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白梟水北岸。
落下的匈奴大營當中燃起數十座巨大的篝火。
以往匈奴南下，都是以掠劫，打殺，搶奪為目的。
而這一次則不同。
段羽在讓呼廚泉返回匈奴的之後，特意交代了。
就算是沿途的郡縣有投降的，也絕對不允許匈奴士兵進入城內，更不允許匈奴士兵掠奪縣城周邊的村莊，也不允許匈奴毀壞田地踩踏田地。
並州是段羽的起家之地，雖然這次邀請匈奴進入並州聯合征伐，但打並州，多是以招撫為主。
對於這一點，匈奴現在保持的還是很不錯。
夜晚降臨之後，匈奴大軍開始宰殺牛羊然後在篝火上蒸煮烤製，且圍繞著篝火載歌載舞。
而遠處的沙陵縣的守軍則是在城牆上看著城外白梟水岸邊燃起的巨大篝火。
羌渠單於站在穹廬外，一手拿著用羊皮袋子裝著的馬奶酒，一邊看著遠處篝火旁歡樂的族人。
“大單於。”須卜骨都侯腳步匆匆的來到羌渠單於麵前撫胸行禮。
“怎麼了？”羌渠單於看向須卜骨都侯問道：“有什麼事？”
“大單於，右賢王來了。”須卜骨都侯說道。
嗯？
羌渠單於立刻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麼？”
“他怎麼來了，我不是讓他領兵往東牽製鮮卑大軍嗎？”
“去，快去，把他帶過來。”
羌渠單於麵色一變，心中有種極為不妙的感覺。
難不成是戰敗了？
不多時，須卜骨都侯就跟隨著於夫羅一同來到了羌渠單於的穹廬內。
看著拄著拐杖走進來的於夫羅，羌渠單於立馬開口問道：“我不是讓你帶兵東進牽製鮮卑大軍嗎？”
“你在那麼跑來這裡了？”
於夫羅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右手撫胸說道：“大單於，我在蘇尼河畔遇到了步度根率領的鮮卑大軍，並且已經將其擊潰，我擔心大單於的身體，所以這才前來。”
“請大單於放心，鮮卑的大軍已經撤退了，並且我已經安排了忠心的手下繼續在蘇尼河畔駐紮，絕對不會讓鮮卑大軍過河。”
當聽到於夫羅的話之後，羌渠單於心中升起一抹暖意。
隨後衝著站在一旁的須卜骨都侯揮了揮手道：“你先出去吧。”
須卜骨都侯行了一禮之後，退出了羌渠單於的穹廬。
“過來坐吧我的兒子。”羌渠單於招了招手說道：“你的腿行動不方便，卻還惦記著我的身體，這我很感動。”
“我相信你的英勇，絕非鮮卑可以抵擋。”
“這一路累了吧。”
身上滿是塵土的於夫羅看起來的確有些狼狽。
在羌渠單於的召喚之下放下了手裡的拐杖，然後坐在了羌渠單於麵前的餐桌旁邊。
羌渠單於將麵前的馬奶酒還有烤熟的羊排放在了於夫羅的麵前。
“吃吧我的孩子。”羌渠單於目光柔和的看著於夫羅。
於夫羅拔出了腰間的匕首，然後開始割肉。
先將一塊割下來的羊排雙手捧著送到羌渠單於的麵前，然後才開始自己吃。
“父親，怎麼沒有見到呼廚泉？”於夫羅一邊吃，一邊看著羌渠單於問。
“我讓他分兵前往朔方郡了。”
“我的兒子，你的弟弟已經長大了，這幾年不見，他已經成長成為一名優秀合格的勇士了，看到你們都長大了，我很欣慰。”
“你們是兄弟，未來匈奴還要依靠你們兄弟相互幫助，才能更加強大。”
“我知道，你對涼王殿下或許還有一些怨氣，因為昔日的恩怨，但你也要知道，如果沒有涼王殿下，匈奴現在也不會如此。”
羌渠單於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的年紀已經大了，未來匈奴早晚都要交到你們的手裡。”
一手握著匕首，一手拿著羊排的於夫羅忽然抬起頭來看著羌渠單於。
“父親我有個問題想問您。”於夫羅忽然開口。
羌渠單於點了點頭道：“你說吧。”
“父親，我想問未來單於的位置，您會傳給我，還是我的弟弟呼廚泉。”於夫羅開口問道。
於夫羅這話一出口，頓時打破了前一秒還溫馨的氣氛。
這種話，通常是不應該問出口的。
這就好比問自己的父親你什麼時候死，死了之後把位置傳給誰。
這話問出來更像是一種詛咒。
而羌渠單於在聽到於夫羅這句話之後，臉色也立馬變了。
可還不等羌渠單於說話，於夫羅便又繼續說道：“父親，即便您不說我也知道。”
“您剛剛也說了，直到我記恨段羽當初斷了我的一條腿，導致了我現在成為這個樣子。”
“哪有隻有一條腿的單於是嗎？”
“還有，即便是您想要把位置傳給我，那段羽也不會同意的對嗎？”
“我的弟弟呼廚泉他在段羽身邊那麼久，段羽也會支持他的對嗎父親？”
於夫羅的眼神極度複雜的看著麵前的羌渠單於。
“你”羌渠單於眉頭緊皺的看著於夫羅問道：“這些話都是誰對你說的。”
於夫羅沒有回答羌渠單於的話，而是看著羌渠單於說道：“我說的對嗎我的父親？”
羌渠單於一時之間被問住了。
事實上，這個問題在很早之前，羌渠單於就已經考慮過。
於夫羅說的沒錯，他是打算要將位置傳給小兒子呼廚泉。
當然，這也是迫於無奈的選擇。
次子呼廚泉親近段羽，長子於夫羅記恨段羽。
這一點不光他自己清楚，段羽也一定清楚。
如果未來他將位置傳給於夫羅，不敢保證他死後，段羽會不會對匈奴動手。
但若是傳給呼廚泉就不一樣了，看在這幾年的麵子上，最起碼在這一代，段羽不會動匈奴。
至於以後，以後的事情誰又能預言。
可即便這樣，也不代表他要放棄於夫羅。
這是迫於一個領袖的無奈，他身上承載的不光隻有自己的小家，而是整個匈奴。
“我的兒子，你說的沒錯，我是打算將單於的位置傳給你的弟弟，可是”
羌渠單於抬起愧疚的眼神看著於夫羅。
然而，當羌渠單於抬起頭來的時候，看到的卻是一雙充滿了怨恨以及戾色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