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臉變成了記憶裡麵的樣子，我心臟驟然跳快了幾分。
羅舟從外匆忙回來，一定是得到了羅老爺子蘇醒過來的消息，現在將自己收拾好，自然是去見羅老爺子的。
我心中嗤笑。
羅老爺子對這個兒子極儘寵溺，可是這個兒子又是怎麼對他的呢？
羅老爺子早上就已經被羅瀚接了回來，縱然沒有清醒，可是將近一個月沒有見麵的父親回來了，怎麼說也該趕回來見一麵。
可是他沒有。
直到羅老爺子醒過來，這才帶著一身的香水味道，從外麵匆匆忙忙趕回來。
“爸爸！”羅舟還沒有推開門，就在主臥門口叫了一聲。
隨後，他推開門，走了進去。
門沒關，我和楚煜城就站在門外，我探頭往主臥裡看。
羅老爺子已經徹底清醒過來，他的床被升了起來，現在半倚靠在床上，慢條斯理地說著話。
“爸！你終於醒過來了！我想死你了！”羅舟快步走到床前蹲下，兩隻手握住了羅老爺子的手。
看上去真是情真意切，要不是我見到他之前的模樣，恐怕就要相信了。
“爸！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考上了A大！可惜當時我見不到你，不然你就可以早點知道這個消息了！”
人在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笑一下。
至少我笑了一下。
羅舟很聰明，他沒有及時趕回來，但是在彆人問出這樣的問題之前，先當著滿屋子人的麵，說出了自己考上好大學的消息。
果不其然，周圍圍著的一圈人中，已經有人開口了：“羅總的這個小兒子真是有出息，我兒子當年因為受不了高中生活，非要我將他送到國外去留學逃避高考，沒想到羅總的小兒子竟然能堅持下來，而且考得這麼好，比我家那個沒出息的可要強多了！”
這話不知道真假，但是真假也沒有那麼重要，總歸是拉踩一下自己的兒子，誇讚羅舟。
這話一出，其他人也紛紛附和，有一臉痛心說自己兒女也是沒出息的，有跟著誇讚羅舟，說羅老爺好福氣的。
他們的主要目的，大概還是想討羅老爺子的歡心罷了。
不過，他們算是拍錯了馬屁。
羅老爺子聽了一聲聲的誇讚，不但沒有展顏，反而臉色越來越差，他的目光也朝門外看來，落在了我身上。
我勾了勾嘴角，避開了他的目光，偏了偏頭，小聲找楚煜城說起話來：
“裡麵的人都將自己的兒女送到國外去留學，對於你們這樣的人來說，高考早已經不是必須要走的路，你為什麼會這麼選？”
國內的高考早已經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普通人想要跨越階級實在是太難，高考是他們能知道的為數不多的，最公平公正的競爭了。
在這樣的競爭中取得一個好成績，上一個好大學，意味著更廣闊的平台，更多的機遇。
對於普通人來說，高考是捷徑。可是，對於楚煜城這樣的人來說，他有條件，也有這樣的渠道，去選擇一條更簡單的道路。
他選擇高考，如果考得好了，在他的人生履曆上那是錦上添花，可若是考得差，那簡直就要成為圈內的笑料和談資了。
楚煜城聳了聳肩：“我哥當年高考考了一個好大學，我想跟他比比。”
我鼓了鼓腮幫子，不置可否。
楚煜城：“聽到自己的兒子考了個還不錯的大學，羅老爺子為什麼不高興呢？”
房間裡的羅老爺子臉色已經黑得不能再黑，眾人也瞧出了不對勁，大部分人都已經識趣地閉上了嘴。
我看著羅老爺子，靜靜看著他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羅老爺子抿了抿嘴，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你考了好大學，我很高興。不過，我醒過來都已經這麼長時間了，你怎麼才回來看我？”
羅舟沒有想到這件事情並沒有翻篇，又被自己的爹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問了出來，笑容僵在了臉上，有些結巴地說道：“我今天、本來和、朋友有、約，沒想到爸爸會醒過來，所以回來得、晚了些……”
羅老爺子沒有放過他：“今天早上我就已經被接回來了，我本來以為，這麼長時間沒有見過我，聽到這個消息，你應該像你哥哥姐姐一樣，來看看我是否安好。”
這下，羅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場麵徹底冷了下來。
羅老爺子長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今天我也累了，大家去樓下用個便飯就離開吧。”
眾人見情況不對，都紛紛告辭，都推脫說家裡還有事情忙，就不吃飯了。
到最後，竟然隻剩下我和楚煜城沒有離開了。
我這才發現，陳道長已經不在房間裡麵了。
仔細一問才知道，原來是剛才我下去吃飯的時候，他就已經囑咐了幾句離開了。
我好奇：“我是留下來蹭飯的，楚學弟留下來乾什麼？”
楚煜城竟然也厚臉皮起來：“我畢竟出了這麼大的力，我也蹭頓飯。”
桌子上擺了一桌子的菜，能容納12人的餐桌擺的滿滿當當，現在卻隻坐了一半。
楚煜城，我，羅老爺子和他的三個孩子。
除了我吃的滿嘴流油之外，其他人都沒怎麼動筷子。
楚煜城可能是作為客人，所以吃得相當優雅。羅老爺子大病初愈吃不了這些油膩的，隻是在保姆的伺候下喝點清粥。
羅瀚和他的妹妹可能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多，所以現在也沒有心情吃東西。
至於羅舟嘛……
他麵前雖然滿滿一碗雞湯，但是隻拿勺子在碗裡不停地攪和，眼睛時不時瞟一眼主座的羅老爺子。
看他絞儘腦汁，食不下咽，我心裡格外暢快，拿著一根雞腿，啃得歡樂。
我將麵前的食物一掃而空，羅老爺子喝著粥，喝一口，歎幾口氣。
也不知道是羅老爺子今天晚上第幾次歎氣了。等到一碗粥終於喝完，他終於還是開口了：
“我打算修改一下遺囑。”
羅老爺子的女兒叫羅雯倩，她重重錘了一下桌子，嚇得我手裡的雞腿差點沒握住。
羅雯倩：“我早跟父親說秦蕊霞不是什麼好人，父親你就是不信！這彆墅你都留給她了，她竟然還下這樣的狠手！當然要修改遺囑了！”
我心裡暗笑，果然還是女人最懂女人。
提到這件事情，羅老爺子難免還是有些難過：“好了倩倩，是爸爸做錯了，不過我要修改的遺囑不僅限於此。我打算將我擁有的彩衣閣的股份四六分，六分給羅瀚，四分給你。”
這話一說出來，羅舟猛然從座位上站起，連帶著他麵前的一碗雞湯都被掀翻，湯水沿著桌子流下，落在地上的瓷磚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
雞湯的鮮香在空氣中彌漫，蓋過了空氣中所有的聲音，餐廳徹底安靜下來。
我看到羅舟臉上不可置信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