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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二章 不肖子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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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一片死寂,就像時間被凍結了一樣。這初秋的夜裡,竟然帶出了一絲寒意。不知過了多久,老道緩緩地轉動腦袋,豎起耳朵向周圍聽了一圈。蕭風淡然地看著他。“不用聽了,以你我二人的耳力,這京城中應該沒有誰能在這屋子外麵偷聽而不被發現的。”老道苦笑著看著蕭風,就像一下子蒼老了許多一般。他沒有抵賴,也沒有辯解,隻是滿臉的無奈。“按理說,這事兒怎麼懷疑也不該懷疑到我身上吧你是怎麼猜到的”蕭風淡淡的說道:“徐璠說這信是彆人悄悄送給他的,他也不知道是誰寫的,就請我幫他測字。他寫了個信箋的‘牋’字,我告訴陸炳,我測不出來。陸炳就繼續嚇唬徐璠,把他嚇暈了。我等陸炳走後,又折回去了一趟,趁著徐璠還沒醒,給他蓋了一份賣身契的手印。當然,他就是醒著,我也有辦法把他再弄暈過去。正如徐璠所說,順天府大牢是我的地盤。”老道往自己的酒杯裡倒酒,目光盯著那道酒線:“其實你已經測出來了,對嗎”蕭風點點頭:“我測這個字時感覺十分艱難,開始時我還真以為是徐璠從心裡不想讓我測呢。但後來我還是測出來了,這才發現感覺艱難,是因為這次測字的事,竟然與我有關係。我是不能給自己測字的,而彆人所測之事,與我的關係越密切,我測起來就越艱難。‘牋’字左‘片’右‘戔’,‘戔’為雙‘戈’,‘戈’字是‘我’字的半邊,也正說明寫信者是我的身邊之人!‘牋’字左‘片’右‘戔’,‘片’與‘騙’同音,寫信者應該當過騙子。‘戔’字古義有‘賊’之意,寫信人應該還當過賊。但‘戈’字乃‘我’字去了‘手’,此人已經洗手不乾了。我身邊的人,當過騙子,也當過賊,現在還洗手不乾了,又有那麼好的輕功,能把信神不知鬼不覺地送給徐璠。二當家的,你說說,這個人,很難猜嗎”老道苦笑道:“不難猜,難怪你告訴陸炳測不出來,你隻要說上兩句話,陸炳就全明白了。”蕭風目光灼灼的盯著老道:“所以,這件事你從何得知你又為何要寫信給徐璠”老道顫顫巍巍地拿起酒杯來,一飲而儘,目光隔著窗戶,看向外麵,就像看著遙遠的過往一樣。“為什麼我還想問你為什麼呢。為什麼你不對嚴黨官員斬儘殺絕為什麼你心裡總裝著大明國運你爹是怎麼死的,你忘了嗎夏言是怎麼死的,你忘了嗎曾銑是怎麼死的,你忘了嗎巧娘一家是怎麼死的,你忘了嗎蘭娘一家是怎麼死的,你忘了嗎胭脂虎和如玉是怎麼死的,你都忘了嗎嚴黨,不是嚴嵩父子,嚴黨是一大群追隨嚴家的官員!嚴黨的惡行,不隻是嚴嵩的權利,不隻是嚴世藩的狠毒,還有那一大群無恥之徒!憑什麼呀憑什麼嚴嵩父子一死,那些官員就可以摘掉嚴黨的帽子,重新變成無罪之人了我不允許,我要讓嚴黨官員一個個地都死掉,我要讓他們後悔,為什麼當初會跟著嚴家父子一起作惡!”蕭風靜靜的看著老道,眼睛裡流露出深深的無奈和疲倦,他忽然感覺好累。“有罪的,自然要查,貪腐的,也自然要查。