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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高塔,靜默大廳。
龍石牆壁,繪刻各種神靈的壁畫,將大廳襯托的昏暗無光。
十幾根高聳石柱,貫穿上下兩個樓層,表麵鏤空盛放書籍、器皿。
大廳中央,一座弧形祭壇。
海倫娜側身坐在燭光搖曳的祭壇前,一身淡藍絲綢長裙掩蓋小腿,輕聲吟唱古瓦雷利亞童謠。
雷加走入大廳時,看到的便是這副寧靜畫麵。
認真聆聽歌謠,嗓音酥軟細膩,飽含令人放鬆的柔和。
“《瓦雷利亞的暖冬》,一首讚美冬日的歌謠。”
側麵走出一個光頭紅袍僧,聲音滑膩膩的搭腔。
雷加目不斜視,平靜道:“歌謠的來曆,是一戶古瓦雷利亞的牧民,妻子趕上冬季分娩。”
紅袍僧露出甜膩的笑容,布滿臉龐的刺青小字仿佛活過來般跳動,好奇道:“那結果呢?”
“生下來了。”
雷加眸子閃過回憶,自然道:“大雪沒能阻止嬰兒出生,也沒能阻止產婦分娩,甚至羊圈裡的綿羊也沒有凍死。”
“故事的結局,正如這首暖冬的讚歌。”
否則,也不會稱為暖冬。
“真是個暖人心弦的歌謠。”
紅袍僧微微一笑,又道:“不愧是古瓦雷利亞名盛一時的童謠,很適合母親哄孩子入睡。”
雷加聞言側目,卻是看到背對自己的海倫娜轉過頭,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浮現疑惑。
海倫娜眼睛眨了眨,繼續哼唱未完的童謠。
雷加有眼力的沒有打攪,與紅袍僧談論:“瓦裡斯,奴隸灣那邊有什麼新消息?”
一個新龍王出現,挑釁坦格利安的威嚴。
奴隸灣必將付出代價。
瓦裡斯一副了然的神情,手放在袖子裡掏了掏,滿麵謙卑:“親愛的陛下,那位偽龍王宣稱了來自自由堡壘的正統性。”
聲音略帶遺憾,將一張紙條遞過。
嘴角彎出一抹弧度,補充道:“祭祀大人說,奴隸灣以偽龍王的名義,招募了亞夏的巫師,並且大肆迎娶侍妾播散龍種。”
雷加接過紙條,瞥了他一眼:“你好像很高興?”
“什麼都瞞不過您的眼光。”
瓦裡斯含羞一笑,輕飄飄道:“您是知道我的,凡是珍貴典籍與相關魔法的事物,都像我的命根子。”
對於巫術,他很有自信不弱於人。
滑膩的聲音入耳,雷加很不喜歡:“你的命根子丟了?”
一個未經閹割的僧侶,裝什麼殘缺之身。
要不是看他手段了得,也是拖出去喂龍的開胃菜。
瓦裡斯露出一分委屈,小聲咕噥:“陛下,您又在想什麼不禮貌的事情。”
“你如果再用這種語氣,想法會變成現實。”
雷加斜視一眼,捏著紙條的手指徒然攥緊。
瓦裡斯頓時閉嘴,訕訕退下。
給王室打工沒什麼不好的。
不僅安全,收集珍貴典籍的速度比一個人快多了。
雷加見狀,打開紙條查看。
沒什麼重要的消息,都是一些生活瑣碎。
新龍王娶妻納妾,姐妹嫁給善主,一家人極力開枝繁葉。
真彆說。
看到上述內容,雷加對新龍王自稱菲茲尼克家族的後裔這件事,直接信了一半。
生孩子勝利法,是菲茲尼克家族的特色。
“嗬嗬,一群宵小之輩。”
雷加譏諷一笑,目光特地在亞夏之地的巫師停留幾秒。
“亞夏……”
雷加輕輕挑眉,呢喃出聲。
一個詭異且荒誕的世界之遺,聽說遍地都是縛影士、煉金術士之類的魔法研究者。
海蛇科利斯九次遠航中,曾經抵達過亞夏。
聽對方說,那裡的民風很危險。
若有可能,寧可再去一次極北冰川,也不想觸碰亞夏的詛咒之地。
噗——
一團火焰冒出,紙條在手中燒光。
雷加眸光斂了斂,喃喃自語:“魔法潮汐越來越洶湧,什麼牛鬼蛇神都開始嶄露頭角。”
尤其是從煙海返回爭議之地的途中,魔法潮汐波動了一次。
必然預示了什麼。
吱嘎——
廳門推開,發出刺耳聲響。
喬安娜黑發垂落,身姿搖曳的走近。
雷加瞥了她一眼。
喬安娜欠身一禮,彙報道:“泰洛西傳來消息,戴蒙前往廣發請柬,參加他與小梅夫人的婚禮。”
“他還真是迫不及待。”
雷加笑了,問道:“海蛇和蘭娜爾什麼態度?”
