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不合常理的現象,李天瀾沒覺得蛋疼。
他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對勁,現在的他雖然已經失去了武道實力,可身體並不虛弱,甚至在沒有了實力之後,他的傷勢也已經完全痊愈了,這也就意味著他的精力不可能受到什麼影響。
如果昨天的睡眠是一個意外的話,那麼現在現實中自己的身體,應該是剛起床甚至還沒來得及下床的狀態,這樣的情況下,自己竟然又睡著了,而且還進入了夢境。
這麼短的時間裡,自己做了什麼,能讓經曆徹底消耗一空?
而且現在的狀態也很奇怪。
明明是在夢境之中,自己也意識到了自己是在做夢,但卻怎麼都醒不過來。
這是屬於身體進入了沉睡,但意識卻依舊活躍的狀態?
又或者,是自己的某些思考導致了精力的消耗,而自己手中的真相,想要通過夢境來暗示自己什麼?
李天瀾繼續往前。
在自己的夢境裡,他根本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隨著他想要往前的想法散發出來,李天瀾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腳下的草原在飛快的後退。
遠方的群山越來越近。
火山依舊在爆發,依舊安安靜靜。
李天瀾來到了火山前,他的雙腳踩進了岩漿裡麵,沒有溫度。
沒有溫度,就是字麵上沒有溫度的意思。
赤紅色的岩漿在流淌,但卻並不灼熱,也不寒冷,沒有任何感覺。
或許是因為自己在做夢,沒有知覺的原因?
李
天瀾默默的想著,隨著自己的意識,一步邁出,來到了身側的冰山上。
冰山是真正的冰山,內部沒有任何山體,整體就是一個巨大的冰塊。
但同樣的,冰山上依舊也沒有溫度。
可它卻似乎能夠感受到身邊火山的炙熱一樣,從遠方看過去清冷的冰山,站在上麵卻發現它此時好像正在融化,大灘的黏液正在從山體上一點一點的流淌下來,粘稠,渾濁,像是透明的鼻涕,莫名的有些惡心。
李天瀾沒有停留,再次邁上雪山。
他看著視線裡的一切,眯了眯眼睛。
雪花覆蓋著山峰,遠觀一片聖潔,可隻有來到雪山之上,他才發現,這裡同樣也不怎麼美好,看起來沒有絲毫雜質的雪山上,一粒粒黑色的雪花夾雜在白雪中間,從遠方看不出來,可走進了,那融合在白雪中的黑色雪花衝擊力卻格外明顯。
他搖搖頭,走上了看起來最正常的一座山峰。
沒有雪花,沒有岩漿,沒有冰層。
這看起來就是一座很正常的山峰,山頂相對平整,有一個不大卻很深的水潭,周圍長滿了樹木,生機盎然。
可看起來正常的一切卻處處都透著一種不正常。
水潭裡的水是五顏六色的,還不時往上翻湧著氣泡,而周圍的樹木同樣也不正常,帶著一種極為詭異的扭曲。
有的樹乾如蛇般一圈圈纏繞在了另外的樹乾上,有些樹木從根部開始長出密密麻麻的枝乾和枝杈,有
些大樹身上開滿了絢爛的花朵,有些樹木傾斜著從中央分裂,新的樹木從老舊的樹身上鑽了出來。
李天瀾突然有些惡心。
他覺得自己應該是沒有直覺的,可精神上的反饋卻無比充實。
原來站在遠方看到的那些美好的事物,等到走進了之後,隱藏在美好背後的醜陋竟然會比所謂的美好還要更容易發現。
他下意識的回首望向來時的方向。
那無比空曠清新的草原,清澈的湖泊,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還是保持著原樣,但李天瀾隱約間卻覺得那些東西都換了一副模樣。
這種感覺毫無征兆,可是越看那片草原和湖水,李天瀾就越是惡心。
美好的,醜陋的,距離遠的,距離近的。
為什麼會這樣...
李天瀾狠狠搖了搖頭,內心強烈的惡心感不斷的翻湧著,他不去看草原,也不再去看周圍的植物,有些踉蹌著轉過身,沿著連綿無儘的山脈,他繼續向前。
天地依舊安靜無聲。
李天瀾的速度很快。
本以為自己可以自由行走探索著自己夢境的他很快就感覺到了疲憊,這種疲憊作用在他的意識裡麵,讓他想要休息的**幾乎占據了所有理智。
但是他找不到可以讓自己休息的地方,他踏過視線所及的每一座山峰,但任何山峰上,都有著一種讓他極為不舒服的感覺,四麵八方仿佛都隱藏著最深沉的惡意,扭曲著一切,然後一點點的通過各種方式表達出
來。
他在山脈中不斷的前進。
地麵依舊是順著弧度向上翹起來的狀態,可不管他走多遠,在這片連綿無儘的山脈裡麵,他都接近不了那片仿佛掀起來要筆直刺入天空的山脈。
他前方的道路遙遠而漫長,隻有詭異的山脈,朦朧的霧氣。
那看起來讓人覺得很舒適的白色霧氣隨著李天瀾的前進顏色不斷的加深。
柔和的白似乎被其他顏色一點點的取代,變得有些暗沉,隨著李天瀾的不斷前行,朦朧的白色霧氣逐漸變成了灰色。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但在逐漸變成灰色的霧氣裡,他隱約看到了山的輪廓。
那座山包裹在灰色的霧氣中,與周圍任何山峰都不一樣,透過灰色的霧氣,李天瀾看到那座山的山頂似乎是一片巨大而平坦的平地,整座山看上去厚重而古老,而山頂的那片巨大的平地,卻帶著一種很平靜的氣息。
