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上,段羽一路牽著劉辯的手。
沒有馬車,也沒有侍衛,隻有一身黑袍的段羽和劉辯兩人。
周圍都是普通的百姓。
而穿著普通衣衫的劉辯也就好像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一般。
而且還是稍顯瘦弱的那種。
在劉辯出生之前,劉宏也有過不少子嗣。
隻是都早夭了。
後來何靈思生下了劉辯。
為了能讓劉辯安全的成長,所以將其送出宮去,在一處道人的家中長大。
所以劉辯從小便沒有生活在皇宮,自然也不像是其他的那些皇親貴胄的子弟一般仗著身份尊貴滋養出了張揚跋扈的性格。
反而很膽小,很懦弱。
而偏偏就是這一份膽小和懦弱,讓劉宏十分不喜愛。
很小的時候,劉辯甚至於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直到逐漸懂事之後,劉辯才意識到自己的身份不簡單。
沒有父母的陪伴,沒有親眷在身旁,周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這也使得劉辯養成了一副善於察言觀色,對彆人十分敏感的性格。
每個人臉上的表情。
每個人的行為舉止。
或是善意,或是惡意,或是喜歡,或是討厭,他都默默的記在心裡。
但又因為性格懦弱,而不敢將這種心理的想法表達,時間越長,就越發的內向。
此時的劉辯被段羽拉著手走在長街上。
仿佛和周圍的一切融為了一體。
但出奇的是劉辯偏偏在這種時候感覺到很放鬆。
而牽著劉辯的手的段羽也察覺到了這一點。
“你喜歡在這裡?”
段羽低著頭看著小劉辯問道。
小劉辯抬起頭,那張幼嫩的小臉上沒有了之前的恐懼,然後緩緩的點了點頭。
段羽忽然明白了。
周圍的人都是普通人。
沒有人在意劉辯是什麼人。
是皇長子,還是未來的儲君。
在這裡,甚至沒有人在乎他們。
而內心越是敏感的人,越是在這種沒有任何人在乎的環境之下,反而顯得最是放鬆和舒服。
因為不管是皇宮,還是劉辯居住的地方,所有的人都會因為劉辯的身份,來用各種各樣的目光看待他。
有嘲笑,有不懷好意,還有種種
是皇子也好,還是儲君也罷,說到底不過還是個孩子。
隻不過帝王家的孩子,在不該承受這個年紀應該承受的壓力的時候,承受了許許多多和他們年齡不相仿的東西。
劉辯如此,劉協亦是如此。
隻不過兩兄弟的性格完全不一樣。
劉協從小生長的環境,使得他的成長經曆就決定了如何做一個生性涼薄的皇帝。
而劉辯則不同。
“餓嗎?”段羽拉著劉辯的小手問道。
稍有膽怯的劉辯微微點了點頭。
此時長街兩側依舊熱鬨。
兩側的店鋪大多敞開著殿門點燃著燈籠掛在門前。
這還隻是初春,如果換做是夏天的時候,這裡更加的熱鬨。
段羽拉著劉辯的手,來到了一處店鋪。
店鋪當中有用桃子,杏乾,李子還有大棗做成的蜜餞。
“一樣都來一些。”
段羽從懷中掏出錢扔給了店家。
蜜餞,甜食在當今社會都屬於奢侈品。
尋常百姓根本都吃不起這些東西。
但這裡是洛陽,天子腳下。
有錢人多得是。
所以在街邊的店鋪才能看到這種奢侈品。
夥計用粗紙一樣包裹了一些蜜餞遞給段羽。
而段羽則是轉交給了劉辯。
劉辯仰著頭,目光當中有晶瑩的淚光似乎在醞釀。
見到劉辯如此,段羽緩緩的蹲下,和劉辯麵對麵。
這一天之中,這個十來歲的孩子,從被皇宮送出,一路又被送到了這裡。
所經曆的心理曆程不是一句話兩句話就能描述的。
這眼神,亦如兩年之前,他在彈汗山,見到的那些對未來充滿迷茫,時刻都活在恐懼和死亡陰影之下的那些孩子一樣。
“如果怕,如果覺得委屈,那就哭出來,哭出來就好了。”
“但也隻有這一次。”
段羽伸出一根手指在劉辯麵前說道:“恐懼改變不了任何即將發生的事情,身為一個男人,隻有直麵麵對恐懼,戰勝恐懼,才會有機會戰勝你的敵人。”
“真正的強者不是沒有眼淚,而是儘管滿滿眼淚,也要砥礪前行,衝破前方所有的困難險阻。”
“所以,我不要求你不要哭,但即便是哭,也要走完前麵的路。”
說到這裡,段羽笑著拍了拍劉辯的肩膀然後站起身來。
而劉辯則是仰起頭來,看著眼前高大且宏偉的背影。
從出生,從懂事兒,從他回到皇宮。
有人教過他要怎麼守禮,怎麼循規
但卻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