可並不是嚴黨官員都有罪,都貪腐。嚴黨官員中,有很多是做實事的,也有很多是被迫為之。如果把嚴黨官員一網打儘,必將天下大亂。一間房子,如果要換那根頂梁的柱子,就一定要先有一個可以替換的,支起來,才能換下來。如果新的柱子沒有支好,就一錘子砸斷了原來的柱子,那整間房子就會一下子塌下來,砸死住在裡麵的所有人。”老道直愣愣地看著蕭風:“嚴黨裡有好人你說兩個出來我聽聽!”蕭風苦笑道:“胡宗憲在認識我之前,就是嚴黨旗下的官員。俞大猷若不是先見到了我,隻怕也脫不了這層關係。楊繼盛是眾人公認的嚴黨官員,他一路升官就是嚴嵩提拔的。丁汝夔雖然後來跟嚴嵩對著乾,開始可也是嚴嵩提拔過的。嚴嵩大權獨攬也有七八年了,在我出現之前,幾乎多半數的朝臣身上都有過嚴黨的標簽。”老道默然不語,隻是一杯杯地喝酒,蕭風默默地看著他,忽然說道。“我現在明白了,你把信交給徐璠,就是料定了徐璠會用這封信興風作浪。他當初剛被我挫敗,一定會想辦法報複我。而他最好的報複方式,就是幫徐階壯大力量,以對抗我。隻要徐璠露出信來,固然會逼得嚴黨官員站隊,但萬歲和陸炳也絕不會袖手旁觀,一定會追查到底。事實也是如此,徐璠喊出那句‘江南龍鳳店’之後,不但兩個鐵杆嚴黨,柳台和談同下了詔獄。還有一大群嚴黨官員被陸炳以各種理由抓捕,越是與嚴家親近的,被抓的就越快。二當家,你這份心機,可不僅僅像一個浪跡江湖的賊啊,更不僅僅像一個善堂的院長。”老道苦笑道:“那你覺得我像是個什麼人呢”蕭風忽然笑道:“這封信是你在嚴家敗落後,偷偷潛入嚴府偷出來的。錦衣衛雖然抄過家了,但他們的手藝不如你。你最終還是在他們沒發現的密室暗格中找到了些金銀和這封信。金銀你花了,信你給了徐璠。至於理由嘛,嚴世藩勾結苗疆蠱女,曾誣陷小冬是夏言後人,差點把你害死在詔獄裡。所以你想報仇,就借著徐璠的手,把這件事兒散播出去,目的就是為了讓陸炳懷疑是嚴世藩乾的,好殺了嚴世藩的兒子。至於後來這事兒引發的後果,一開始你全都沒有想到,記住了嗎”老道愣住了,呆呆的看著蕭風,隨即低下頭,全身微微發抖。蕭風歎了口氣:“陸炳機警過人,那晚上我測字不成功,他應該已經起了疑心。我若測出來,又不肯說,那送信之人必然是與我關係緊密之人。而我身邊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覺送信的,你的嫌疑最大。陸炳早晚會想到,到時一定會找上你的。到時你就這麼說吧。陸炳信或不信,隻能看天意。上次我能從詔獄把你救出來,這次卻未必了。或者你也可以走,如今大明聯邦屬國眾多,將來都會派遣漢民去居住融合,你隨便找一個地方生活吧。但小冬你不能帶走。若帶走了小冬,這事兒隻怕就瞞不住了。隻是你自己走,他們還未必能想到太多。”老道抬起頭來,苦笑道:“這麼說,你猜出我是什麼人了”蕭風淡淡的說:“你送這封信,其實是一箭雙雕。其他人,甚至包括陸炳在內,現在都隻看到是嚴黨官員倒黴。其實倒黴的不止是嚴黨官員,這件事對陸炳也同樣是個坎兒,隻是他還沒有察覺罷了。這麼多年,陸炳第一次被廷杖,甚至連陸繹都因此有些動搖了對皇帝的忠心。所以,你要對付的不止是嚴黨,還有陸炳。對陸炳和嚴黨都有仇恨,還能知道那件事的人,身份並不難猜。”老道頹然放下酒杯:“怎麼什麼事兒到你這裡,就都變得那麼簡單容易了這事兒明明那麼複雜,連陸炳和嘉靖此時都蒙在鼓裡。