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喜林神態倨傲,坐在那裡,手裡夾著根煙,已經燃到了一半。
他是一個小有名氣的記者,在兩份報紙上還有自己的專欄。
這一個月的收入,也是相當可觀。
以重慶目前的生活水準,他算是過得不錯的了。
“喲,萬記者,您久等,您久等。”
孟紹原一進來,便滿臉歉意地說道:“有點事耽誤了,您多包涵。”
“你就是吳彥祖?”
萬喜林冷冷說道:“中國人的時間觀念太差,我去過外國,外國人是頂頂守時的。”
“那是,那是,可誰讓咱們在中國呢?”
孟紹原拿出兩條夾著的煙:“給您帶來了一點小禮物。”
萬喜林眼睛亮了亮。
埃及卷煙。
市麵上的稀罕貨啊。
“我知道你是從上海到重慶的大記者,平時就喜歡抽埃及煙。”孟紹原早就摸清楚了:“這現在市麵上,埃及卷煙幾乎看不到了,我也是托人好不容易弄了兩條。”
“費心了,費心了。”萬喜林的語氣也客氣了不少:“吳、吳彥祖是吧?吳先生,你托我們徐主編找我,有什麼事,就直截了當的說吧,我下午還要去采訪一個政府要員。”
“萬記者事務繁忙,我曉得。”孟紹原從口袋裡掏出了幾張紙:“萬記者一支筆妙筆生花,我這有些新聞素材,想借助萬記者的筆,刊登到您的專欄裡。”
萬喜林接過來看了一會,麵色略便:“丁文瑞?軍統的?怎麼那麼耳熟?”
一拍腦袋:“我想起來了,以前是遠征軍的?還走過野人山,報紙上之前,還專門報道過。”
“沒錯,就是他。”
“這可不好辦。”萬喜林放下了紙:“其他的倒也算了,但他是軍統的,我可不想給自己惹麻煩。”
孟紹原隻說了一句:“萬喜林,不要給你臉你不要臉!”
“你說什麼?”
萬喜林“謔”的一下站了起來。
這個“吳彥祖”,剛才還是一副討好巴結的樣子,可現在說翻臉就翻臉了?
“萬喜林,你隻要敢動一步,我打折了你的兩隻手。”
孟紹原一說完,李之峰走了進來,什麼話也不說,就往那裡一站。
萬喜林沒來由的就感受到了害怕。
“坐下!”
萬喜林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坐了下來。
“這就對了,萬記者,喝茶。”
孟紹原又恢複了笑模樣:“我能認識你這樣的大記者,真是我的榮幸。喝茶,喝茶。萬記者,你幫我做事,我不會虧待你的。
萬記者,你的事我都調查清楚了,你表麵看著風光,可其實底子都被掏空了,早就負債累累。
你好賭,輪船俱樂部催著你還債,還直接威脅到了你的家人,我怕得要死,就去借了一筆高利貸。可現在,高利貸又還不出了。
那些放高利貸的,可遠比賭場的人更凶啊。他們說你七天之內要是還不出錢,就砍了你的雙手,你是憑手吃飯的,沒了手,你還能靠什麼過活?”
萬喜林掏出了一根煙,大口大口抽著。
這個人怎麼什麼都知道?
他到底是什麼來頭?
孟紹原掏出了一張支票,放到了茶桌上:“幫我做事,這就是你的。你不但可以還清錢,還清錢,而且還能賺一大筆,何樂而不為呢?”
萬喜林還是下不了決心:“可你要我對付的,是軍統的啊。那些特務,凶得很。”
“軍統的?”孟紹原撇了下嘴:“軍統的也不能一手遮天。萬記者,我的人,二十四小時保護你,保證不會出事。”
被砍掉雙手?
幫這人做事,還清債務,再賺一大筆?
此刻,萬喜林的內心,矛盾到了極點。
煙,抽了一根又一根。
孟紹原也不急,很有耐心的喝了一口茶,很有耐心的等待著。
過了許久,萬喜林掐滅了了煙,一把拿過了那張支票。
孟紹原笑了:“瞧,這就對了。我們是合作夥伴。不過,有件事我得和你先說清楚了,我這人很大方,但最怕收錢不辦事的人。
誰要是拿了我的錢,卻不肯好好做事,他全家大小能活下來一個就算是有本事的了。”
萬喜林打了一個哆嗦:“你放心,你要看到的文章,兩天後就能見報。”
“好,多謝了。”孟紹原拱了拱手:“送送萬記者!”
“萬記者,請!”李之峰一伸手說道。
……
“長官,剛接到的消息,丁文瑞對王南星用刑了。”
“哦,是嗎?”
“情報絕對準確。”
“知道了。”
“長官,您不擔心?”
“擔心?我為什麼要擔心?”孟紹原澹澹說道:“王南星是老資格,老油條,審訊室、行刑室的人他都熟,這點事,他一定有辦法處理的。”
……
“王科長,我們隻奉命行事,您可千萬彆怪我們。”
蘸水的皮鞭已經放在一邊。
兩個赤果著上身的大漢依舊稱呼著王南星“王科長”。
“劫數啊,劫數。”王南星歎息一聲:“老莫,你外麵的孩子現在怎麼樣了?”
老莫臉色一變。
“老莫,我也真是服你。”王南星笑笑說道:“外麵有個野女人,有個孩子,居然能瞞你老婆到現在,你老婆是個不要命的悍婦,她要是知道的,會不會和你玩命?”
老莫一下就急了:“王科長,咱倆關係一直都不錯啊。”
王南星也不理他,轉向了另一個行刑手:“小齊啊,當年是我一手把你帶進軍統的,你舍得對我動手?”
小齊低下了頭。
王南星接著慢吞吞地說道:“成都,青城山下,有個道士,道士道士,你說為何?”
聽到這沒頭沒腦的話,小齊竟然顫抖了一下。
“王南星,你給我老實點!”
負責主審的翁玉書用力一拍桌子。
“翁玉書啊翁玉書,你也算是小人得誌了。”王南星又不緊不慢說道:“藥,價值法幣三萬元。物資,價值法幣五萬元。當初,咱們的法幣可值錢啊。”
一瞬間,翁玉書臉色煞白。
王南星又笑了:“都是一個組織裡的,何必呢?大家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得過且過也就是了。你們還真舍得打我啊?”
審訊室裡,一下就變得沉默了。
好久,翁玉書揮了揮手:
“給他身上弄點傷,他媽的,王南星這家夥嘴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