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秒鐘,薄寒嶢就取消了點讚。
估計是手滑。
薑寶純看了一眼時間,淩晨十二點。
她記得薄峻說過,薄寒嶢的作息時間非常固定,雷打不動的十一點睡覺,怎麼今天十二點了還不睡?
薑寶純奇怪了一下,就把薄寒嶢拋到了腦後。
相較於薄寒嶢為什麼不睡覺,她更頭疼怎麼搬家。
跟薄峻在一起半年,同居將近三個月,她往薄峻的彆墅裡搬了不少自己的東西。
有的小玩意兒可以扔了,但衣服絕對不能丟,尤其是秋冬季節的衣服,一件就要幾千上萬。
薑寶純成年以後,大部分衣服都是拿自己工資買的,實在丟不起。
但薄峻的彆墅,肯定不允許搬家公司進去。
想到在研討會搬完磚後,還要去薄峻的彆墅打包行李,薑寶純想跟薄峻和好的心都有了。
她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搬家。
兩天後,研討會如約在a市某博覽中心召開。
這次研討會是關於奇異粒子領域最新理論成果展開的專題討論,參會人員除了國內外眾高校的專家教授,中途還會連線往屆的諾貝爾獎得主。
薑寶純的公司非常重視這次研討會,提前兩天安排她們去現場監督工人布置展覽。
說是“監督”,其實就是乾雜活兒。
她在現場不僅要盯著工人搬運器材,還要給庫房裡的快遞分類。
因為隱私保護,現在的快遞箱子幾乎不會標注裡麵裝了什麼。薑寶純隻能把快遞拆開,又裝回去。從早上到下午,整整拆了七十多個快遞,她整個人都累癱了。
她想到一個笑話。
有人在網上招“藝術指導”,理由是晚上有幾車水泥要卸。
評論區都以為,這是在比喻“藝術指導”的工資跟水泥工一樣低。
……隻有業內人士才知道,工作時可能真的會去卸水泥。
研討會召開當天,薑寶純又提前三小時到達現場,檢查設施是否安裝到位。
等參會人員入場時,她已經累得失去了好奇心,完全沒精力去探究到底是哪些學術大拿來參會。
好不容易挨到中場休息,薑寶純去了一趟洗手間。
她去之前,長餐桌上的茶歇還完好無損。隻是上個廁所的功夫,前來參會的本科生和研究生就如蝗蟲過境,把蛋糕甜點掃得一乾二淨。
她回去時,桌子上隻剩下半塊哈密瓜。
薑寶純:“……”
沒辦法,她隻能餓著肚子,等研討會結束後出去吃。
等待的過程無聊極了,薑寶純完全聽不懂研討會的內容。
她對“粒子物理學”的認知,還停留在標準模型的基本概念,比如誇克,比如玻色子。
這次研討會探討的主要內容,卻是“軸子、暗光子、分數電荷和磁單級子”。
薑寶純不免有種錯位感。
作為普通人,她還在為自己的三餐心煩,這群人的思維卻已前往了一個普通人無法觸及的領域。
她對這種感覺,說不上討厭,也說不上喜歡。
隻覺得五味雜陳。
這時,薑寶純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薄寒嶢。
他坐在會場中心,神色冷峻而嚴肅,頭微微垂下,靠近麥克風:
“基於wa和nck衛星的高精度宇宙微波背景數據,我們對譜線進行了深入分析,重點研究了軸子與光子的耦合效應對偏振模式的潛在影響……”
薄寒嶢似乎是接著他導師發言,發言時間並不長,很快就結束了。但作為本科生,能在這種規模的研討會上發言,已經是一項殊榮。
而且,他表現得不卑不亢,口吻冷靜而清晰,沒有任何卡頓。僅從表麵上看,誰也無法相信,他今年才十八歲。
尤其是那雙在桌子上鬆弛交握的十根手指,指骨修長,青筋分明,已經滲出幾分微妙的男性魅力。
可能因為先跟他爸談的戀愛,薑寶純雖然知道薄寒嶢很高,也知道他已經成年,但總感覺他跟親戚家的小孩沒什麼區彆。
現在看來,他分明是一位各方麵都已發育完全的成熟男性。
還好跟他爸分得早。
不然給這麼一位成熟男性當媽,她可能會尷尬得用腳趾摳出三室二廳。
薄寒嶢發完言後,喝了一口水。
他垂下眼睛,在記錄簿上寫了一行字,又喝了一口水,突然抬頭,與薑寶純四目相對。
氣氛驟然緊繃。
薑寶純完全沒想到,薄寒嶢會看到她。
會議室相當寬敞,他的視線卻像是循著某種細微的蹤跡,精準無比地捕捉到她的存在。
薄寒嶢也怔了一下,隨即微微皺眉,似乎覺得她的出現是個不容忽視的錯誤。
薑寶純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薄寒嶢為什麼會對她抱有那麼大的惡意。
她不過是來這裡搬個磚,怎麼就惹到他了?
雖然她囿於專業不同,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這次研討會的海報是她設計的,宣傳冊的排版是她審核的,就連他手邊的礦泉水,都是她監督工人一箱箱搬進來的。
他憑什麼覺得她的存在是個錯誤?
薑寶純沒忍住,瞪了他一眼。
薄寒嶢不知有什麼毛病,被她瞪了以後,不僅沒有移開視線,反而中邪似的盯著她看了好半天,直到下一位參會代表發言,才將目光轉向彆處。
薑寶純被他盯得後頸發毛。
她思來想去,覺得薄寒嶢之所以厭惡她,無非是因為她可能成為他的繼母。
想想也是,麵對一個隻比自己大幾歲的準繼母,任誰都無法生出好感。
薑寶純決定研討會一結束,就去告訴薄寒嶢,她跟薄峻已經分手了,基本沒有複合的可能。他沒必要再這樣如臨大敵。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下午四點半,研討會終於結束了。
參會代表依次離席。
薑寶純見周圍人走得差不多以後,走到薄寒嶢的麵前,兩隻手撐在桌子上,低頭看他。
薄寒嶢正在收拾東西,見她把手按在他的筆記本上,立即取下西裝胸袋的鋼筆,用筆帽那一端推開了她的手。
除了小學時代的“三八線”,薑寶純還沒有遭遇過如此明顯的排斥。
她忍不住問:“如果我在你筆記本上舔一口,你會跟你爸告狀嗎?”
薄寒嶢眉頭緊皺,覺得薑寶純可能瘋了。
為了跟他見一麵,她居然弄到了研討會誌願者的身份,還是主會場的誌願者。
當時,她就站在會議室的花壇旁邊,離他隻有十多米遠。
薄寒嶢看到她的一瞬間,隻覺得腦中嗡的一響,半邊身體都繃緊了,差點沒能拿穩手上的鋼筆。
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這次研討會並不保密,任何人都可以在網上看到這次學術討論的錄像。
換而言之,薄峻也有可能看到。
她毫不掩飾對他的愛意,就沒有想過,萬一薄峻看到這一幕,會引發怎樣的後果嗎?
薄寒嶢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冷處理並不能解決問題,反而會讓薑寶純接收到錯誤信號,誤以為他們有在一起的可能性。
他必須冷漠且正式地告訴她,他們不可能在一起,她才有可能死心。
薄寒嶢看著薑寶純,剛要開口,下一秒鐘,卻被薑寶純徑直打斷:“我跟薄峻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