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的騎兵都開始向前衝,速度比對衝的白刃戰打法要慢很多,陣型也比較分散,但仍然很快到達了射擊範圍。這一次雙方的槍聲旗鼓相當,響徹天地,震耳欲聾。大明的騎兵人數較多,而且火槍也比較先進,最重要的是,他們有一麵盾牌,可以保護自己。但大明的火槍數量卻不如羅刹人的多,因為兩場國運之戰,加上四處派兵保護聯邦諸國,火槍尤其彈藥的消耗量很大。這段日子,雖然國坊加班加點地拚命生產,也隻能給李成梁湊出一萬條火槍來。畢竟其他邊城也不能唱空城計,得雨露均沾。所以李成梁一麵讓火槍手正麵互射,一麵快速衝鋒靠近羅刹騎兵陣營,準備以人數優勢和白刃戰擊敗羅刹騎兵。雖然同樣是希望白刃戰,但李成梁的衝鋒和之前土特部族的衝鋒效果大不一樣。在雙方火槍互射,而且大明騎兵還有盾牌保護的情況下,羅刹人的四段式輪流射擊法效果大打折扣。而跟在火槍兵後麵的騎兵,手中的弩箭也用斜四十五度的古典攻城射法,不斷打擊著羅刹人的陣型。天色漸暗,羅刹人的士氣在不斷下降,雖然他們的火槍數量仍然占據優勢,但已經有一部分接敵的騎兵在白刃戰中陷入了被動。原本已經精疲力儘,陷入混亂的土特部族騎兵趁此機會穩住了陣腳,隨時準備上前支援。就在此時,羅刹人後方出現了大批騎兵,飛奔而來。正在節節敗退的彼得諾夫精神大振,從望遠鏡中看到了領頭的將軍,頓時大喜。“烏拉!是沙皇的衛隊長克羅斯將軍!他親自帶隊來支援我們啦!沙皇必勝!”羅刹人的士氣大振,李成梁也愣了片刻。原本以為的一場遭遇戰,雙方都遠離國土,難以有後援,不了羅刹人為了追殺土特部族竟然下了血本兒!克羅斯身邊的喊話官使出吃奶的力氣大吼道:“彼得諾夫!沙皇派出了他的精銳衛隊一萬火槍手,這一戰,隻許勝,不許敗!土特部族一頭牲口都不許活著,否則沙皇的領土中,其餘的蒙古部族和其他民族的人,都會生出異心,務必要殺一儆百!”沙皇的精銳衛隊加入,讓戰局瞬間發生了扭轉。其實加上土特部族的騎兵,大明這邊人數仍然是占優的。但火槍數量的差距被進一步拉大了,而且最要命的是,土特部族的戰鬥意誌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了。無窮無儘的路,無止無休的逃亡,無邊無際的噩夢,剛剛得到馬上就要失去的希望,再堅強的人也會崩潰的。看著再也跑不動的族人,看著騎兵們顫抖的馬腿,看著舉刀都費勁的騎兵,巴特爾心中忽然絕望了。大明騎兵會跟羅刹人拚命嗎他們會為了這些素不相識的人拚命嗎他們能接應到這裡,已經仁至義儘了。在占據優勢的時候,他們應該會保護我們,可現在,三萬羅刹火槍騎兵,麵對這樣的強敵,大明騎兵就算再勇猛,也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麵。毋庸置疑,他們一定會撤退的,而土特部族,隻能獨自麵對三萬殺紅了眼、失去人性的羅刹野獸,土特部族,沒有了。當夕陽沉入遠山,收斂最後一絲餘暉,黑暗降臨了大地。在黑暗中,雙方暫時停下了衝鋒的腳步,陷入對峙,等待著最後決戰的爆發。在大明的騎兵隊中,一個蒙古騎兵忽然用蒙語唱起了一支歌,這歌的旋律很蒼涼,很悠遠,很悲壯。這一聽就應該是草原上的歌,可在此之前,草原上誰也沒聽過這首歌。