段羽邁開了腳步。
這一刻段羽沒有在牽著劉辯的手。
但跟在段羽身後的劉辯卻主動的邁開了腳步,跟上了段羽的腳步。
眼淚順著劉辯的臉頰流淌。
但嘴裡的蜜餞散發出的滋滋甜味卻在蔓延全身。
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段羽嘴角微微上揚。
一大一小兩人就這麼緩緩的穿過了長街。
身後,李虎的住宅燃起了熊熊火焰。
明亮的火光照亮了整個集市。
而解決完了李虎這一夥遊俠之後的軍機處將周圍的一切都清掃乾淨之後全部都撤離了。
第二天一早。
洛陽城外數裡的一處塢堡內。
清晨還在睡夢當中的劉辯感覺到身上一涼。
猛然被驚醒的劉辯正眼朦朧的睡眼,就見到一名身著盔甲身材雄闊的大將。
仔細看才發現是段羽。
“起來。”
段羽沒有廢話。
直接將一套黑袍扔給了劉辯。
除了黑袍之外,還有一套盔甲,和一柄長劍。
說完之後,段羽便走出了房間。
塢堡是之前段羽在洛陽城外買的一片地建造的。
除了塢堡之外,段羽在洛陽的資產遠不止如此。
光是在洛陽城內城外就有數十家的店鋪。
都是用於銷售白紙,雪鹽,還有是銷售絲綢的店鋪。
這些都是甄薑通過賈東陸續購買的。
還有一些是軍機處的傳遞情報所需要的情報中轉站。
反正具體有多少,段羽現在自己也不清楚。
在塢堡的演武場內等了一會之後,段羽就見到穿著歪歪斜斜的盔甲的劉辯提著長劍走了過來。
見到段羽之後,劉辯雙手抱拳,衝著段羽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師父。”
嗯?
段羽一愣:“殿下叫我什麼?”
“師父。”劉辯再次確認了一聲。
段羽忽然笑了。
天地君親師。
天:象征自然法則與宇宙秩序,代表至高無上的力量。
地:指物質世界的基礎,承載萬物生長,體現對自然資源的依賴與感恩。
華夏民族乃是耕種民族,莊稼向來是看天地氣候吃飯,所以不管是黎庶百姓,還是皇親貴胄,都要祭天敬地,這是民生根本。
除了天地之外。
君:代指國家與君王,象征社會秩序與治理權威。
而親:即父母祖先,代表血緣親情與家族延續,要求孝親敬長、傳承家族倫理。
最後一個便是師。
但師又分為兩種。
老師是傳業解惑,授予知識之人,在關係紐帶上老師多是一種職業,當然這個具體關係也看學生。
可師父就不一樣了。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師父是一種傳承,一種延續,一種極為重要的關係紐帶。
劉辯用的是師父,而並非是老師。
“那殿下是想和臣學習一些什麼?”段羽看著劉辯問道。
清晨天冷,身上隻穿了一件黑袍外麵套著盔甲的劉辯還很冷。
吸了吸鼻子之後的劉辯看著段羽說道:“師父,弟子想和師父學習如何成為一個強者,即便眼含著淚水也要砥礪前行的強者。”
“哈哈!”
段羽放聲大笑:“好。”
段羽看著劉辯說道:“不過一個強者可不是那麼好當的,身為強者,首先要有一個強壯的體魄。”
“任何基礎都是建立在一個強壯的體魄的前提之下。”
“既然你想成為給一個強者,那就要從最基礎的鍛煉身體開始。”
“來吧,現在拔出你的劍。”
南宮,嘉德殿。
寬敞的大殿當中,身著朱紅色朝服的袁隗此時手持一卷竹簡。
正在殿下朗盛。
“倉頡作書,以教後嗣。幼子承詔,謹慎敬戒”
而坐在龍案後的劉協則是手持毛筆,正伏在案上,手裡歪歪扭扭的在白紙上書寫。
董太後則是跪坐在一旁,眼神當中充滿著溺愛的看著劉協。
就在袁隗傳授著啟蒙讀物《倉頡篇》的時候。
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蹇碩麵色難看的走進大殿。
“太後,末將有要事稟告。”蹇碩大聲的說道。
正在傳授劉協《倉頡篇》的袁隗抬起頭來,悄然的看了一眼蹇碩,隨即便轉頭衝著董太後示禮。
“太後老臣今日便授業至此。”袁隗說道。
董太後微微點了點頭:“太傅辛苦。”
“太子,和太傅作彆。”
跪坐在龍案後的小劉協站起身來衝著袁隗拱手作揖:“老師辛苦。”
袁隗再次回禮,然後轉身朝著殿外走去。
“說吧,怎麼了。”
董太後端起放在一旁的茶杯輕飲了一口。
見袁隗離開,蹇碩這才惶恐的說道:“回太後史侯史侯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