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麗的靈魂回路之上,夢幻的光芒正在不斷流轉著。
拉斯特將自己的手放在了那枚結晶體之上,靈魂氣息一點點地浸染入其中。
而與此同時,在那枚結晶體表麵,則有一道道微小的符文被激發而出,連接成了一條完整的光帶……
就仿佛是人類的呼吸一般,伴隨著拉斯特的心跳有規律地起伏閃爍著。
“這是禁忌武裝內置的「搖籃」係統。”
“當你的權限錄入完成後,天頂之劍的核心密鑰便將完全與你的靈魂綁定,實時解析你的靈魂波動並回傳信號。”
“而一旦以你為源頭的靈魂信號,回傳中斷超過12個小時……或是你的靈魂氣息出現超過預設值的波動、被篡改痕跡,那麼核心密鑰上的自毀模塊便將被啟動。”
“就仿佛是搖籃裡熟睡的嬰兒一般,一旦搖籃的晃動因外力而停止,那麼搖籃內的嬰兒便會驚醒,發出哭聲。”
“然後,自毀程式會在五分鐘內,將禁忌武裝天頂之劍——轉化為一堆純粹的,失去研究價值的廢鐵。”
阿加莎院長的解釋緊隨著響起。
“雖然我對拉斯特你抱有著十足的信心,不過搖籃係統與自毀模塊都是禁忌目錄內所有機械類武裝的必備模塊,希望你可以理解。”
“畢竟,雖然概率很小,但我們也必須防備拉斯特你戰死,或是被敵對勢力所俘獲,精神遭到汙染侵蝕,自我意誌也被改寫的可能性……”
“屆時,倘若天頂之劍被敵對勢力所獲得,逆向解析出了對應的禁忌技術,那不論是學院還是帝國都無法承受這樣的後果。”
“我明白,阿加莎院長。”
拉斯特輕描淡寫地點了點頭。
他當然可以理解學院的顧慮。
畢竟論及傳奇強者的數量,論及高層超凡者的積累……
現世的文明攏共也不過數百年不到千年的發展曆程,又怎麼可能與夜世界中整整六個紀元的積累相提並論。
那些曾經終結了過往紀元的大災難,化為夜世界的終焉殘響與黃昏災禍降臨現世之時……倘若按部就班地像夜世界中的那些舊日文明一樣,隻走培養超凡者的路線,那麼也許現世的文明早已經被黃昏災禍所覆滅。
而第七紀之所以能夠堅持至今,甚至在絕大部分時間裡,都將黃昏災禍阻隔於文明的疆域之外,未曾遭遇毀滅性的劫難,繁榮地發展延續——
所仰仗的,正是機械師與魔導科技。
一旦夜世界內的曆史殘響攻略失敗,那麼布置在夜世界外圍的禁忌武裝,便是學院的最後底牌。
這種有資格威脅到傳奇生命的禁忌機械武裝,稱之為國之重器也一點不為過,倘若外泄,尤其是被敵對的國度,或是圖謀不軌的隱秘組織得到……那麼後果將不堪設想。
如此想著,拉斯特催動自己的靈魂與那枚機械結晶體錨定的速度,也不由加快了幾分。
直到——
哢嚓。
拉斯特的精神世界深處,忽然傳來了一道清脆的響聲。
下一個刹那。
以與他的精神直接相連的靈魂回路為橋梁……在這一瞬間,有難以計數的信息流湧入了他的大腦之中。
宛若奔湧咆哮的浪潮,怒濤般衝刷著拉斯特的精神世界。
倘若是普通人的話,在那鋪天蓋地的信息流衝刷之下,精神世界恐怕早已經被撐爆,就連自我意誌也將被摧殘殆儘,淪落為癡癡傻傻的植物人。
這些信息流便是最後的步驟,唯有將圖紙中的每一個細節都完全解析,真正地理解了其中的運轉原理和機械構造……才能夠真正獲得一件禁忌武裝的掌控權限。
但是,傾注了好幾代頂尖機械師畢生心血方才完成的禁忌武裝——其結構原理與圖紙,又豈是普通人所能夠輕易理解的。
輕則精神遭受重創,需要萎靡好幾年才能緩過來……重則靈魂被龐然的信息流衝刷為虛無,自我也隨之泯滅,淪落為一具還有著呼吸和心跳,卻再也沒有意識留存的行屍走肉,空洞軀殼。
這便是妄圖以凡人之身窺探禁忌領域,所必須冒的風險和承擔的代價。
雖然成為機械師並不需要超凡者那般的扮演、持之以恒的鍛煉……但是卻對精神力有著更大程度的負荷,成長曆程中所麵對的失控與暴走風險,絲毫不會比行走於生死之間的黑夜旅者們小上多少。
