警察。」說著,他又苦笑了一聲:「可惜,你大哥我的本事有限,隻能安排你在美國當個警察,幫美國人破案。」「哥,你還記得你和我們說過我們的任務嗎?」尚恒微笑著說道:「我們雖然在美國,但總有辦法為國內做些事的。即便暫時不能幫到國內,但美國還有許多華人。我想,我這個未來的美國警察,總還有辦法為華人做事的!」「你們這些人,是我這一輩子最大的驕傲。」孟紹原的聲音裡帶著幾分得意:「人各有誌,可你的這份誌向,我一定要幫你實現。尚恒,好好的去實現你的夢想吧!」(看完記得收藏書簽方便下次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