可聽你這麼一分析,又好像確實很簡單一樣。不過我還是有點不服氣,你也不用打啞謎了,你就說吧,我究竟是什麼人”蕭風淡淡的說:“你應該是夏家的人。按你的年齡,應該和夏言是一輩兒的。至於你和夏言是什麼關係,我不是神仙,猜不出來。不過從你對小冬的態度看,關係不會遠。”老道笑道:“我對所有孩子都很好,為何你覺得我對小冬特彆呢”蕭風笑了笑:“我在仙界也是有女兒的人,對彆的孩子再好,和對自己的血脈親人,總是不同的。”老道歎了口氣,緩緩說道:“我差點被父親打死的那天,趴在我身上替我挨板子的大哥,就是夏言。”兩人許久無言,隻有燈花在嗶嗶啵啵地爆著,也像是被這驚人的真相給嚇到了。“我被逐出家門時還很小,父親把我從家譜上劃掉了,所以極少有人知道,夏家還有這麼一個人。後來我變成了千手如來,夏家就更沒人會承認我了。老人們不跟小輩的提起,他們自然也不知道。但我偶爾會和大哥聯係,以我的身手和機警,自然也是來去無影,沒人知道罷了。”蕭風點點頭:“那麼,你知道這封信裡的事兒,自然也是和夏言有關了。”老道點點頭:“嘉靖十年,我有一天夜裡去偷偷看望大哥,大哥正在萬分焦急,看見我異常高興。他說他在找江湖上的人辦事兒,但缺少個聯絡人。江湖人好找,但可完全信任的聯絡人卻難找。他又聯係不上我,急得不行。誰知陰差陽錯,我偏偏趕在這時候來看他,當真是天意。大哥讓我帶上重金,找得力的江湖人手,到大同城外的梅龍鎮,把龍鳳店裡的人帶走藏起來。大哥說有人早已經盯著龍鳳店了,這一趟可能會有死傷,再三叮囑我小心在意。”蕭風歎了口氣:“我就知道陸炳告訴我的絕非全部真相,原來不止是嚴世藩,連夏言也卷在這件事裡了。”老道的眼中淚光閃動,聲音也變得暗啞了很多。“沒錯,其實當時我應該勸大哥置身事外的。不過後來我也想過,勸也白勸。就他那個脾氣秉性,認準了的事兒,誰也勸不回來,和我一樣。後來我帶著人趕到了梅龍鎮,那裡已經聚集了兩個國舅爺的人馬,還有大同城派來的兵馬。也不知道是誰先動手的,反正就打起來了,天昏地暗,血流成河。然後我又看見了錦衣衛。跟著我去辦事的江湖人,都死了,我也在混亂中受了重傷。好在我逃命的功夫一流,勉強脫身。梅龍鎮最邊上有個善堂,裡麵是一幫孤兒。院長不在家,一個大點的孩子告訴我,院長去大同城裡賺錢去了,回來給他們買包子吃。我當時傷得太重了,實在跑不動了,就讓他們把我藏起來,告訴他們躲在善堂裡不要出去。外麵有山賊。我告訴他們,等明天山賊走了,我給他們買肉包子,管飽!那些孩子都高興壞了,他們幫我包紮了傷口,七手八腳的把大門關嚴,聽話的躲在家裡。”老道忽然不說話了,他眼角的淚水流下來,沿著臉上的皺紋迂回著向下流淌,落在了桌子上。“那些孩子……把我藏在了善堂裡麵,院長住的屋子裡。我能聽見他們議論,明天要吃好多包子。後來,就起火了。我在昏迷中驚醒時,那些孩子哭喊著四處亂跑,我掙紮著爬進了水缸裡,就又昏過去了。等我醒過來時,整個梅龍鎮已經成了一片廢墟。我看見一個年紀跟我差不多的男人,正在拚命地刨挖著。他自己的一條腿也斷了,應該是刨挖時被掉落的東西砸的。我也幫他刨,但那些孩子都死了,一個也沒活下來。我告訴他我是過路的客商,借住在善堂裡,卻遭遇了這一場劫難。他沒有懷疑我,隻是呆呆地看著已經死去的孩子們。後來我倆互相扶持著離開了梅龍鎮,我告訴他,永遠也不要提他在梅龍鎮住過的事兒。更不能對彆人說起,我也去過梅龍鎮的事兒。