這是蕭風讓丁汝夔的傳令兵給李成梁帶過去的,那傳令兵還專門教會了李成梁的部下怎麼唱,他告訴李成梁,這首歌可以鼓舞士氣。這一路行軍而來,李成梁的騎兵隊伍拿這首歌當軍歌,趕路時唱,休息時唱,吃飯後唱,早已耳熟能詳。李成梁的騎兵隊中,有漢人,有蒙古人,有女真人,有回人,他們經常用各自的語言,同樣的曲調合唱。此時,在這對峙的短暫間隙中,蒙古士兵先唱出了第一句,在這空曠無垠的天地之間,猶如第一滴雨點落入海子一般,濺起一個幾乎看不見的波紋。“鴻雁,天空上,對對排成行。江水長,秋草黃,草原上琴聲憂傷。”他身邊的士兵也條件反射般地跟著唱了起來,人越來越多,就像雨點越來越密集,海子裡泛起了片片漣漪。“鴻雁,向南方,飛過蘆葦蕩。天蒼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鄉”如同暴雨落下,整片海子上無處不是風狂雨驟,雨點打在水麵上,再高高地彈起,反複幾次,讓整個海子變成一麵大鼓,被天地敲響。“鴻雁,北歸還,帶上我的思念。歌聲遠琴聲顫,草原上春意暖。”到了此時,說唱歌已經不對了,應該說是吼的。尤其是在唱到最後的時候。幾萬騎兵那撕心裂肺的吼聲響徹天地,壓過了一切的聲音,讓對麵的羅刹人麵麵相覷,兩腿發顫。“鴻雁,向蒼天!天空有多遙遠!!!酒喝乾再斟滿,今夜不醉不還!!!酒喝乾再斟滿!!!今夜不醉不還……”隨著最後一個“還”字的聲音還沒落下,李成梁拔出長刀,指向對麵黑暗中的羅刹騎兵,大吼一聲。“殺!!!”大明的騎兵衝鋒了,羅刹人的火槍隨即瘋狂響起,兩邊火槍的互射,就像黑夜中燃放的煙花,美麗而又殘酷。黑暗給了大明騎兵掩護,也讓羅刹人的武器優勢打了折扣。雙方甚至連火把都沒有點燃,憑借著依稀可辨的星光,陷入了血腥的廝殺。克羅斯將軍狡猾的將沙皇的精銳衛隊與前麵保持著距離,分散到兩翼,從側麵射擊大明的騎兵,以繞過盾牌的保護,並延長接敵的距離。可這一戰術並沒能持續太久,克羅斯將軍忽然發現,土特部族的騎兵從兩側撲上來了,他們的絕望和疲憊似乎被點燃了,每個人的眼睛裡都燃燒著熊熊的火焰。他們像不要命了一樣,從兩翼插入了沙皇衛隊,火槍的聲音越來越少,羅刹人不得不拔出馬刀,開始了白刃戰。混戰整整進行到半夜,羅刹人終於被擊敗了,他們倉皇逃竄,慌不擇路,逃向各個方向。讓羅刹人沒想到的是,李成梁竟然下令追擊。他讓土特部族的騎兵保護族人繼續趕路,而他則帶著大明騎兵四處追殺羅刹人。塔克世不解地緊跟著李成梁,邊跑邊問:“大帥,咱們不是來接應土特部族的嗎現在打贏了,咱們應該趕緊回大明吧,為何要追殺羅刹人”李成梁冷冷的說道:“蕭風說過,這一戰不僅僅是為了土特部族,也是為了大明的未來。這些羅刹人四處潰逃,我就是要追著他們進入那些小國,在那些小國的國王和人民麵前斬殺羅刹人。那些小國看了這一幕,要比大明派多少個使臣來宣揚大明強盛都管用!”事實證明確實如此,這一戰之後,大明和羅刹國之間的小國裡,有兩個距離大明最近的,直接遞交了國書,加入了大明聯邦。剩下的也都表示,對大明和羅刹之間的衝突保持中立,不表態,不參與,不站隊。土特部族進入草原後,被分配了草場,騎兵也被納入了草原騎兵的戰鬥序列,大明的草原上一片欣欣向榮。但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羅刹國中發生了此起彼伏的民變。