喬漢娜如實回答:“潮頭島的消息還沒傳回,蘭娜爾夫人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吃飯、不睡覺,也不與人說話。”
想了想,提及道:“倒是貝妮拉小姐,闖到龍穴想要騎上月舞,被龍衛攔路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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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
雷加點點頭,與預想的差不多。
說起來,貝妮拉的性格確實肖父,很有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衝勁。
比自己三個兒子加起來還要大膽。
“可惜,雷妮拉沒給我生一個冠以“勇敢”稱號的孩子。”
雷加不滿足的想著。
他的祖父,便是被人稱為“勇敢的貝爾隆”。
長子沿用貝爾隆的名字,性格卻很內斂,一言一行沉穩莊重。
次子和幼子……
一個調皮蛋,一個悶騷包。
三個兒子,分彆遺傳他的一部分性格,卻沒有一個完全像的。
得到想要的消息,雷加揮揮手,示意喬安娜退下。
瓦裡斯沒走。
平頂高塔建立之初,靜默大廳就是他的活動區域。
“哥哥,你要出發了?”
童謠戛然而止,海倫娜磨磨蹭蹭起身,大眼睛裡滿是疑惑。
“我來跟你告彆。”
雷加揚起笑臉,問道:“你怎麼在這?”
小姑娘性格內向,少有一個人唱歌的時候。
海倫娜搖了搖頭,雙手交疊在小腹前,尋常道:“想來就來了。”
一個人獨處,更能追尋內心平靜。
不然,腦子裡的畫麵總是影響心智。
雷加表示理解。
特殊天賦帶來特殊的缺陷。
小時候,他也被噩夢糾纏的受不了。
成年後,夢境反而減少,隻出現關鍵性的預知夢。
海倫娜歪過頭,長卷發披散胸襟,說道:“此行會很順利,我很放心。”
“當然。”
雷加輕笑。
海倫娜眸子一閃狡猾,板起小臉說道:“管好伊蒙德,他在乾壞事。”
“伊蒙德?”
雷加遲疑。
這小子不是在風暴地,能乾什麼壞事。
總不能打算悔婚?
“總之,管好他。”
海倫娜像個大姐姐,在找就家長告狀。
雷加哭笑不得,答應下來:“好,見麵我就揍他一頓。”
半個多月沒給他回消息,確實該打。
怕不是在外麵浪飛了。
……
中午,烈日高懸。
一條堪比小山似的漆黑巨龍騰空,拍打遮蓋太陽的雙翼,緩緩飛出裡斯的上空。
平民舉目眺望,加快送走的腳步。
即使多年過去,死亡之翼的凶名依舊駭人。
……
與此同時,
潮頭島,高潮城。
一條渾身坑坑窪窪,外表醜陋的爛泥龍飛過潮汐,徑直降落在城堡前庭。
偷羊賊剛一落地,粗長龍尾一甩。
哢嚓一聲脆響,懸掛乾屍的絞刑架應聲而斷。
龍翼支撐地麵,小巧爪鉤一踩。
啃食血肉的烏鴉驚叫亂飛,乾屍碾成一灘碎渣。
“老實點,偷羊賊!”
伊蒙德象征性的嗬斥一句,翻身跳下龍背。
“嘶嘎!”
偷羊賊尖細鳴叫,一搖一擺走向庭院角落,理都不理駕馭者一下。
誰叫它這麼乾的?
心口不一的獨眼小子。
伊蒙德麵無表情,早就習慣這條有個性的爛泥龍。
在趕來的護衛注視下,龍行虎步的走入城堡。
……
九壁堂,
甩開引路的侍從,伊蒙德目標明確的來到這裡。
雷妮絲聽到龍吼,早就在堂內等候。
見到侄子到來,雷妮絲十分詫異,仍然歡迎道:“伊蒙德,你一個人來的嗎?”
多年來,坦格利安與瓦列利安家族重歸於好。
她與幾個侄子侄女間,常常都能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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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加成為國王,對她依舊尊敬。
小戴倫是外孫女雷妮婭的未婚夫,又在高潮城擔任侍酒。
伊耿形骸放浪,愚蠢卻實在懂事。
伊蒙德也很不錯,甚至格外的優秀。
身為堂弟的次子,苦讀詩書和曆史,磨礪一身狠辣的劍術。
不僅坐鎮君臨處理事務,還要常年視察風暴地與多恩邊疆地的情況。
稱得上一塊獨屬於次子的活招牌,七國內享有美譽。
麵對姑姑的詢問,伊蒙德沒有回答,反問道:“科利斯大人和戴倫不在嗎?”
