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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三章 天地正氣(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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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蕭芹把海瑞帶回到大祭司山洞時,海瑞看了看山洞周圍的環境,冷冷開口。“我雖然沒去過大土司府,但想來堂堂大土司,也不會住在山洞裡吧,這一看就不是人住的地方。”蕭芹冷笑道:“大明讀書人嘴硬,我是知道的。就是不知道,骨頭是不是也和嘴一樣硬!”海瑞淡然道:“彆人我不知道,本官的嘴並不硬,隻是循禮而言。硬骨頭嗎,倒還有幾根。”蕭芹帶著海瑞來到最大的山洞裡,見到端坐在台上的大祭司。大祭司的裙子並沒有縫補起來,見到大祭司腿上蠕蠕而動的群蛇,海瑞愣了一下,把頭低下了。蕭芹很詫異,大祭司很得意:“蕭芹,聽跟你去的人說,此人一路上和你唇槍舌劍,十分硬氣。我還當是個什麼人物,原來也不過是看你氣勢不足罷了。我一向說,你要成事,還是要霸氣一些,你那笑容隻對小姑娘有用……”“一個女人家,露著大腿,成何體統!非禮勿視,跟你霸氣不霸氣有什麼關係!”大祭司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她不可思議地看看自己的兩條腿,再看看海瑞依舊低著的頭。“難道你看不出來,我的腿上是木頭的,上麵都是蛇嗎”海瑞冷笑一聲:“管你是什麼的,你那是不是腿就算隻是兩根木頭,它接在你的身上,就是你的腿!這是規矩,是禮!你的腿是假的就可以隨便漏出來,如果你其他部分也是假的,難道也隨意往外露不成嗎”海瑞說得義正辭嚴,氣勢逼人,大祭司竟然不由自主地用裙子將兩條腿掩上了,然後才驚覺,我乾嘛要聽一個階下囚的廢話呢“蕭芹,你跟他說清楚了嗎他肯嗎”蕭芹搖搖頭:“說清楚了,他說他有三不肯。”大祭司一愣,不肯就不肯唄,還三不肯,讀書人都這麼喜歡湊三的嗎“哪三不肯”“第一,他讓我們說出讓他這樣做的道理,如果講不出道理來,他就不肯。”大祭司無語:我們要利用你誣陷朝廷啊,這還有什麼道理可講的,迂腐!“第二,他讓我們說出這樣做對朝廷和天下百姓的好處,說不出來,他就不肯。”大祭司繼續無語:這麼做對朝廷肯定是沒好處的,對天下百姓更不會有好處,隻對我和蕭芹有好處。“第三,即使前兩個我們都找到了理由,隻要這事兒是假的,也就是說除非朝廷真的要下旨剿滅苗疆了,否則他也不肯。”大祭司一下站了起來:“他是在耍你,你是傻子嗎還聽他說這麼多廢話!”蕭芹苦笑:“開始我也怒不可遏,以為他是在耍我,可後來我發現他說得很認真,不像是假的。你也知道,我看人一向很準。我感覺如果朝廷真的下旨了,即使他明知道這事兒是錯的,隻要是真話,他真會對苗疆人說!”大祭司哼了一聲:“彆廢話了,海瑞,我沒有道理給你講,這事兒對天下百姓也沒什麼好處,而且是假的。你不說,我就殺了你!”因為裙擺掩起來了,海瑞抬起了頭,臉色跟大祭司一樣冷峻,更多了一份固執。“大丈夫生亦何歡,死亦何懼”大祭司看了蕭芹一眼,蕭芹點點頭,示意這家夥不是口嗨分子,說的應該是真話。大祭司想了想,冷冷一笑:“不怕死的,我也見過。不過死並不是最可怕的事兒。你聽說過詔獄嗎”海瑞點點頭:“早就想進去看看,可惜官小言微,幾次上書朝廷弊政都被知縣大人攔截了,未能成行。”這次大祭司和蕭芹對視一眼,雙雙震驚,聽這意思,他是想進詔獄未果還他媽的有這種人大祭司使了個眼色,示意蕭芹穩住,咱們能贏。