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世,秘儀塔,紀元大廳。
光幕如水波般展開,蕩漾出了層層迭迭的漣漪,也倒映出了此時此刻夜世界中所發生的一切。
少年矗立於遠天之上,向著大地投以巍然的目光。
明明此刻是上午時分,但凝固的黃昏卻蓋過了熾烈天光,遮掩了全部的天穹。
而在荒原之上。
灰發的少女仰望著遠天之上的少年,那雙翠綠色美眸中的神采徹底陷入了凝滯。
她沒有逃跑,也沒有再次發動時間回溯,隻是愣愣地僵硬在了原地。
“哇哢哢,拉斯特這貨的氣勢有點哈人啊……”
“收容了成神三要素之一的神之權柄——死神星杯,還用三年時間登臨了冥府的王座,將星杯與萬千亡者的信仰都容納於了己身。”
“這家夥現在的位格,恐怕已經位於六階巔峰了吧……不,考慮到他正身處於冥府之中,一般的六階巔峰恐怕都還不如他。”
看著光幕中那道高天之上的身影,銀院長一邊用毛茸茸的爪子抓起一條小魚乾送入口中,一邊對著光幕指指點點。
死神星杯的權柄、立身於王城之中的皇權領域加成、還有能夠對於那道死神殘軀力量的支配。
三者迭加之下,倘若拉斯特再真正收容了作為另一枚成神鑰匙的聖杯……那說不定,他都可以碰瓷下最弱雞的傳奇了。
想到此處,銀院長不由目光一凜。
那條毛茸茸的雪白尾巴一陣橫掃,將野餐布上的各種烤魚食品和大瓶快樂水都收攏了過來。
這小家夥擁有了這樣的實力,該不會跑來和自己搶吃的吧?
一旁,奧菲麗婭看著野餐墊上,已經因為陷入護食幻想而開始哈氣的雪貂院長,那由不死水銀所彙聚而成的金屬化身上,此刻也不由流露出了無奈的神情。
即便自己的年齡也許比繁星大學的校史都還要更大,但卻還是要在自己麵前惡意賣萌裝嫩嗎……
哈基貂,你這家夥……
奧菲麗婭感覺自己和銀院長混久了,自己那足以與帝都大貴族們周旋,甚至占據上風的聰明小腦袋瓜,都要被這隻雪貂給同化成一團漿糊了。
“小雪貂,你想多了。”
彙聚成少女模樣的水銀化身人性化地扶了扶額:“除非是經過了夜世界認證,以任務獎勵形式所發放的超凡道具或是紋章禮裝。”
“不然,從夜世界之中所獲得的一切,都不過是曆史殘響裡的幻影之物,是無法帶回現世之中的。”
“不論是在夜世界中獲得的死神星杯,還是來自於舊紀元的信仰之力,古神的殘軀……等到拉斯特他回歸時都會一同虛化消逝。”
“這些事情,我覺得身為神奇動物研究院院長,繁星大學教授的銀院長您,應當不會不知道才對……”
“而且——”
奧菲麗婭眯了眯眼睛,水銀化身擬似出的那雙酒紅色眸子,在正趴在野餐布上無辜甩著尾巴的銀院長身上停留了片刻。
“我覺得以拉斯特同學的性格,應該不會對銀院長您的這些寵物食品感興趣才對。”
坦白來講,哪怕是奧菲麗婭有時候也無法分清,這隻雪貂平日裡究竟是在刻意地裝蠢賣萌,還是真的天性如此。
銀院長固然因為無法看清內心而有些害怕她,但是,反過來又何嘗不是……
即便是奧菲麗婭這位帝國的第二王女,也絕無法了解這隻會說話雪貂的底細——它的存在也許比繁星大學的建立更久遠,秘儀塔的情報庫中都未曾記錄有銀院長的來曆。
能夠完美掌握人類語言和情感的神奇動物、仿佛永恒不變的壽命、唯一性的「月亮」序列……在銀院長那蠢萌蠢萌的雪貂外表之下,潛藏著太多太多的疑團與迷霧。