沙皇的判斷的確是很英明的,他知道決不能讓土特部族成功逃離,否則一定會引起連鎖反應。因此當克羅斯向他彙報追殺失敗後,他立刻命令全國封鎖消息,動用一切宣傳力量,告訴百姓們土特部族已經在半路上被殺光了,以此震懾國人。可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而且商人這個物種,永遠是沒有國界的,很多消息還是逐漸在民間擴散。“聽說了嗎土特部族並沒有被殺光,他們在半路上被大明的軍隊救走了!”“不可能吧,聽說這次連沙皇的精銳衛隊都出動了,土特部族哪有可能跑到大明啊!”“他們沒跑到大明,是大明的軍隊接出來了!來半路上打了一仗,把人給接走了!”“上帝呀!真的假的啊,大明這麼厲害的嗎”“我有個親戚的兒子的妻子的二大爺在某某國當武官,大明騎兵追殺沙皇的騎兵都追到他們國裡了,當麵哢嚓的!”“現在沙皇對我們這些少數民族不好,難道他就不怕我們也跑掉嗎”“住口,你瘋了嗎被聽到是要被殺死的。而且人家蒙古人有大明可回,是因為大明本來就有蒙古人。咱們跟大明也沒啥關係啊。”“聽我親戚的兒子的妻子的二大爺說,大明好像不講究這個,他們不歧視少數民族。他們說大明有個人曾說過一句話,隻要認同大明統治,認同漢人文化的,都可以在大明生活……”傳言像野火一樣,燒得羅刹國的少數民族心裡癢癢的,尤其是其他的蒙古部族,個個蠢蠢欲動的樣子。沙皇無奈之下,隻得頒布了一道旨意:凡沙皇治下,都為上帝的子民,一視同仁,不可歧視欺壓。若有違反的官吏,嚴懲不貸!然後沙皇又寫了一封國書,讓使臣準備出使大明。希望能和大明簽訂互不侵犯條約,東方人不撬東方人的牆角!羅刹國裡的紛紛擾擾,暫時還傳不到大明京城,因此蕭風依舊過著閒雲野鶴的生活。不過在徐階眼裡,蕭風過得更像是一隻蜘蛛的生活——看似天天趴著一動不動,可隻要大明任何地方出了任何事兒,輕微的顫動都會隨著蜘蛛網的絲線傳到蕭風的耳朵裡。而且這個家夥仗著自己已經不是官員身份了,愈發的有恃無恐,連請東廠廠公喝酒都毫不避諱了,囂張至極!蕭風請人喝酒一般在兩個地方,商務局就在春燕樓,純享局就在醉仙樓。由於春公公身份的特殊性,自然是在醉仙樓招待。醉仙樓的中雅間,木頭門上帶軟包,樓梯拐角有看守,透氣窗戶二層靠大街,保證誰也沒法在窗外偷聽。酒菜上齊,小春子搶著拿起酒壺,給蕭風斟酒,然後才給自己倒滿,落座。蕭風看著小春子,十分感慨:“短短幾年,春公公從黃公公麾下之人,變成了大明東廠廠公了。你應該比我還小呢吧,少年高位,當真是前途無量啊。黃公公的位子,看來以後非你莫屬。”小春子微微一笑:“這話要是彆人說,我還當得起,蕭大人說這話,我卻是真當不起了。我隻是看著小罷了,其實比蕭大人還要大上幾歲呢。說起少年高位,蕭大人才是當之無愧。”蕭風拿起酒杯來與小春子碰了一下,一飲而儘,目光中有光芒一閃而沒。“這個我還真不知道,看著你像是比我還小的樣子,估計彆人也都是這麼以為的吧。”小春子笑了笑:“我入宮早,自然身子骨就長不太大。太監本來就看著比普通人更年輕些。”蕭風要給小春子倒酒,卻被小春子站起來搶過酒壺,還是先給蕭風滿上,然後才給自己倒。蕭風靜靜的看著小春子:“少年高位,不驕不躁,春公公仍舊這般謙遜,倒是讓我有些不自在了。”小春子舉起酒杯:“蕭大人幫過我,而且在蕭大人得意時也一直沒有看輕我,小春子從來不是個忘本的人。”蕭風點了點頭:“從來不是個忘本的人。