然後兩人走到一旁,小聲商量對策。大祭司的方法簡單粗暴:“用毒藤鞭,先給他幾鞭子,看看他是不是表裡如一。”蕭芹搖搖頭:“咱們要靠他在眾人麵前宣讀假聖旨呢。如果他皮青臉腫,遍體鱗傷的,任何人一看都知道是假的,被逼的!放心吧,我用極樂神功,捏碎他一根腳趾試試,十指連心,劇痛難當,穿上鞋,從外麵也看不出來。”大祭司點點頭:“慢點捏,一點點地來,骨頭碎裂並不算很疼,碎裂之後的揉搓才是最疼的。”蕭芹微笑著走到海瑞身邊:“海瑞,我再勸你一遍,最好還是答應我們,我不但給你留體麵,如果你不敢回去,我還保證讓你在苗疆活得比中原還舒服!”海瑞冷冷道:“心安之處,即是吾鄉!我在哪裡都能活的很舒服!”蕭芹歎了口氣,一把抓住海瑞的腳腕子,在海瑞詫異的目光中一拎,就把海瑞大頭朝下的拎了起來。海瑞自知自己手無縛雞之力,乾脆也就放棄反抗,閉上眼睛,避免不小心看到不該看的。小腳趾處傳來劇痛,先是劇痛,然後稍微緩解一點,然後猛然間,更劇烈的疼痛襲來。碎裂的骨頭就像無數的小刀一樣,在蕭芹手指的揉搓下剜肉割筋,劇烈的疼痛讓海瑞險些暈厥過去,但隨即下一波劇痛讓他再次清醒。不知過了多久,海瑞被扔在地上,蕭芹微笑著看著他滿臉的冷汗,淡淡的說。“海瑞,這隻是小試牛刀,你要不要重新考慮一下。”海瑞搖晃著站起來,因為小腳趾的劇痛,站得不是很穩,但仍仔細地撣乾淨衣襟上的泥土。“既有牛刀,何必小試,儘管大試好了。”蕭芹微笑的表情微微一滯,伸出一隻手,按在了海瑞背心的穴位上,轉眼之間,一股內力在各道經脈之間亂竄。這番痛苦,比之剛才的骨肉之苦,卻又不同。海瑞的五臟六腑猶如被滾油煎炸一般,那時還沒電,所以海瑞不懂這感覺其實就跟被通電差不多。海瑞撲倒在地,全身痙攣,眼淚鼻涕狂流,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因為牙咬得太緊,牙齦的血順著牙齒的縫隙流下來,滿嘴都是。過了一陣,蕭芹鬆開手,累得喘了幾口氣,看著海瑞在地上掙紮。“海瑞,感覺如何,這一招,我隻在犯了大錯,又想留著繼續用的教眾身上用過。嘗過滋味的,沒有一個敢再犯錯的。”海瑞在地上撲騰了很久,才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擦擦臉上的眼淚鼻涕,撣撣衣襟上的泥土——發現已經撣不乾淨了,也就放棄了。“雕蟲小技,不過如此。”蕭芹大怒,舉起手來,想了想,又放下了,轉頭看向大祭司,意思是我暫時沒啥辦法了,該你了。大祭司輕笑一聲:“要是不損外表的話,比起蠱術來,詔獄那兩下子,還是太粗糙了。”她走上前,一把捏住海瑞的臉,將一顆藥丸喂進海瑞的嘴裡,然後鬆開手,微笑看著蕭芹。片刻之後,海瑞撲倒在地,來回打滾,蕭芹擔心地看著他。“你可彆把他弄死了,咱們殺他沒用,他活著才有用!”大祭司冷笑道:“放心吧,這蠱蟲極細微,對人其實造不成太大傷害,但它們喜歡往人的經脈裡鑽。其實比起人的血肉來,直接作用在經脈上的痛才極致的痛苦。詔獄研究的,就是如何尋找經脈最密集的位置。可我的蠱蟲,是直接刺激經脈的,你說,哪個更疼呢”蕭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海瑞在地上已經昏過去又醒過來很多次了,他翻滾扭動,卻始終不肯發出一點聲音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大祭司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難看,終於,海瑞停止了翻滾,整個人就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滿地都是他的汗水。