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出。
殿中人的反應則是各不相同。
工部眾臣皆是一副如釋重負,欣喜若狂的模樣。
而戶部之人卻像是被踩中尾巴一樣齊齊跳腳。
“祖宗之法,維持社稷根本,豈可胡亂刪減!”
“荒唐!你們工部這是要自立門戶了?”
“若是都像你們一樣,朝廷豈還有章法可言?!”
戶部之人紛紛出言駁斥,仿佛陳峰這句話觸及了逆鱗,即便對方是位居尚書之銜,也顧不得說身份說上兩句。
“今非昔比,祖宗之法在幾百年前尚可一用,但時至今日,國力大不相同,又如何能相提並論!”
“就是,我們工部這些官員,每到年關都要被你們克扣的俸銀,以後這日子還怎麼過?”
“我們部裡官員,去年給家裡添件新衣的銀子都沒,那剩下的銀子隻夠在京裡買點糧食,連盤像樣的菜都吃不起!”
工部之臣同樣據理力爭。
雙方你來我往,唇槍舌劍,幾乎鬥的不亦樂乎。
鄭淵也算是見到了這些狀元探花的文采,沒想到這些人在吵架這方麵的天賦居然會這麼強。
“好了,彆吵了!”
為了不讓事態惡化,鄭淵再次大喝。
眾臣餘怒未消,但見天子發怒,彼此還是齊刷刷地消停下來。
“葉常,這條例是怎麼回事?”鄭淵理好思緒以後,看向戶部眾人。
“陛下,根據朝中條例,每至年關,戶部都要根據官員當年的作為進行評估,若是評估為不合格,則會被扣罰若乾銀兩。”葉常如實說道。
“扣多少?”
“根據核算出的情況,二至五成不等!”
天聽殿陷入了一陣沉默……
聽到結果後的鄭淵眼皮一跳,這哪是扣罰,這簡直是抽血啊,往大動脈抽的那種!
怪不得工部的人一大早跑來和戶部的人乾架,原來主要是這個原因。
“那替工部乾活的那些工匠也會扣銀嗎?”
鄭淵眉頭一皺。
所謂士農工商,工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
工部手底下的那群土木老哥也非常不容易,一年也就掙這麼點血汗錢。
如果臨近年關還要被扣一半的工資,任誰也受不了。
這個世界雖然有飛天遁地的修士,氣吞山河的武者,但這些基建類的活還是要這些普通人去乾。
而有資格修煉的人,可不會閒的沒事乾,去和工匠們搶飯碗,爭那三瓜兩棗。
況且學習建築方麵的本領要好幾年才有成效,有這功夫去好好修煉,豈不是更有前途?
“手下人乾活不力,自然是要扣的……”
葉常聽後點頭。
“去年這些人被扣了多少銀子?”鄭淵問道。
“陛下,一共十九萬八千餘兩!”還不等葉常開口,陳峰便迫不急的說道:“去年年關每個人隻拿十幾兩的工錢回家……”
“十幾兩……”鄭淵思忖。
尋常的天華百姓,一年就能掙個十兩銀子。
而工部手底下這群人,嚴格來說都算是技術工,多拿一些也情有可原。
不過在京都這種物價極高的繁華之地,一年下來這十幾兩銀子確實有些不夠看的。
“葉卿,你看這部分的工錢可否……”鄭淵用商量的語氣說道。
“陛下,此例不可開啊!”戶部之人齊齊勸解道。
“可有折中之法?”鄭淵再問。
這麼扣下去,屬實不是辦法,時間一長底下人麵上不說,心裡也會生出怨氣。
“陛下,此法乃三百年前‘景帝’所設的祖宗之法,臣等不敢違背。”葉常彎腰一拜。
“請陛下三思!”
戶部眾臣齊齊一拜。
而工部之人麵上雖是不忿,但畢竟理虧在先,也不敢出言。
隻能期盼的看著鄭淵,希望他能法外開恩,出麵做主。
“景帝那些年,天華的糧食你可知是多少錢一斤?”鄭淵緩緩問道。
葉常回憶了下史書上的記載後,給出了個頗為準確的答複:“陛下,三文錢一斤。”
“那現在呢?”
“八……十文錢……”
葉常猶豫了一下後說道。
鄭淵聽後哦了一下,慢悠悠地品了口茶。
“胡說!現在京都的糧食都漲到二十五文一斤了,八錢十錢的糧食可都是壞糧,給牲口吃的!”陳峰冷哼一聲,出言駁斥。
“還不是京城裡的糧商見京都富裕,哄抬糧價,在京都之外,糧食可都是這個價格!”葉常不服,出言解釋。
“好了好了,都少說兩句!”
鄭淵擺了擺手,阻止二人繼續說下去。
這些位高權重的大臣,怎麼一到跟前就這麼沉不住氣,動不動發火。
要知道,他們平時在外人麵前,可都是一副氣沉似海,處變不驚的模樣啊。
工部眾人齊齊下跪,哀聲懇求:“陛下,還請下旨,讓葉尚書還我部眾臣工的血汗錢!”
“陛下,此例萬萬不能開啊!”
戶部眾臣也齊齊下跪。
“陛下若是同意此法,也請準許臣辭官,告老還鄉!”葉常更是摘下了自己的官帽,放在地上。
“你們,你們……”
鄭淵臉皮抽動,坐在椅子上忍不住歎息。
“各位大人,有話你們就好好說,何必如此大動乾戈呢?”林公公出麵,說了句場麵話。
但眾臣卻恍若未聞,就等著鄭淵裁決此事。
氣氛凝重。
片刻之後。
隻聽得鄭淵緩緩一聲歎息:“都起來吧,朕知道該怎麼做了。”
在思慮良久之後,他終於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了。
“陛下……”
眾臣皆是一臉希冀的看著鄭淵,希望能從其口中得到心滿意足的答案。
“葉卿,還跪著乾什麼?”鄭淵瞄了一眼地上的葉常。
“謝陛下!”
葉常拍了拍沾了些灰塵的烏紗帽,重新戴回頭上,整理儀容後站回戶部前列。
“事情的來龍去脈,朕已經清楚,你們各有各的苦衷,各有各的立場,分不得對錯。”
鄭淵臉上滿是歉意:“今日之爭,其實都怪朕沒事先將此事安排妥當所致。”
“陛下日理萬機,這點瑣事本就不應該讓陛下煩惱的。”眾臣皆是告罪一聲。
眾臣態度誠懇,鄭淵默默點頭。
見時機成熟,他便輕咳一聲:“要怎麼處理這事朕也很為難,因為必須要從根源上做起。”
“所以……”
鄭淵頓了一下,然後篤定道:“朕想改一改祖宗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