不過——
麵對著那山嶽傾倒一般,在自己精神世界中奔湧咆哮,肆意激蕩的龐然信息流。
拉斯特的麵部表情,卻依舊未曾有分毫的變化。
如果將那些洶湧襲來的信息流比作奔流的江海,那麼拉斯特的精神力便如同湍急河流中屹立的山岩。
任憑潮水如何湍急凶險,都依然紋絲不動,屹立不倒。
對於自我精神的固化,這幾乎是拉斯特身為黑夜旅者的五維中最強的一環。
先不提他從夜世界中所獲得,那能夠大幅度提高靈魂抗性的固有技能「煉鐵之心」。
即便沒有這個被動技能的時候,在深藍港之中,他便能夠憑借著自己的意誌力,硬生生在鐵十字瘟疫和邪神的腐化中保持著自我意誌的清醒。
禁忌武裝的信息流,其規模再是龐大,對於拉斯特的精神而言,卻連一絲一毫的風險都未曾存在過。
慢慢的——
拉斯特的精神世界中,那信息流的流速減慢了。
與此同時,他的精神力也開始向外擴張,將那流淌的,由純粹0與1所組成的信息流加以吞噬,繼而進行解析、推演。
直到……
最後一縷0與1的數據流也被徹底解析完成。
操作台上,那枚燦銀色的結晶體,驟然綻放出了無比璀璨奪目的光華。
在明淨的光輝中,結晶體一點點變得虛幻,直至徹底淡化消失。
而與此同時,拉斯特的精神世界當中,伴隨著夢幻的光粒飛舞……銀白色的光芒裡,一道虛幻之物正在緩緩凝聚為實體——
那是一柄小巧精致,帶著朦朧光澤的鑰匙。
【天之鑰】
【類型:巨構武裝組件、機械核心】
【稀有度:橙色】
【等級:禁忌】
【道具描述:巨構武裝的核心組件,內部利用空間折迭技術折迭有小型次級維度。
在完成了機械構裝物陣列的基礎部署後,可以使用「天之鑰」為核心引導組件,發動禁忌武裝「天頂之劍試做型」】
【備注:該禁忌武裝已與黑夜旅者「拉斯特」靈魂綁定,一旦回傳信號中斷或出現超過了預設值的異常,天頂之劍的自毀模塊將會被自動啟用】
注視著眼前那柄蒼銀色的鑰匙。
拉斯特的視線中,一道湛藍色的光幕也悄然浮現而出。
這是來自於夜世界的提示信息。
正如阿加莎院長所說,雖然尋常的機械武器帶入夜世界後絕大部分情況下都會失去效用,但是機械師們研究了這麼多年,自然也找到了不少繞過這一限製的方法……譬如以紋章禮裝為基礎進行構裝物的組裝。
當然,這種方法的成本極高,而且成功率也並非百分百……因此正常情況下,機械武器並無法作為黑夜旅者們攻略夜世界的常規手段使用。
但是,毫無疑問——
此時此刻,眼前的這枚天之鑰,便是已經得到了夜世界認證的道具,能夠被拉斯特一同帶入曆史殘響之中。
“好了……”
“那麼我的任務,也就到此為止了。”
阿加莎院長的話語從不遠處傳來。
原本溫和的聲音裡,此刻也帶上了些許的疲憊。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
自然不可能完成一件禁忌武裝從無到有,從構思、設計、繪製……到生產、調試……再到製造出試作品,原型機的全過程。
她所做的,隻不過是指導與協助拉斯特,完成對「天頂之劍」的細化圖紙、機械構造與原理的完全理解——
以及,針對拉斯特在紀元殘響中所將要遭遇的敵人,對「天頂之劍」試作品進行針對性改裝而已……哪怕同樣是傳奇位階的假想敵,但是不同序列,不同類型的傳奇,所需要進行的改造自然也會有所差彆。
不過,饒是如此,這對於阿加莎院長而言也是不小的消耗。
即便她是大陸最強的機械師之一,但是畢竟未曾真正抵達傳奇領域……而禁忌武裝則是以外物窺探傳奇之域的道路,每一步都必須走的小心翼翼。
禁忌武裝製造的過程中,稍稍有所偏差,那麼便很可能釀成無法挽回的惡果。
在機械師發展的曆程中,並不乏某些禁忌武裝暴走失控,大爆炸導致一整個城區化為烏有的前例。
“對了,我記得巴爾巴羅薩還將那枚神聖手雷給了你,對嗎?”