蕭芹挑挑眉,看向大祭司。大祭司咬牙道:“蠱蟲已經死了。這種蠱本身就不長命,何況沒人扛過這麼久的。看來就是給他再吃一丸,也沒什麼區彆。”海瑞這次掙紮了很久,才慢慢站起來,靠著石壁,連衣服都撣不動了,張開滿是鮮血的嘴,聲音嘶啞。“既然你說詔獄不如你的手段,看來詔獄也沒多可怕,以後還是要去一趟的。”蕭芹皺眉看著大祭司:“看來,隻有靠心蠱了。你煉心蠱需要多久”大祭司冷冷地說:“再煉出一對來,至少也要一年時間。不過,我身上就有一隻。”蕭芹想起上次和大祭司見麵的情形,忍不住笑道。“我卻把這個忘了。隻要蠱師身上有心蠱,對老弱無力者,不用成對,也可控製。不過那種控製時間很短,且很容易被人打斷,要讓他完整地念完聖旨而不露馬腳,隻怕很難。”大祭司傲然道:“青姑他們豈能和我相提並論,海瑞手無縛雞之力,我控製他一炷香的時間應該還沒問題。隻是這種做法太耗精血,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願意使用罷了。你若不放心,試試便知。”大祭司走到離海瑞三步遠的地方站定,雙眼的顏色漸漸變得紅起來。海瑞腦子裡猛然一空,但隨即恢複清醒,發現自己的嘴已經張開,不知道要說出什麼話來,趕緊咬緊牙關。大祭司一愣,不肯相信的再次催動心蠱之力,海瑞這次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逐漸模糊,他咬緊牙關,忽然冷笑起來。“裝神弄鬼!既然你裝神弄鬼,我也會請神驅鬼!”說完嘴裡念念有詞,大祭司真的感覺到自己的心蠱之力被強力的抗拒著,就像在和一個絕世高手比拚一樣。可對方明明隻是個毫無內力的中老年書生啊!難道他還真會請神不成蕭芹皺皺眉頭:“你請的是什麼神你們中原人扶乩請神不是要設壇的嗎你跟誰學的,蕭風嗎”大祭司長嘯一聲,全力催動心蠱之力,一股巨大的力量像驚濤巨浪一樣,將海瑞瞬間淹沒了。海瑞心臟狂跳,眼前模糊,他知道自己要撐不住了,狂吼一聲。“學生海瑞,恭請文公宋瑞!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每念一句話,海瑞的神誌就清明一分,他的身形越挺越直,大祭司的表情卻越來越猙獰。“皇路當清夷,含和吐明庭。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噗的一聲,大祭司一口鮮血噴出,向後連退幾步,直接坐在了石椅上,狂怒而驚恐的看著海瑞。海瑞靠著石壁,滿口是血,哈哈大笑,蕭芹上前一步,一掌將他打昏了過去,提著扔進了一個小山洞裡。然後回過頭,苦笑著看向大祭司,兩人麵麵相覷,都無話可說。說好的輕鬆拿捏呢說好的易如反掌呢怎麼會碰上這麼個奇葩早知如此,還不如留下胡宗憲呢,沒準機會更大些!什麼事兒最讓人痛苦就是一切都很順利,離成功就差一步的時候,忽然發現手裡四方形的小包裝裡,裝的居然是吃小龍蝦的手套!看著大祭司狂怒的表情,蕭芹很擔心她會一怒之下殺了海瑞,便出言寬慰。“表姨,勝敗乃兵家常事,咱們也不用爭一時之氣,想來他剛被抓來,氣勢還盛,等關兩天也許就……”“死了!”蕭芹一愣:“什麼死了”大祭司心有餘悸:“我的心蠱死了!剛才我差點控製不住它,為了防止反噬,我隻能殺了它。這隻心蠱我養了很多年了,從沒出過這種事兒,這人真是個怪物!”蕭芹皺著眉,大祭司的心蠱他本來還有其他用的,現在也隻能調整計劃了。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眼下怎麼辦。“我聽說,這個海瑞是個孝子,而且他還沒兒子呢。我可以找個在苗疆做生意的漢人,去見見他母親。”大祭司皺眉道:“說到這裡,我還有件事沒問你呢。你為何不殺了那些學官和士兵,還放任他們去總兵府報告咱們要起事,不是應該打朝廷個措手不及才好嗎那就應該讓朝廷越晚得到消息越好啊!”