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查到了!”
駱養性神色倉促,額頭上滲出汗漬。
朱由檢放下手中的奏疏,問道:“何事驚慌?”
“啟奏陛下,那批佛朗機炮的下落,臣已經查到了!”
朱由檢這才重視起來:“講!”
“這是剛剛從泉州送回來的密報,請陛下過目。”
駱養性從身上拿出一封信,遞了過去。
朱由檢接過後,緩緩打開。
湯若望調任工部後,便著手從洋人手裡購買佛朗機炮,用以仿製改進。
可是,各種細節都已經談妥,訂金也交過了,準備提貨的時候,洋人卻反悔了,給出的理由是火炮交易違反公平公正的原則。
彆人不知道也就罷了,朱由檢卻很清楚,這些洋人來自尼德蘭東印度公司,說白了就是一群海盜,他們有什麼原則?
事出反常必有妖,錦衣衛很快派密探前往。
根據密探查到的線索,洋人突然反悔,其實理由很簡單。
有人出兩倍價錢,把生意給截胡了!
湯若望和人談的是二十門炮,八千發炮彈,總計白銀三十萬兩,這個價格已經不低了。
兩倍價格就是六十萬兩,順著線索追查下去,購買方竟然是鄭芝龍!
朱由檢不禁皺起眉頭,問道:“鄭芝龍花重金買這些火炮,究竟想做什麼?”
鄭芝龍在曆史上本來沒什麼名氣,隻是後來占了他兒子鄭成功的光。
清軍入關後,南明政權給了鄭芝龍正式的職位,在此之前,他的身份隻是個海盜。
由於大明朝後期內憂外患,根本顧不上東南沿海,再加上東印度公司的擴張,鄭芝龍開始發展自己的走私團體,與之對抗。
其實力覆蓋南洋各國,麾下更有混雜漢人、日本人、朝鮮人、南島語族、非洲黑人等各色人種高達二十萬人的兵力,擁有超過三千艘大、小船隻的龐大艦隊。
崇禎元年,工科給事中顏繼祖奏折寫道,海盜鄭芝龍,生長於泉,聚徒數萬,民不畏官而畏盜。
大明朝廷還在疲於應付農民軍和後金,便下旨將其詔安,官拜都督同知,主要職責就是為明廷守備沿海以防海盜倭寇和洋人進攻,率軍討伐其他海盜力量,包括李魁奇、鐘斌,至崇禎十七年,已經晉升為總兵官。
鄭芝龍雖然成為大明官員,卻繼續我行我素,剿匪隻是為了肅清除自己以外的其他海盜,從此海氛頗息,通販洋貨,皆用鄭氏旗號,無儆無虞。
如此龐大的艦隊,肯定有火炮,可是,佛朗機炮屬於稀罕玩意,大明買過來主要為了研究和改進,這才不計成本,若論實戰效果,比起尋常火炮的區彆其實並不大,鄭芝龍買這玩意就很奇怪,莫非他也想搞個科學院出來?
朱由檢思索許久,說道:“順著這條線索繼續追查,朕要知道鄭芝龍搶這批火炮的真實目的。”
“陛下,臣這裡還有一封密奏!”
駱養性又拿出一封信,躬身遞上去。
朱由檢有些疑惑,有什麼情報,一起拿出來就好了,為何還要分開?
“咦?”
他打開後看了一眼,忍不住咦了一聲。
這封密奏的內容簡單粗暴,乃是潛伏在南京城的錦衣衛暗探,查到南京稅銀有六十萬兩白銀的紕漏,各種線索都指向兵部尚書史可法,而且,還查到史可法曾派人去沿海,與洋人有接觸。
朱由檢似乎想到什麼,趕忙拿起桌上的奏疏,細細看了一遍。
“南京戶部上奏,江南賦稅有巨大紕漏,線索也指向史可法。”
駱養性說:“臣覺得這件事很奇怪,六十萬兩的數字剛好能對上,莫非這些火炮是史可法買走的?”
朱由檢思索許久,說道:“看起來還真是如此,可是,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如果史可法想要增強南京城的防衛,大可向朝廷申請,沒必要私自挪用稅銀去購買武器。
更何況還是跟朝廷搶,甚至不惜出雙倍價格,一出手就是六十萬兩!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史可法想造反,還聯合了鄭芝龍。
駱養性問道:“陛下,是否將史可法捉拿歸案?”
“不對,有問題……”
朱由檢擺手製止,腦子裡尋思思索。
換做旁人,肯定要將史可法抓回來,先砍了再說。
可是,朱由檢卻不這麼認為,因為他知道,史可法根本不是這樣的人!
此人是崇禎元年的進士,從西安府起家,在曆史上清軍入關以後,史可法輔佐南明弘光政權,最終在揚州城戰敗,被俘後拒絕投降,自儘而亡。
這還是曆史上北京城破之後的事,如今自己好端端活著,他為何要造反?
說不通,完全說不通,這其中肯定有問題!
朱由檢將兩封密信和錢謙益的奏疏放在一起,反複比對。
如論怎麼看,所有矛頭都指向史可法。
江南賦稅出現問題,史可法負責整個南京城的裝備物資,然後是派人和洋人接觸……
“朕知道了,這是障眼法!”
朱由檢突然一拍桌子,激動地站起身來。
駱養性不解,問道:“陛下,您說……什麼障眼法?”
“你看南京城的密信和南京戶部的奏疏,兩份內容是不是一致的?”
駱養性點點頭:“情況基本吻合!”
朱由檢突然笑著道:“如果沒有泉州的密信,我們肯定會認為,那批火炮是史可法買走的,可是,泉州的線索是單獨的,已經查明買走火炮的是鄭芝龍!”
駱養性更加疑惑,說道:“說不定史可法和鄭芝龍早就串通一氣……”
“不可能!”
朱由檢擺擺手:“鄭芝龍手裡有三千條船,二十萬人,如果要造反,直接打過來就好了,還差這二十門火炮嗎?再說了,鄭芝龍有船,有人,有錢,有大炮,如果他要造反,自己關上門做皇帝不好嗎?為何還要跟史可法串通?”
“這……倒也是……”
“佛朗機炮的優點在於可拆卸,也就是便於運輸,看來,有人準備想用這些火炮,卻不想被人知道,你覺得會是誰呢?”
駱養性眉頭皺的更深,沉默許久,最終搖了搖頭。
“臣猜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