繁星大學和格蘭威爾帝國觀察了銀院長數百年,但是唯一的收獲,也隻是確認了這隻雪貂對現世的人類確實抱有善意……
還有就是它大約是真的很懶,幾百年時間都宅在繁星大學裡,平時連窩都懶得挪一下。
不過,即便如此——
銀院長在秘儀塔的禁忌目錄之中,卻也有著對應的編號。
「003·月之獸」
並非是代表著擁有匹敵傳奇潛力,未來可期的1級禁忌目錄,而是第「0」級。
其存在本身,便與傳奇等同。
……
“原來是這樣,我差點都忘了。”
銀院長用毛茸茸的尾巴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畢竟雪貂也是會老的,年紀大了,記性比不得你們這些還有機械數據庫輔助的年輕人。”
“不過,既然這家夥的星杯帶不出來,那我就放心了。”
仿佛是長舒了一口氣般,銀院長用小爪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還以為自己馬上就要被拉斯特欺師滅祖,變成這家夥真正的寵物雪貂——”
“就此失去了自由,從此以後隻能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雖然有吃不完的小魚乾,卻再也呼吸不到外界的新鮮空氣了呢。”
“現在想來,都還有些心有餘悸。”
我怎麼感覺,你似乎不僅不心有餘悸,反倒有點期待……
對於沒能真的被欺師滅祖,調教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寵物,甚至還有些小遺憾?
奧菲麗婭瞅了一眼躺在野餐墊上滿臉無辜的銀院長,最終還是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不論是裝的還是本色出演,這隻雪貂都已經字麵意義上的成精了。
想靠幾句話就試探出銀院長的底細,確實是有些天方夜譚了。
交談落定。
而秘儀塔內,一人一貂的注意力,也再次落在了光幕之上,那紀元殘響夜世界的實時直播之中。
光幕之中,那位籠罩在昏黃光暈裡的少年獨立於遠天之上,仿佛君臨天下的王。
事實上他也確實是王。
是此刻冥界之國中,被萬靈所景仰的孤王。
“不過,成為宰製萬民生死的冥府之王,踏上那孤高的王座……也就意味著,你將從此走上孤獨之路了吧。”
“不,並非是因為在夜世界中成為了冥府之王而孤獨。”
“而是因為,你從一開始起,便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銀院長注視著光幕中,那位遠天之上的少年。
那雙紅寶石般的獸瞳中,原本嬉戲玩鬨的慵懶神情稍稍收斂了幾分,蕩漾起了些微的漣漪。
它是靠著進食人類情感而不斷成長的「月之獸」。
也正因如此,雖然相隔現世與夜世界的世界之壁……
但是此時此刻,銀院長卻短暫地捕捉到了拉斯特真實內心的一角。
那般高塔孤王般的孤獨身影,並非是偽裝……同樣,也是他內心的具現。
相比於現世裡那個平和近人,極好相處的拉斯特,此刻的他,方才更接近拉斯特那真實的心靈風景。
“經曆千百次的嗤笑都未曾更改的鐵心,以及由此而生的孤獨。”
“那麼,讓你第一次明白愛為何物的……又會是誰呢?”