當拉斯特正要起身告辭之時,他聽到阿加莎院長再次背對著自己,開口道。
“把那東西也留下來吧,我用你進入紀元殘響前最後的時間幫你改造一下……”
“我聽那隻雪貂說,你在將要進入的紀元殘響中,將會麵對一位豐饒序列的傳奇,對嗎?”
“神聖手雷原本的「聖光」屬性對於邪教徒、混沌、汙染、腐化係的目標有著特殊殺傷效果,但是對於豐饒序列的超凡者而言,其威力卻會被大幅度減弱,甚至反過來成為其的滋養物也說不準。”
“我會將原有的屬性改造下,調整成針對豐饒序列特攻的效果。”
看著老人那有些佝僂的背影,拉斯特深深行了一禮。
“麻煩阿加莎院長了。”
“嗬嗬,不用客氣。”
阿加莎院長向著身後擺了擺手:“雖然隻是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但是我能夠感受到……你那能夠忍耐住寂寞的性格,簡直就是天生的機械師。”
“作為灰燼院的院長,替學院照顧一下優秀的潛力學員,本就是我所應儘的義務。”
“況且,幫助你,其實也有著我的一點私心。”
她的話語停頓了一下,用那雙蒼老的眼眸,環顧整座明淨寬敞的機械研究所。
“我將自己的畢生心血,都投入到了灰燼院的建設與機械研究之上……未曾結婚,自然也從未有子嗣留下。”
“不過,在亞倫陛下的邀請下,我曾經擔任過皇室很長一段時間的家庭教師……奧菲麗婭與希爾緹娜那兩個小家夥,我都是看著她們長大的。”
“雖然這樣說有些占格蘭威爾帝國皇室的便宜,但是在我心中,奧菲麗婭與希爾緹娜,便確實和我的親生女兒沒什麼區彆。”
“雖然性情截然不同,可我很清楚,那兩個小丫頭,都是性格相當自我,而且極端固執的存在。”
“這份偏執固然能夠讓她們攀登高峰,達成常人所無法企及的耀眼成就……但有時候,這份偏執卻也會成為雙刃劍,讓她們因其走入死胡同之中,難以憑自己的力量掙脫。”
阿加莎看著拉斯特,微笑了一下:“而現在,你又與她們兩個都產生了瓜葛。”
“雖然嘴上不怎麼願意承認,但我看得出來……你在她們的心中,都有著不小的地位。”
“尤其是希爾緹娜,平時宛若天鵝一般驕傲,不肯因為任何人的意誌而改變自我的她,如今也願意因為你而收斂起那份執拗……即便有時她自己也未曾察覺。”
“我已經老了,而亞倫陛下也老了——”
“沒法陪伴她們,完整地走完這一生。”
老人平和的話語,伴隨著夜刃「洗罪之地」發動時的純白光暈一起閃耀而起。
當拉斯特回過神來的時候,眼前的風景已經一陣變幻。
他被一道輕柔的力量,推送到了灰燼院的機械研究所之外。
隻餘下阿加莎蒼老的聲音,還在耳畔回響。
“所以,倘若有朝一日,她們再一次因自己的偏執而走入絕路的時候……”
“拉斯特,我希望你能夠代替我,去幫助她們從那執拗的死胡同中走出。”
“以及,在往後的日子裡——”
“陪伴她們,走完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