一邊說著,獨眼環視一圈,似在尋找二人。
“戴倫在替科利斯傳達命令,你要見他可能要等一等。”
雷妮絲皺起眉頭,再次詢問:“是雷加派伱來,有什麼指令?”
“不!”
確認人都不在,伊蒙德淡淡否認,說道:“我是為了自己而來,以及……”
在雷妮絲的注視下,他踏上台階走向浮木王座。
手掌搭上冰涼的水沉木,獨眼晦暗不定,謹慎道:“一些幫助人進步的大事。”
雷妮絲眉頭皺的更深,看著侄子觸碰浮木王座的無禮舉動,想要出言嗬斥。
突然,一道渾厚的聲音更快一步。
“說來聽聽,我還真有點好奇。”
雷妮絲與伊蒙德同時轉頭,看向堂內的側門。
海蛇黝黑的臉上饒有興趣,負傷身軀擺脫拐杖,腳步紮實的走來。
伊蒙德眨了眨眼,邪魅一笑:“我猜您就會聽取意見。”
科利斯沒有廢話,走上台階一屁股坐上浮木王座,宣誓身為此地主人的主權。
伊蒙德走下台階,搬了把椅子坐下。
雷妮絲沒管兩個人男人間的明爭暗鬥,無奈道:“科利斯,學士說您要注意休息。”
傷還沒好,又要胡亂摻和。
海蛇擺擺手,並不在意:“我的身體自己清楚,學士不過是在危言聳聽。”
一個成熟的老水手,自有一套判斷的方法。
雷妮絲無法,多餘關心對方。
“科利斯大人,您對這次的煙海戰爭怎麼看?”
伊蒙德適時開口,將話題引導戰爭方麵。
海蛇一臉正色:“煙海有龍,戰爭無可避免,隻要算清需要付出多大代價。”
“瓦蘭提斯作為戰爭的第一線,我哥哥勢必不會放過。”
伊蒙德直盯盯看著對方,嘴角微翹:“打那塊土地打下來,又該如何分配?”
海蛇神情微變,順著說道:“自然是歸由國王分配,或許會納入王領直轄。”
“那如果咱們先一步把它打下來呢?”
伊蒙德眸光熠熠,期待道:“瓦蘭提斯超出爭議之地的範疇,城邦本身人口臃腫,卻沒有優質特產,王室管理起來吃力不討好。”
“你的意思是?”海蛇皺起眉頭。
他大概猜到了。
九大自由貿易城邦中,少不了一些貿易不佳的城邦。
像沒有不凍港的羅拉斯、地處內陸森林之中的科霍爾。
瓦蘭提斯號稱“瓦雷利亞的女兒”,也曾盛極一時。
流血紀元的侵略失敗後,城邦的經濟一落千丈。
城區汙穢不堪、泉水接連乾涸,都被認定是衰落的征兆。
要不是狹海戰爭後,瓦蘭提斯並入爭議之地的貿易鏈,經濟還會逐年倒退。
伊蒙德沒有遮遮掩掩,直麵說出野心:“瓦蘭提斯對我哥哥不是一塊好領地,或許他該分封給我,讓我替他好好治理。”
海蛇不動聲色道:“瓦列利安有什麼好處?”
伊蒙德道:“我將效仿裡斯的高塔製度,瓦列利安可以選任一名議員,並且港口不收取瓦列利安的費用。”
“這個……”
海蛇聞言心動,大手磨蹭下巴。
伊蒙德接著道:“你出兵,我出龍,咱們合力攻下瓦蘭提斯,減輕大軍開戰的負擔。”
“說不準我哥哥一高興,就把瓦蘭提斯賞給我。”
海蛇權衡利弊,拒絕道:“不行,分封親王領地不是兒戲,瓦列利安隻聽從國王的號令。”
沒有上句話,他還會考慮考慮。
要瓦列利安承擔所有兵力,想都不要想。
對於伊蒙德的提議,他隻能說是個不錯的想法。
不過謀略不夠高明,漏洞百出。
海蛇幫了他,很可能血本無歸。
被拒絕了,伊蒙德並不惱火,冷靜道:“我認為瓦列利安需要一個盟友,可靠的盟友!”
有王叔戴蒙的前車之鑒,他對一座貿易城邦的領地很眼熱。
石盔城固然不錯,可地處偏僻,收入稀薄的可憐。
相較之下,坐擁石階列島的伊耿乾最少的活,卻收獲優於他數倍的財富。
聞言,海蛇本就黝黑的臉更黑。
前一個盟友,正是背棄他女兒的戴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