銀院長道出了喃喃的低語。
“小緹娜、小希婭……”
“還是你曾提及過的,那個迦南中的某人——”
“亦或者……”
銀院長的獸瞳,緩緩鎖定在了光幕之中的遠天之下,那位雙目流露出迷茫之色的少女身上。
“是這個,叫做格蕾的小丫頭。”
銀院長的低語未曾被一旁的奧菲麗婭所聽聞。
但是與此同時,奧菲麗婭水銀化身那雙酒紅色的眸子,也完全鎖定在了光幕中的灰發少女之上。
通過拉斯特第一視角的光幕直播,銀院長與奧菲麗婭都知曉了這位少女的所作所為。
她名為格蕾,來自於第六紀的守岸人組織。
並且,似乎與拉斯特在先前的曆史殘響中存在著某種極為特殊,外人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感情糾葛。
所以,她才會不遠千裡來到樂園的王城,聖典的現場。
不惜以身犯險,也要阻止拉斯特收容聖杯。
而且,以旁觀者的視角。
奧菲麗婭在格蕾的身上,還有了某些更為懾人的發現。
“能夠乾涉命運和時光流向的「命運」序列長階。”
“雖然在遺跡院中,先前早就有教授預言了命運序列的存在和大致能力……但是沒想到,居然能夠親身得見。”
“回溯時光,將一切已經發生之事都推翻重來,擁有在無數時間線中反複試錯的可能性……這樣近乎於神明的權能被一位人類所掌握,實在是太賴皮了一些。”
“而且,這個叫做格蕾的少女,似乎還擁有著某種能夠模擬他人序列和夜刃,並將其模仿而出的能力——”
奧菲麗婭的水銀化身眼中,數枚偵測、分析與記錄用的微型符文正在緩緩旋轉著。
雖然僅僅隻是拉斯特視角直播裡的幾幕驚鴻一瞥。
但是,憑借著奧菲麗婭身為天才機械師的精神力,以及在人工智能輔助下的分析,她還是根據收集到的這些僅有信息,察覺到了此刻夜世界中所發生事情的全貌。
她與身旁的雪貂院長對視了一眼,皆產生了相似的聯想。
拉斯特的能力——
那在繁星大學中,被登記名稱為「拷貝眼」的夜刃。
與此刻這位名叫格蕾的少女所展現出來的能力,顯得何其相似,皆是能夠完美地模擬複刻出不同種類的序列能力與夜刃。
“我就知道拉斯特這家夥在忽悠我,還隻能夠仿造贗品技能的拷貝眼呢……”
銀院長撇了撇嘴:“這貨都能夠免疫時光的回溯了,還擱這拷貝眼拷貝眼的,純純在把自己的老師在當傻子忽悠。”
之前它就覺得自己被忽悠了,但是沒有證據,現在銀院長感覺自己似乎終於找到了證據。
“不過,這個叫格蕾的小家夥是被嚇傻了嗎?”
它望著光幕之中的景象,有些困惑地甩了甩尾巴:
“怎麼就這樣站在原地不動,放棄抵抗了?”
銀院長剛吐槽了幾句,卻發現身旁的小王女並沒有跟上自己的思維。
它有些困惑地回過了頭……緊接著便看到,奧菲麗婭水銀化身那雙酒紅色的美眸中,原本正在緩緩轉動的微型計算符文,此刻卻悄然停滯。
而這位第二王女的俏臉上,則浮現出了與光幕之中格蕾相似的茫然神情。
良久之後,奧菲麗婭方才回過了神來。
“我說,小緹娜她妹,你也被嚇傻了?”
銀院長甩了甩尾巴:“拉斯特這家夥的王霸之氣有這麼嚇人嗎?”
