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修肱燊看到程千帆隻顧著同何雪琳說話,沒有理會他,冷哼一聲。
“等著,我給你下餛飩。”何雪琳高興說道,瞪了自己丈夫一眼,忙活去了。
“老師。”程千帆這些笑嘻嘻的給修肱燊行禮,將手中的禮盒放在茶幾上,“千帆怎敢忘了您,這是我從杭州特意給您帶來的好茶。”
“呦,翁隆盛的茶。”修肱燊看了看茶葉罐,臉上展露笑容,“這可不便宜。”
翁隆盛是杭州首屈一指的茶號,創設於清雍正七年(1729年),創辦人為翁耀庭,原籍海寧,店址初設杭州梅登高橋。
太平天國之後,翁氏為發展業務將店址遷至當時的商業鬨區清河坊,又擴建五層洋房,門楣上裝飾“獅球”,注冊商標,氣派煥然一新,以百年老店、貨真價實以招顧客。
翁隆盛茶號曆久不衰、馳名中外。
專供“三前摘翠”的富春茶,精工焙製,色、香、味俱全,以此膾炙人口。
翁隆盛茶號的龍井極品獅峰茶,曾獲巴拿馬博覽會獎狀。
修肱燊是愛茶之人,自然知道這家杭城老字號茶號。
“一位姓餘的師長,知您喜好品茶,故而相送,令我帶與老師品嘗。”程千帆小聲說道。
這兩罐茶確實是他即將出發前趙燕生拿與他,說是餘副主任托他帶回滬上與一位名字極難讀的老友的。
餘平安沒有明說是帶給誰。
程千帆心知肚明。
修肱燊深深地看了程千帆一眼,微笑說,“看來你杭城之行,倒是頗有收獲。”
看到程千帆要開口說話,修肱燊擺擺手,“不必說與我聽,我隻要知道你在做正確的事情就放心了。”
……
程千帆此前有一個疑惑,餘平安贈茶之舉,說明餘平安和修肱燊是認識的。
但是,卻沒有明確告知該如何行事。
如此,程千帆和如何處理和修肱燊的關係,是否需要有選擇的告知修肱燊杭州之行的情況,這些都讓程千帆頗為費思量。
故而他剛才隻說一位餘姓師長贈予的好茶,沒有多說。
果不其然,修肱燊立刻明白程千帆所言是誰。
隨後更是阻止程千帆進一步講述。
程千帆頓時了然,這就是餘平安為何沒有明確告知他內情,卻又不擔心他當如何向修肱燊彙報此事的原因。
這盒茶葉是載體,餘平安和修肱燊之間沒有片紙、半句之言,雙方卻已經完成了交流。
餘平安知道修肱燊會如何回應,修肱燊也沒有讓餘平安失望。
程千帆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他明白之處是,通過此事他可以確認修肱燊是國府的人,最起碼是和國府之間有某種默契,並且認識餘平安。
甚至修肱燊本身可能就是特務處的人。
此外,修肱燊用這樣的態度告訴程千帆,兩個人依然維持此前的師生關係和世交叔侄關係,當作不知道彼此的身份。
不明白的就是修肱燊和餘平安之間通過這兩盒茶葉打了啞謎,這啞謎具體是什麼意思,恐怕隻有此二人才清楚。
“千帆,來嘗嘗師母包的餛飩。”何雪琳親著端了一大碗煮好的餛飩過來。
“聞著就香。”程千帆接過筷子,吃了個餛飩,燙的呲牙咧嘴,還沒忘記嚷嚷著,“師母,醋呢,來一碟醋。”
“這孩子,小心燙。”
“吳媽,去給千帆拿一碟醋。”
修肱燊與何雪琳看著程千帆的不雅吃相,眼神溫暖,臉上帶著溫潤的笑意。
……
方木恒的心情很糟糕。
他決然沒有想到在他眼中是一位慷慨悲歌、堅強不屈的抗日誌士形象之‘朱源’,竟然會是投靠日本人的漢奸。
紅黨似乎是要以處決叛徒朱源之事來向外界表態他們的抗日決心和鏟除叛徒、漢奸的決心。
故而,紅黨方麵不僅僅沒有隱瞞此事,雖然談不上大肆傳播,但是,本質上是沒有遮掩,任由其在坊間傳播的。
一些小報添油加醋的報道了這件事。
所以,方木恒也很快得知‘朱源’竟是漢奸,已經被紅黨處決之新聞。
這讓此前還在為‘朱源’呐喊疾呼、稱讚其為中華好男兒的方木恒頗為尷尬。
就連小妹唐筱葉都挖苦說,若非紅黨人從關外得到情報證實了‘朱源’是漢奸,那麼哥哥可就要助紂為虐、幫了日本人大忙了。
本是小姑娘的戲虐之言,卻引得方木恒心中愈發憋悶,乾脆出門買醉。
這是一個裝修比較豪華的小酒館,方木恒一口氣悶了一瓶怡和啤酒。
怡和啤酒廠是英商怡和洋行於民國二十三年在上海開辦的,短短三年時間,怡和啤酒已經成為上海銷量最好的本地啤酒。
心情煩躁的方木恒微醉,點燃了一支香煙,隻是抽了一口,之後似是忘了抽,隻是發呆。
隔壁的小包間裡傳來一陣歡笑吵鬨聲。
兩個隔間是最靠裡的兩個獨立隔間,私密性很好,正好挨著。
雖然對方聲音並不算大,方木恒自己在這裡生悶氣發呆,比較安靜,恰恰能勉強聽得清楚。
……
何關同劉波碰杯,兩個人的眼神中都是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痛快啊。”何關明顯有些喝多了,嘴上也沒了把門的,他衝著劉波豎起大拇指,“還是你說的對,隻有乾掉那個日本人,這口氣才算吐出來,整個人都舒服了。”
說著,何關又開了一瓶啤酒,給劉波滿上,“劉兄,多謝了,此乃我弟兄二人合力,才能成功。”
劉波看起來似乎也有些喝醉了,他一隻手拍著何關的肩膀,另外一隻手擺晃著,“我隻是負責打聽消息,將那個小日本騙過去,也是那個日本人太貪財了,容易上當,真正出力的還是關少爺你。”
金克木榮升中央巡捕房副總巡長,何關小日子越來越逍遙,很多人都開始私下裡正兒八經的稱呼他一句關少爺。
出了小酒館,何關與劉波兩個人互相攙扶著,搖搖晃晃的走在巷子裡。
晚風有些許涼意,吹在兩個人的臉上,兩個人的酒意醒了稍許。
劉波直接用手胡亂抹了一把臉,然後扭頭對何關說,“剛才我們太不小心了,隔牆有耳,要是被人聽了去,就麻煩大了。”
何關也是有些後怕。
“放心吧,隔壁包間很安靜,沒聽見有人。”劉波說,為了陪好何關,他今天也是喝多了,反應有些遲鈍,不過,出酒館的時候,他瞥了一眼隔壁包間,裡麵確實是沒有人。
此時,何關忽然來了尿意,他停下腳步,來到牆邊放水,就這麼一扭頭,就看到後麵一個人影閃過。
何關後背猛然冒出冷汗,他朝著劉波使了個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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