蕭芹歎了口氣:“若是咱們能拖到夏天再發動襲擊,控製大土司府,那當然是這樣。但這次京城行動失敗,白蓮教名存實亡,若不儘早動手,隻怕會夜長夢多,所以隻能提前行動了。可此時雖然控製了大土司府,離大饑荒的到來還有半年之久。朝廷雖**,卻也不乏能人。彆人不說,就說我那風弟,不管我怎麼遮掩消息,隻怕苗疆發生變故的事兒終會被他發覺的。就拿海瑞來說吧,他又不肯呆在禦史府裡,成天四處亂竄,什麼消息聽不到我們就算不抓他,他也很快就能知道大土司府出事!如今我們抓了他,就算把他的隨從和學官都殺了,到月底回去拿銀子的時間,沒人回去,難道總兵會不生疑心隻要總兵派人進苗疆調查,紙裡終究是包不住火的。與其如此,還不如讓朝廷知道苗疆要反,看看朝廷的反應。朝廷若是被激怒,直接派兵來圍剿,那咱們連海瑞都用不著了!苗疆自然就被咱們掌控在手裡了!即使朝廷不派兵圍剿,對海瑞也不聞不問,但注意力肯定也都被吸引到苗疆來了。咱們還要想辦法在各地想辦法點燃糧庫,破壞春耕秋收,朝廷在苗疆放的注意力越多,在其他地方的注意力就會越少,咱們就越容易成功!”大祭司默然無語,許久才擦擦嘴角的血,站起身來。“謀劃不錯,慘敗之後能迅速收拾殘局,調整計劃,你果然是蕭家這麼多年來最傑出的人才。我今天受傷很重,需要精心調養,你隻管放手去做吧,蕭家能不能複國成功,可能就看著一次了!”三日後,巡按禦史府裡。海瑞的娘子一邊燉著鍋裡的白菜豆腐,一邊默默垂淚。總兵陳天宇不敢長久瞞著消息,思來想去,還是親自登門,向老夫人告知了海瑞被抓,可能被逼謀反的消息。當時海瑞的娘子就昏過去了,老夫人倒還算鎮定,隻是看了自己的小孫女囡囡一眼,歎了口氣。“將軍難免沙場死,他當了這個苗疆禦史,就該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隻可惜絕了後,愧對祖宗。”陳天宇驚呆了,半天才寬慰老夫人:“想來海大人也是你抱養的,如此倒也不用過於擔心這個問題,請海夫人再抱養一個,以繼香火就是了。”老夫人看了他一眼:“老身十月懷胎生下的海瑞,陳大人何以有此說法”陳天宇愣住了,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說:“我看老夫人的表現,真的不像是海大人的親生母親……”他忽然又想到了一個問題:“老夫人,你即使舍得海大人,可萬一海大人被逼迫做出謀逆之事,可是要株連全家的呀!”老夫人搖搖頭:“這個陳大人不必擔心,海瑞有死而已,不會乾出背叛朝廷,辱沒祖宗的事兒來。”陳天宇心說你還真有自信,你是不知道苗疆中人的手段啊!隻得寬慰幾句,回府準備兵馬巡防之事去了。過了一會兒,有人敲門。仆從問過話後,跑過來回稟老夫人。“是苗疆牆那邊過來的漢人,在那邊經商,大土司府給了他錢,讓他來找老夫人拿封信。”海瑞的娘子立刻扔下鍋裡的白菜豆腐,跑了過來:“什麼信什麼信”仆從看了老夫人一眼,又看了夫人一眼,猶豫著不肯說,老夫人淡淡道:“直說無妨。”“來人說,聽說海大人是個孝子,到現在還沒……還沒兒子。請老太太勸他一句,不過說幾句話的事兒,說完就放出來。”海瑞娘子滿臉通紅,眼淚又掉下來了,老太太橫了她一眼,顯然對她很不滿意。“拿紙筆來。”一天後,蕭芹收到了海瑞母親的親筆信,他打開看了一眼,臉色鐵青,直接撕碎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隨風飛散的紙片,上麵的文字依稀可辨。“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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