“不,並不是因為我的未來姐夫……”
奧菲麗婭的眼眸中,那抹計算用的微型符文悄然褪去。
“我剛才,隻是對夜世界中回傳影像數據的留影晶石,那極為異常,遠超正常使用範疇的「老化」現象,進行了些許的分析。”
“然後——”
奧菲麗婭的話語中,此刻不知為何,也帶上了幾分幽幽之意。
“我終於稍微有些知曉——”
“格蕾她放棄抵抗,放棄再一次回溯的理由了。”
……
遠天之上,拉斯特的身影由遠及近,向著大地緩緩落下。
他的身形籠罩在昏黃的威光裡,降落速度並不算快……
但是,這一次的格蕾,卻未曾再如此前的兩次時間線那般,在被拉斯特發現、落入陷阱後便立刻選擇逃跑。
她隻是怔怔地仰望著眼前少年的容顏。
那雙在過去三年間,不論麵對何等瀕臨生死的險境都從未動搖,從未懷疑自我信念的翠綠美眸,此刻卻流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破碎之意。
直到剛才。
格蕾方才徹底明白了,在自己身上所發生的一切——
還有,自己的靈魂深處,那異常磨損程度的真正原因。
為什麼明明自己的記憶中隻發動了兩次時間回溯,但是靈魂的實際磨損程度,卻要遠遠超過了「兩次」這一範疇。
“看來,你也已經察覺到了啊,小格蕾。”
似乎是看到了格蕾俏臉上那動搖的神情,少年冰冷淡漠的話語緊隨而至,如同風暴降臨。
“如果我沒數錯的話……”
“這應該是我與整座樂園王城,所經曆的第一百八十三次回檔了吧。”
少年那冰冷而不帶一絲一毫情感漣漪的話語,清晰地刻印入了格蕾的腦海中,也驗證了她此前模糊的猜想。
是的。
並非是第三次時間回溯。
而是,第一百八十三次。
從自己第一次前往樂園王城,想要阻止聖典的進行,不讓拉斯特哥哥獲得聖杯開始……自己已經足足發動了一百八十三次時間回溯。
但是,無一例外。
每一次的時間回溯——
在積攢了過往時間線的失敗履曆和經驗教訓,本該可以避開錯誤選項,用更簡單的難度通關的前提下——
自己卻依然還是再一次的失敗,開啟了又一次的回溯。
而如此多次的失敗,也迫使自己進行時間回溯的跨度不得不反複加長,向著更靠前的時間節點回溯……
在如此高密度,長跨度的時間回溯之下,自己靈魂的磨損也逐漸加劇——
直到靈魂的磨損達到了一個臨界值,將自己過往時間回溯的經曆都一同忘卻……誤以為自己是剛來到王城,開啟了新一輪的循環。
如此的循環往複,不知道究竟持續了多少輪。
但是,無一例外——
每一輪的自己,哪怕擁有著時間回溯,無限次試錯這樣近乎於賴皮的能力……卻依然什麼也做不到。
在這一日的樂園王城,命運被分化衍生出了一百八十三條不同走向,截然相反的支流。
但是,所有的一百八十三條支流,無論其本身是如何的蜿蜒崎嶇——
最終,卻又被收束向了相同的結局。
無法逆轉,無可挽回。
正如那古老神話中名為「昆古尼爾」的神槍,在神槍被投出的那一刻,因果便已經被逆轉,結局已然注定——
無論你在此期間做出了什麼樣的嘗試和努力:堆砌起鋼鐵的城牆也好,藏匿於艾吉斯之盾後也罷,或是逃亡到天涯海角……都注定隻是徒勞無功的掙紮。
但是——
“為……”
“什麼……”
格蕾望著從高空落下,出現在自己麵前的少年。
她的唇角微動,道出了沙啞的顫音。
為什麼自己的一百八十三次回溯,每一次都會失敗?
為什麼每一次回溯,拉斯特哥哥都能夠精準無誤地找到自己?
如果說偶爾的幾次回溯,可能會因為自己的一時不慎而被拉斯特哥哥察覺到了破綻。
但是擁有著上百次的試錯機會,即便如此拙劣的自己,也一定能夠填補上所有的漏洞,找到真正的破局之法才對。
還有,最為重要的事情——
為什麼?
為什麼拉斯特哥哥會知道「一百八十三次」,這個連自己都無法確定的回檔次數?
麵對格蕾的質詢,拉斯特並沒有立刻給出答案。
他隻是從天穹落在了大地之上,向著格蕾一步步走來。
馬匹的喘息聲,車廂內其他乘客的吵鬨——世界於此刻定格,一切的喧囂都被隔絕於外界。
格蕾跌坐在馬車的座椅上,拉斯特頭頂著熾烈的天光。
少年與少女隔著荒野相望,整個世界被吹拂過荒原的風所吞沒。
“為什麼……嗎?”
