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華燈初上。
秦迪吃罷晚飯,拎了個布書包,書包裡放了幾本雜誌。
“媽,我去韓林家玩會。”秦迪站在門口喊了聲。
廚房裡正在洗碗的母親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探出頭,“早些回來。”
“知道了。”秦迪答應一聲。
約莫半小時後,秦迪來到愛多亞路的繁花公寓。
號房間。
秦迪敲了敲門。
“誰?”裡麵有人問道。
“是我,我帶了你要的知非先生的雜文選集。”秦迪說道。
……
門開了。
俞折柳打開門,警惕的看了看外麵,低聲說,“快進來。”
“餘大哥,今天下班晚了,看到你留下的記號,就趕緊過來了。”秦迪說著,看到俞折柳凝重的表情,心中一緊,“出什麼事情了?”
“小迪,今天是我們在上海最後一次碰頭。”俞折柳說道,他看著這位自己親自發展的同誌,“接到組織上的通知,明天我便要離開上海。”
秦迪看著俞折柳,有些不舍,還有一些慌張,俞折柳是他的入黨介紹人,也正是俞折柳一步步引導他投身紅色洪流中的。
對於秦迪來說,俞折柳就像是大哥哥,也如同引導他走上革命道路的老師。
一直以來,有俞折柳在身邊教導,他莫名感到安心。
驟然聽聞俞折柳要離開上海,秦迪有些不知所措。
……
“明天就要走?太突然了。”秦迪說。
“事情緊急。”俞折柳點點頭,他給秦迪倒了一杯水,“小迪,你很有正義感,是一位好同誌,你的革命熱情高漲,我很高興。”
他停頓了一下,組織了語言,繼續說道,“唯一令我擔心的是,你的鬥爭經驗不足。”
“臨彆之時,我有幾句話,你用心聽,用心記住。”
“第一,你在巡捕房工作,這是一個很好的掩護身份,不過,巡捕房魚龍混雜,你更應該小心。”
“你很有正義感,這是好事,也容易壞事,在巡捕房,你做任何事情之前要三思。”
“還有就是,你要主動融入巡捕房的集體,不要不合群,我聽你提及過,巡長程千帆不喜歡你,你要想一想,為什麼他不喜歡你。”
“我看不慣這個人,貪財好色,一個黑了心的人。”秦迪說道。
……
“小迪,這正是我要提醒你的,你可以看不慣程千帆,但是,你不能和他對著乾,不僅僅如此,你反而要琢磨如何迎合程千帆,記住了,革命工作需要做出犧牲,對你而言,注意自己的性格脾氣,做一個你不喜歡的人,這便是你要付出的犧牲。”
“我知道了。”秦迪說道,看著俞折柳注視的眼神,他認真說道,“我會努力去做好的。”
“第二件事,不要向任何人表露你的政治傾向,哪怕你覺察到你周圍的人有親近紅色的跡象,此時,你不僅僅不可以向對方表露你的政治傾向,相反,你要遠離此人。”
“第三,日軍侵略上海的步伐加快,上海戰事極可能在近日爆發,學工委會在近期開展一係列的抗戰宣傳和支援前線活動,你在參加的時候,不要表現出你紅黨黨員的身份。”
俞折柳語重心長的說,“我黨現在的宗旨是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共同抗日,所以,你可以以愛國青年的身份參與,同時要記得遠離組織活動的我黨同誌。”
“總之一句話,參加抗日活動是可以的,但是,不能有表露你的政治傾向的言行。”
“第四,我離開上海後,組織上會安排人與你接頭,接頭暗號是知非雜文第六期第三頁第五段話,你要牢記。”
“我記住了。”秦迪重重地點頭。
……
俞折柳起身,伸出手,“小迪,時間不早了,我們就此作彆,你多保重。”
“餘大哥,我們什麼時候能再見?”秦迪伸出手。
俞折柳爽朗一笑,說,“當抗戰勝利的那一天,當人民當家作主,當中國人民昂首挺胸的站起來的那一天,倘若我們都還活著,我們共醉一場!”
“餘大哥,說好了,我們都活著,活到革命勝利的那一天!!!”秦迪激動的說道。
“說好了!”兩雙手重重地握在一起。
秦迪拿起布書包,依依不舍的告辭離開。
“你出門時候怎麼和家中說的?”俞折柳突然問道。
“我和家裡說去朋友韓林那裡,我一會回去會路過韓林家,進去坐一會。”秦迪說道。
俞折柳點點頭,“算你小子反應快。”說著,他想了想,叮囑說道,“下次可以換一個彆的借口,這種需要人證的理由,儘量少用,你可以說出來散步之類的。”
“我明白了。”秦迪點點頭。
……
此時此刻,台斯德朗路三十六號。
程千帆摘下耳機。
他剛剛收到西北總部的回電。
總部指示他配合好南京特務處的要求,爭取早日揪出隱藏在國府最高軍事委員會的內奸。
同時,總部再三提醒他,在同釜賀一夫接觸的時候,一定要注意自身的安全。
此外,總部向他下達了一個工作任務。
七個月前,國府當局集中個師、個旅和地方武裝共個團、十萬餘人的兵力“清剿”浙南地區的紅色武裝和地方紅色遊擊隊。
不足千人的紅色武裝,被迫化整為零,與敵周旋。
浙南紅色遊擊隊一位領導在反圍剿中負傷,組織上已經秘密安排這位首長來上海醫治。
程千帆的任務就是協助上海地方黨組織暗中保護好這位老同誌。
程千帆收好電台,將電文焚燒,仔細檢查了一番。
從書桌下麵的暗盒中取出一盒磺胺,又對著鏡子喬裝打扮後,這才離開安全屋。
……
出了台斯德朗路,轉了兩條街,借用了一家旅館的電話,撥通了彭與鷗教授家中的電話,待電話響了三聲後掛掉。
又等了一分鐘後,他再度撥通。
“你好,請問是苗老板家裡嗎?你們要的那批貨……”
“打錯了,這裡不姓苗。”電話那頭的邵媽說道。
“打錯了?”程千帆低頭拿出一張紙條,看到紙條上的電話號碼最後一位已經被汗水浸透,看不真切,他苦笑一聲,“對不住。”
說著,他掛掉電話,看著手中的紙條發呆,搖搖頭問了問旅館老板,“麻煩問一下,哪裡可以查電話號碼?”
“這個要去電報廳問一下。”旅館老板說道,這種事他遇到不是一兩件了。
“謝了。”程千帆付了電話費,焦急萬分的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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