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聞言不由得一陣沉默。
仔細思考,確實如此。
他突然明白,趙驚鴻為何對世家有如此惡意了。
他應當早就察覺到了這點吧!
可是,如何應對呢?
這些世家貴族們,就像大樹的根莖,紮根在深處,盤踞四周,將根紮在了大秦的每一個角落。
想要滅掉他們,幾乎是不可能的。
更甚之,滅了一個,還會有更多的世家出現。
比如王家,比如蒙家,比如李家,比如馮家……這些世家亦然會存在。
一旁的司馬寒猶豫了一下,緩緩道:“陛下,不知道您有沒有聽說過一種說法?”
嬴政看向司馬寒。
司馬寒拱手道:“陛下,民間有種說法,就是世家的少爺們,是全天下最有權勢,最會享受的人。他們從一出生,就擁有一切,金錢、權利、地位,女人對於他們來說,更是觸手可得。”
“世家盤踞幾十年乃至幾百年,家族積累之雄厚,甚至遠超國庫!”
“世家之人,占據朝堂官位,隻要他們穩步發展,地位必然會越來越高。”
“而這些少爺們,隻需要享受生活,享受最奢靡的生活即可。”
“待時間到了,他們自會承接權利,然後娶妻生子,他們的孩子,又會過上跟他們一樣的人生。”
“比如胡亥公子,喜好美色;但是他身為公子,眾多人盯著,更有道德來約束,所以隻能忍著。但世家公子不用,他們想要什麼就有什麼,不會有人指責他們。”
“而且,他們什麼都不用做,有侍女,家仆服侍他們,就算不會朝堂之事也無妨,他們可以養很多門客,有很多有才華之人願意為他們效勞。”
“總之,他們從一出生,就是來享受的。”
“甚至,他們說,就算用皇位來換他們的生活,他們都不換……”
嬴政聽完,不由得笑了。
“是啊!就算是皇帝也並非真正的自由,要承擔天下百姓的責任,要承擔治理國家的責任,要麵對文武百官,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以免受到天下黔首的指責,需要每日處理政務,無法真正的享受生活。”
“如此說來,他們確實是全天下最享受生活的人。”
司馬寒看著嬴政的笑容,隻覺得遍體生寒。
因為他了解嬴政,知道嬴政如此表現,那便是最憤怒的模樣。
“而且……”嬴政緩緩道:“他們還隻會跟世家之人通婚,將世家的圈子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相互之間的關聯,讓他們這些世家愈發壯大,也愈發凝聚。”
“如此,若是想要動他們,那便是牽一發而動全身!會引來諸多世家的討伐,所以……若是皇權膽敢貿然針對世家,那等待皇權的,便是覆滅的結果,就猶如商紂王一樣。”
“那若是朕想要動他們,會不會到時候也給朕刻下一個暴君的形象?讓後世子孫,世世代代都辱罵朕?”
司馬寒和李斯嚇得低頭不敢言。
嬴政看了他們一眼,冷笑一聲,沉聲道:“看來,朕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李斯想了想,勸說道:“陛下不必如此苛責自己……”
嬴政瞪了李斯一眼,“若我不做,留給誰來做?難道要讓朕的後代承受這些?讓朕的大秦暗中被這些世家所掌控?”
李斯低著頭不敢說話。
嬴政冷哼道:“這譚家跟其他六國貴族勾結也就算了,竟然和胡人暗中還有交易,如此喪心病狂,壓根就沒有將自己當成大秦之人!如此看來,所謂的國家,對於世家而言,壓根不值一提,在他們眼中,隻有利益,若不符合他們的利益,國家也可推翻!”
李斯和司馬寒瑟瑟發抖,不敢多言。
此時,蒙毅推門進來,滿臉苦澀地拱手道:“陛下,臣就要前往百越了……”
嬴政看了蒙毅一眼,沉聲道:“你去百越,自保可有信心?”
蒙毅蹙眉想了想,緩緩道:“自保倒是不成問題,就怕將閭公子不配合。”
嬴政看了蒙毅一眼,將一份縑帛遞給蒙毅,沉聲道:“若是他不聽勸,你就將這份縑帛給他,上麵有朕對他的安排。”
“謝陛下!”蒙毅大喜,接過縑帛,興奮道:“臣這就去!臣定然早去早回,早些回來服侍陛下!”
“趕緊去吧!”嬴政擺手,“正好也去探探,看看這將閭到底懷著什麼心思。”
“是!”蒙毅退了出去。
司馬寒和李斯滿臉羨慕地看著蒙毅。
真好,不用待在始皇身邊擔驚受怕。
關鍵是,胡亥太能作了,導致始皇每天都很暴躁,情緒非常不穩定,他們也跟著每日擔驚受怕。
而嬴政站在窗前,看著下方鹹陽宮的景色,雙眸愈發堅定。
嬴政沉聲道:“朕要做一件大事!一件古往今來無人敢做的事情!一件比一統六國更為重要的事情!朕一統六國,統一度量衡,書同文車同軌,修建長城,鑄造華夏萬事基業,這隻是個開始!朕明白,這一切都還隻是表象,想要讓華夏族群生活的更好,那就必須用更為激烈的手段來應對!”
嬴政回眸看向司馬寒和李斯,沉聲道:“朕絕對不會讓已經廢除掉的奴隸製再恢複!朕要讓朕的大秦,強盛!強大!且可人人如龍!”
“或許,天下人會不理解朕,會恨朕,甚至會辱罵朕,但朕不在乎!”
“朕要用朕的屍體,用朕的一切,為大秦,再鑄根基!”
李斯看著嬴政目光灼灼,滿臉興奮,立即跪地呼喊:“臣!願意再隨陛下,再建大秦!”
司馬寒還很年輕,並沒有見過始皇一統天下時的場景。
但今日,他看到始皇偉岸的一麵,強大的一麵,充滿了人格魅力。
此番話一出,司馬寒就有一種要為始皇拋頭顱灑熱血的衝動。
他也終於明白,為何大家都說,始皇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之始皇帝。
因為,始皇無人能比。
普天之下,五千年前,五千年後,都無人可以與之相比。
他就是唯一的始皇帝!
“臣!”司馬寒單膝跪地,沉聲道:“願意誓死追隨陛下,為陛下大業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