他的嘴角帶上了一絲冰冷的笑意。
“我想,你的心裡,應該早已經有了答案才對。”
“隻是,從始至終你都在逃避,始終不願意去承認、去麵對而已。”
拉斯特的聲音並不如何響亮,卻在格蕾的靈魂深處字字分明地響起。
是啊——
這是自己早該察覺到的事實。
不算踏足傳奇位格的強者,沒有任何人能夠在時間回溯中保留下先前時間線的意識——
除了身為命運的寵兒,在逆流的時光裡如同雜質和砂礫般,能夠保留下自我意誌的自己。
但是,「命運」是唯一性的序列長階,這是西塞爾首領向自己反複說明過的事實。
況且拉斯特哥哥的序列自己也知曉,那是「高塔」序列,並沒有操控時光,乾涉命運的能力。
然而拉斯特哥哥,卻擁有了本該是「命運」序列長階才能夠持有的特性。
如此的特例……在自己的認知範圍之內,僅有唯一的一種解釋。
而恰好,拉斯特哥哥的異能,自己便從未真正知曉……
還有十年之前,自己與拉斯特哥哥在凍水鎮中第一次邂逅時的事情——
那是自己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時的回憶,時至今日,那段凍水鎮的過往已然模糊,但是格蕾卻依舊清晰記得拉斯特哥哥與自己的初遇。
還有,在擊碎糾纏凍水鎮的朱月汙染物時……拉斯特哥哥曾經多次展現出的,並不屬於「高塔」這一序列長階的多種超凡能力。
這是過往格蕾未曾在意,即便偶爾想起,也用「時間太久遠,也許是自己記錯了」這樣的理由而搪塞忽略過去的事情。
但是,此時此刻再度想起,在排除了一切的可能性之後——
所剩下的答案,無論再怎麼荒謬,再怎麼匪夷所思……
也便是無可質疑的事實。
“是的,你猜的並沒有錯。”
明明兩人的身形近在咫尺,但是拉斯特的話語卻仿佛自雲端的彼方而來,顯得悠遠而深不可測。
“小格蕾,那支撐著你——”
“讓你有勇氣在三年之後,再次站在我麵前的底氣……便是西塞爾所賜予你的傳承,對嗎?”
少年的聲調稍稍放緩了幾分,少了幾分冰冷與淡漠,多出了幾分格蕾所熟悉的溫和。
但是,此時此刻。
那曾讓格蕾感到安心無比的溫和話語,卻反而化為了刻骨銘心的詛咒,將格蕾內心的最後一點心理防線所擊碎。
身前,那位黑發黑眸的少年緩緩伸出了手指。
下一刻。
一縷蒼銀色的火焰,悄然在拉斯特的指尖浮現而出。
那道火光很虛幻,很縹緲不定,不帶有一絲一毫的殺傷力。
然而,落入格蕾的眼中,這縷火光卻又是那麼的熟悉。
與她自己,從西塞爾領袖那裡繼承來的事物一般無二——
可是,這分明是守岸人之間的傳承,是從守墓者中竊取而來……獨此一份的火種。
而此刻,絕無僅有的火種,卻出現了第二份。
正如此前所說的那般,當排除了一切不可能的選項之後,所剩下的那個,便是唯一的答案。
在這一刻。
格蕾終於明白了……先前拉斯特哥哥俯瞰自己之時,那淡漠冰冷,高高在上的神情。
並非是仇恨,也並非是憎惡,厭惡——
而是純粹的俯瞰,就仿佛研究員觀測實驗室中的蟻群一般,高高在上的人類又怎麼可能與螻蟻置氣。
就如同——當初執行失落樂園計劃時的自己,看向樂園中的那些亡者一般。
在自己這樣的生者眼中,樂園中的那些亡者們便是死掉的亡魂,是被剝奪了命運,早已經失去了未來可能性的標本、
而自己等人在拉斯特哥哥眼中,也同樣是已經失去了命運的古物,是用於考古的化石。
也是因為某種不知名的偉岸力量,而在刹那間重現的……往日的幻影。
“很不巧,你所得到的那枚火種,我也同樣擁有相同的一份。”
“隻是,正如你所猜想的那樣。”
“我來自於一個——”
“「守岸人」之名,早已被全世界所遺忘的時代。”
少年最後的淡漠話語。
讓格蕾的心靈,徹底墜入了絕望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