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策府深院，卓子房已經在此等候多時，焦躁不安。
“子房，我剛剛在拜訪神醫，你可有急事？”梁蕭一進院子便問。
“我不礙事，你不必總是為了我去求她了。”卓子房歎道，“茯苓是她的發小，也為了我問過她幾回，她都說性命無礙，不必擔憂。”
梁蕭苦笑。
卓子房取來桌上的情報遞給他，一邊輕咳，一邊分析。
“西秦那邊又有兩萬條上好的紫杉木運來，已經得到獨孤烈的批準。但此事過後隻怕最無缺和拓跋穹會有所警覺，要做好紫杉木斷供的準備。”
“徐州海鹽勢必打擊江南鹽商，這些鹽商背後的門閥也一定會狗急跳牆。同樣的，西秦不可能坐視徐州海鹽源源不斷地從西秦獲利，也一定會想方設法，離間你和武帝的關係。”
“不過你這一路走來各方麵都做得無可挑剔，名正言順，倒也不必擔心。如今唯一需要擔心的，便是最無缺其人過於重視你和徐州，攛掇西秦與匈奴媾和，暗中向武帝施壓。在外人看來，以徐州一州之地是不可能抵擋兩國聯手的。”
“雲家鎮守豫章，既要防範北邊的西秦，又要抵禦南邊的叛軍，能為徐州提供的支持極其有限。目前徐州能依靠的隻有自己，還有江南過來的兵源和物資。”
“不過，如你所願，這些新式軍器的威力確實足夠保衛徐州，徐州儲備的弩矢箭支也經得起長期消耗。在形勢丕變之前，儘可能收購更多的外界物資，囤積起來。”
“下一次西秦公主過來談判，可以考慮以交換糧食為籌碼，在食鹽方麵適當鬆口，以此來測試西秦囤糧情況。西秦若是意外答應，說明邊境兵精糧足，必有圖謀徐州之誌，須早做準備。”
“接下來，徐州要儘量避免使用本土的造紙材料，直接向西秦大量收購。徐州水軍的組建已經提上日程，最快今年，最遲明年，與匈奴必有決戰！”
梁蕭見他呼吸有些短促，連忙道：“好了，你最近先放心休息，我剛剛回來時收到消息，西秦公主又請求會談，想必已經收到了西秦皇帝的指示。”
卓子房有些不放心，道：“此事適合你們單獨交談，若有旁人插話，你們難免有所保留。你能表現得越為難越好，否則對方一定會發現海鹽的成本低得可憐。”
“我正有此意。”梁蕭欣然應允，這才去見拓跋倩影。
會客廳裡，拓跋倩影目光幽怨，仍為先前沒能好好反駁梁蕭之事耿耿於懷。
直到梁蕭進門，她才平複心情，起身相迎。
“武君，我已收到我父皇指示，希望能與你詳談食鹽之事。”
梁蕭請她入座之後，問道：“貴國有何訴求，不妨說個明白。”
拓跋倩影這才鄭重表態。
“我國希望能以十五文錢每斤的價格從徐州進貨，請武君作出保證，徐州不會往我國走私食鹽，並與我國聯合查禁一切邊境私鹽。”
“作為回報，也請武君提出合理要求。”
見梁蕭陷入沉思，拓跋倩影也耐心等待。
“長安公主，貴國當真認為自己的條件合情合理？”
拓跋倩影道：“可以細談。”
“本地食鹽走的本來就是薄利多銷的路線，不能與貴國動輒一斤五十文起步的價格相提並論，若是以這個價格出售食鹽給你們，那豈不是倒貼錢財給貴國打工？”
“再說了，本將軍身為武朝重臣，豈有為鄰國查禁私鹽以維護鄰國統治之理？若是此事傳到京城，吾皇又該如何看待本將軍？”
拓跋倩影微微撇嘴，道：“武君的顧慮也不無道理，不過我國仍是希望能從你的手裡進購食鹽，至少你要保證你不會惡意衝擊我國鹽業，這才是關鍵。”
“長安公主言外之意，本將軍已經了然，你父皇無非就是擔心徐州秘密派人往貴國境內運鹽，低價售賣，與貴國鹽政爭利。”梁蕭麵帶微笑，沒有指責。
明麵上，西秦占據中原之地，如今確實比武朝和匈奴更強，來往武朝的西秦使臣不乏盛氣淩人，居高臨下。
拓跋倩影能不跟他擺架子，已經算是客氣了，但其表現出來的強國風範仍是一覽無遺。
“武君是聰明人，也很實在。”拓跋倩影隨口稱讚，心中不安。
此人軟硬不吃，相當難辦。
但唯有辦成此事，她才能向國人證明自己當得起“長安”這個封號。
“貴國又如何能夠保障，從徐州低價進購的食鹽不會回流徐州，乾擾徐州官鹽的出售？”
梁蕭的詢問，讓拓跋倩影美眸一亮，這似乎是可以賣鹽的意思。
“武君有何皆大歡喜的良策，直說無妨。”
梁蕭道：“徐州接收的百姓太多，缺糧的情況想必也瞞不住貴國。”
拓跋倩影微微點頭，靜待下文。
“第一，本將軍不會答應聯手清查私鹽，但可以保證自己不派人往西秦走私食鹽，畢竟兩國修好。”
“第二，貴國想要從徐州進購食鹽，必須向徐州出售等價的糧食，一百萬石糧食封頂，剩下的再用金銀或者等價物資補齊。”
“第三，貴國從徐州進購的食鹽，必須接受本將軍指派的人員監督食鹽流向，一旦查明貴國惡意將食鹽倒運到我國各地出售，今後與食鹽相關之事，一切免談！”
“第四，食鹽進價永遠不得低於每斤二十文，以確保徐州有利可圖。”
“容我思量！”拓跋倩影麵露難色。
每斤二十文的進價，已經接近西秦境內精製食鹽的成本，這相當於讓梁蕭接下了西秦的製鹽任務。
至於向徐州出售糧食，更是觸及西秦政策的底線——禁止向鄰國出售任何軍需物資。
雞鴨鵝羊犬，能允許這五種禽畜售往徐州，已經是國家底線了。
畢竟徐州一直被她父皇視為囊中之物，曾經唾手可得。
如今隨著梁蕭執掌徐州，西秦也不得不好好掂量一下了。
但擺在她眼前的，是能夠以微小損失換取切實保護西秦鹽業的機會。
隻不過，她仍是摸不準父皇和最無缺的想法，畢竟梁蕭還要糧食。
這裡和洛陽相距千裡之外，來回的信息交流最快也要三天，八百裡加急可能跑壞很多的人和馬，換成四百裡加急，就需要六天時間。
“武君的條件著實有些苛刻，可否給我五天時間，我請示父皇之後，再作決定？”
梁蕭點頭：“七日之內，本將軍可以等你。”
拓跋倩影離開後，梁蕭回到院子裡。
“咳咳……”
卓子房的妻子全茯苓正在為卓子房診治，卻不料卓子房仍是咳嗽不止。
在梁蕭驚恐的注視下，卓子房咳出幾口鮮血，落在掌心。
“子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