難得,如今世上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已經不多了。春公公,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也不知道能不能問。”小春子笑道:“蕭大人不必客氣,儘管問,若是我不能回答之事,不說就是了,有何關係”蕭風笑了笑:“春公公的武功從一開始的平平無奇,到如今躋身高手之列,進步如此之快。我也是習武之人,自然難免好奇,春公公是遇到了名師,還是原本就一直隱藏功夫呢”小春子對蕭風的問題似乎並不奇怪,他先用公筷給蕭風布了一塊魚,然後自己才開始吃菜。“還是那句話,這話彆人說我當得起,蕭大人說我卻當不起。我原本在宮裡多少還有些功底的,蕭大人卻是個正正經經的讀書人,是個不會武功的秀才啊。這短短幾年裡,蕭大人可不隻是成為高手那麼簡單,聽人說即使在大明高手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和蕭大人比起來,我這點微末功夫,隻怕是不值一提。我對蕭大人其實更好奇,想不到蕭大人卻對我好奇起來了。”蕭風笑道:“你說的也有道理。想讓彆人說出秘密,自己卻藏著掖著,不是君子之道。隻是我這功夫,確實很難說清。說是俞大猷教的吧,也不全是。說是極樂神功吧,又似是而非。身上的內力不清不楚,很不純潔。有練功得來的,有中毒得來的,甚至還有睡覺得來的,說了人家也不信。”小春子也笑了:“蕭大人,我相信你。既然蕭大人先說了,我也不好瞞著蕭大人。其實我不說蕭大人也能猜到,皇宮裡一直是有高手的。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曆朝曆代的皇帝身邊,能少得了高手嗎這些人除了保護皇帝之外,也承擔著傳授武功的責任。但並不是隨便哪個人都有資格得到傳授的,隻有當萬歲要重用誰時,為了辦好差使,才會傳授。像我原來在宮裡也好,在教坊司也罷,都是文職,並不需要動武,所以功夫就很平常。可當了東廠廠公之後,功夫太差就不行了,而且這個位份也有資格要求宮裡高手傳授功夫了。這是宮裡的秘密,換了另一個人問,我是絕對不會說的。不過我相信蕭大人不會害我,才直言相告。”蕭風歎了口氣:“宮裡有高手,這是我能猜到的。隻是我出入宮禁也算得頻繁,竟然沒發現高手存在。可見此人的功夫,已經到了可以刻意隱藏實力的程度。這份功夫,至少要到戰飛雲的程度才能勉強做到。張無心本來可以,可他殺氣太重了,藏不住。有這樣的師父,你的功夫突飛猛進,自然也就不足為奇了。”小春子笑了笑:“蕭大人不想問我是誰嗎”蕭風搖了搖頭:“你不會說的。能告訴我有這麼個人,已經是你的極限了,我又何必為難你呢”小春子敬了蕭風一杯酒:“不錯,我確實不能說。我本來打算蕭大人要是問我,我就直接把這一壺酒都乾了賠罪的。”蕭風喝乾了杯中的酒,似笑非笑的說道:“你不會的,到了你這個位置,心裡有太多秘密,是不敢喝醉的。”兩人相視一笑,又喝了幾杯酒,蕭風忽然問道。“春公公,老道藏起來的那段日子,錦衣衛在明處搜捕,東廠可曾在暗中搜捕嗎你見過老道嗎”「鴻雁南飛聲聲催——票」........00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