因為我擔心,這事兒還沒完呢。”蕭風哦了一聲:“斷了腿,原來那個善堂的院長,就是老拐吧。難怪你後來開善堂,他幫你管得那麼好。”老道點點頭:“嗯,老拐的嘴很嚴,從來也沒說漏過。所以這世界上,知道我曾去過梅龍鎮的,就隻有大哥了。我去南方躲了兩年,等風頭過後才敢回北方活動。我一路上收養了不少孤兒,感覺就像在贖罪一樣。老拐沒跟我去南方,他在京城之外重新開了個善堂,我收養的孤兒也都送到他那裡去了。好在老拐很會照顧孩子,我隻要負責賺錢就行了。那時我還沒金盆洗手呢,弄錢並不難。”蕭風歎了口氣:“那個善堂裡的孩子,他們的死不是你的錯。你那天有沒有住在那裡,他們都會死。”老道出神地看著燈花:“也許吧,但我總也忘不了他們。忘不了他們聽說明天吃包子時的興奮勁。也忘不了那天晚上的火光,和火光中他們哭喊的聲音,我一閉上眼睛,就會聽見。”蕭風喝了一杯酒,深吸一口氣:“龍鳳店裡的,究竟是什麼人”老道憑空打了個寒顫:“之前我也不知道,當年辦事時,大哥並沒有告訴我。但幾年之後,我再去探望大哥時,大哥忽然讓我把小冬帶走。並說會對外宣稱是被人販子拐走了。我大吃一驚,問大哥出了什麼事兒。大哥猶豫再三,告訴我自己的局勢不好,很可能會出事兒。當時大哥還是當朝首輔,雖然聖寵已不如之前,但外麵人根本看不出他有什麼危險來。嚴嵩雖然暗中和大哥較勁,但這種朝堂爭鬥,萬歲並不反對,為何大哥會忽然如此驚慌呢大哥告訴我,朝堂爭鬥他並不怕,他真正害怕的是,當年他找江湖人士去梅龍鎮營救之事,隻怕是走漏風聲了。雖然還不能確定,但據說是一個江湖上消息靈通的人物,犯了事兒,被錦衣衛抓了。為了脫罪,供出了這件事。我寬慰大哥,這種事捕風捉影,難以作為證據。但大哥卻告訴我,有時候,捕風捉影就夠了。楊廷和僅僅是想息事寧人,保住萬歲和張皇後兩方,萬歲都把他的兒子流放了。萬一萬歲相信陸炳的報告,知道大哥曾派人去營救過龍鳳店的人,那萬歲會怎麼想呢誰也不敢猜啊。我就很疑惑,追問大哥,龍鳳店裡的,究竟是什麼人,為何會牽動各方勢力,死了那麼多人。大哥猶豫很久,才告訴我:據楊廷和所說,龍鳳店裡的人,應該就是武宗的子嗣。”蕭風全身一顫,腦子裡像炸開了一個煙花一樣,很多想不清楚的事兒,瞬間聯結在了一起。為何父母從來不跟自己詳細說救下陸炳的細節,隻是含糊地告訴他,是在大同城外救了陸炳。為何徐璠一句“江南龍鳳店”,就讓陸炳和嘉靖瞬間炸了毛,把嚴黨官員追得雞飛狗跳。為何楊廷和在嘉靖十年,權力巔峰之時忽然致仕,隨即連他兒子楊禛都被流放了。為何嘉靖十年後,張皇後和嘉靖的關係急劇惡化,一直到死,都沒能再緩和。為何嘉靖十年後,張皇後的兩個弟弟被囚禁在詔獄中,既不殺,也不放,一直到張皇後去世才誅殺。為何大同城外的梅龍鎮一夜之間被屠殺殆儘,燒成白地,被徹底從世人的記憶中抹去,不留痕跡。蕭風覺得胃裡的酒一直在往上湧,翻騰得難受,他深吸一口氣,才壓下去。“所以,你帶走了小冬,養在了善堂裡。過了段時日,夏言就出事兒了,所以你不但恨嚴黨,也恨陸炳。”老道擦了擦眼淚,忽然自嘲地笑了起來;“蕭大人,你知道嗎,其實我大哥本來是有機會全身而退的。”..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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