李天瀾本能的感覺到自己似乎找到了可以休息的地方。
他再次前行,身體穿過了灰色的霧氣,直接出現在了山頂。
一切好像突然穩定了下來。
一直讓他覺得惡心的詭異在這座山上徹底消失不見。
他站在山頂,看著周圍的平地。
灰色的霧氣在山腰處漂浮著,寬敞而平坦的山頂一片祥和。
真的沒有若隱若現的惡意,那種惡心的感覺也不存在了,李天瀾同樣也沒看到山上有什麼醜陋的東西。
他站在這裡,隻有一種感覺,荒涼
。
那是一種萬物凋零,生機不存,一切靜默,徹底死亡的沉寂。
沒有冰火與大雪。
沒有詭異的職務和水潭。
沒有任何動植物的氣息。
仿佛亙古不變的死寂與荒涼是這裡唯一的旋律。
山頂上有大量的巨石,經過時間的風化之後,每一塊巨石都有種雖然怪異,但卻不再讓人覺得不舒服的形狀。
距離李天瀾最近的一塊巨石位於南方,看上去就像是一隻被大自然雕刻出來的巨虎,隻不過頭顱向人,而且這頭巨虎頭部兩側還長著八個大石球,同樣類似於人臉,看上去像是有著九個腦袋一樣。
巨虎的九顆人麵朝著東方,一動不動。
被自然雕琢起來的石頭,遠遠不算精美,更算不上惟妙惟肖,可卻天然有種粗礦蠻荒的氣息。
巨虎的西麵同樣有很多石頭,模樣自然算不上精致,李天瀾勉強辨認了下,大概能看出那像是一隻鳥,隻不過頭上,腳下,胸前,都有著一根石條,像是龍,又像是蛇。
但如果不仔細辨認的話,那就是一塊普通的石頭,所謂的像,大概隻能是勉強了。
巨虎北麵同樣散落著無數的石頭,相對小巧,但卻更為複雜,像是一株株各種各樣但相對還算正常的樹,各種野獸,甚至類似於舉著盾牌的鳥類,亂七八糟的,帶著最自然的痕跡。
李天瀾靜靜的打量著這一切,本能的鬆了口氣。
他不知道自己在這個夢境中到底走了多遠,
隨著他不斷的前行,他剛才已經有了極大的危機感,因為他嘗試了無數次想要讓自己醒過來,可現實中的身體卻一直都處在沉睡狀態。
蘇醒無果,他甚至覺得自己要累死在這片夢境裡。
好在終於找到了一個休息的地方。
這座山似乎被灰色的霧氣徹底隔絕起來,來到這裡後,李天瀾再次有了那種類似於正常做夢的感覺,所有的疲憊都快速消失了。
他回頭看著漂浮在半山腰的灰色霧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那片灰色的霧正在向著周圍擴散著,那種過程很慢很慢,但卻沒有絲毫的停滯,而是堅定的向外努力的擴散著。
李天瀾苦笑了一會,自嘲的笑了笑。
他經曆了這場離奇的夢境,而且夢境還沒有結束。
可問題是...
他仍舊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他同樣也不知道自己醒過來後會怎麼樣,這次閉關,閉了個寂寞。
夢境暫時出不去的情況下,他緩緩來到了那座石頭巨虎身邊,隨手摸了摸。
無聲的天地間,李天瀾突然愣了一下。
他的手放在麵前的石頭上,眨了眨眼睛,然後移動著手掌,又碰了碰彆的地方。
一種相對於石頭,有些奇特的聲音在巨虎身上響了起來,那種低沉而堅硬的聲音...
他確定了巨虎的材質。
這隻看起來像是石頭一般粗礦的巨虎雕像,實際上,是一種金屬。
而且這不是普通金屬可以發出來的聲音,
應該是某種經過了技術手段加工的...合金。
這一刻的山頂愈發安靜。
極致的安靜中,李天瀾覺得自己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可是他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明白了什麼。
他再次來到另一個方向的大鳥麵前敲了敲。
然後來到大片石頭樹前敲了敲。
聲音幾乎完全一致。
這也就意味著,這些所謂的石頭雕像,哪怕細微的材質真的有不同,但本質上,它們都是某種金屬。
他張開嘴說了句什麼。
但在這片安靜的世界裡,沒有任何聲音傳出來。
他還在自己的夢境裡,說不了話,下不了山,做不了事。
這絕對是他有生以來麵對的最詭異的困境。
李天瀾在山上漫無目的的閒逛。
他離開了石頭擺放的區域,在偌大的山頂上到處走著。
山頂很平坦,但卻並不能說是平整。
李天瀾很快在山頂上發現了一個巨大的,直徑長達數十米的洞。
洞口有高高壘砌的,仿佛自然形成的,如同玉石一般的圍欄,看上去就像是山頂的一口井。
但井裡麵沒有水聲。
李天瀾沒有靠近井口,而是繼續走,很快第二口幾乎一模一樣的井口出現了。
然後是第三口。
第五口。
李天瀾一路走過來,在山頂上發現了九個一模一樣的井口,似乎是對應著某種意識。
他遲疑了下,朝著距離自己最近的井口緩緩靠近過去。
他認為在自己的夢裡根本不需要忌憚什麼,可本能卻依舊讓他的動
作無比謹慎。
他的雙手試探性的按住井口仿佛玉石一般的欄杆,謹慎的朝著井口內部看了一眼。
下一瞬,他整個人如遭雷擊,徹底僵硬在了原地。
他看到了井底。
看到了井底密密麻麻堆疊起來的屍體。
也看到了他自己。
這其實是一回事。
巨大的井口不知道有多少,此時幾乎已經被屍體一層一層的堆滿,屍體正麵朝著天空,李天瀾看到了他們的臉。
那是他自己的臉。
井口內,每一具屍體都是李天瀾。
都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