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丁入畝……這個詞對於何光臣而言太過陌生，一臉茫然的看著江寒。
江寒沉聲道：“正如何大人所說，大虞積弊已久，土地兼並嚴重，富者田連阡陌，竟少丁差，貧民地無立錐，反多徭役，使得百姓苦不堪言，幾難生存，而朝廷也征收不到賦稅。”
“那便實施攤丁入畝，首先，將丁銀均攤入田賦，按土地數量征稅，田多者多納，無田者不納。其次，取消士紳免稅特權，清查隱匿土地。”
攤丁入畝說白了就是以前按人頭收稅，如今按擁有的土地收稅，地主土地多，收的稅便多，百姓土地少，收的稅便少，沒有土地的就不用收稅，如此一來便能解決土地兼並嚴重的問題。
何光臣臉上霍然變色，心中翻起了驚濤駭浪，忍不住站起身來，道：“你，你的意思是廢除丁稅？這，這可是延續了千年的製度。”
江寒沉聲道：“於國於民無益的製度，要它何用？”
何光臣越想心中也是震驚，若是按照江寒所說，改用攤丁入畝，的確可以解決眼前大虞最大的問題。
何光臣忍不住喃喃道：“妙，妙，絕妙！丁銀均攤入田賦，按土地數量征稅，如此一來，不僅可以減輕百姓負擔，亦能減少官吏橫征暴斂，最重要的是，朝廷財政收入便有了保障……”
他不禁震驚的看著江寒，今日自己隻是隨口提到大虞土地兼並的問題，江寒便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想出了對策……鬼才，奇才！此人簡直就是大虞的救星！
何光臣道：“但，若是廢除丁稅，推行攤丁入畝，必將遇到一個問題——士紳甚至是一些官僚，必定激烈反對。”
江寒沉聲道：“若想治療身體上的腐肉，便須以利刃將腐肉割除。”
何光臣心中一凜，道：“此事事關重大，我必須趕緊稟告陛下，衛國公，快隨我入宮覲見。”
江寒笑道：“這件事何大人稟告上去就行。”
何光臣道：“那可不行，攤丁入畝是你提出來的，你趕緊跟我進宮麵見陛下。”
江寒歎氣道：“何大人，我待會還有事……這樣吧，我將攤丁入畝具體怎麼做告訴你，你進宮稟告陛下就行。”
他要是去稟告皇帝，皇帝怕不是立即就讓他來做這件事，攤丁入畝推行難度之大他也預想得到，恐怕會遭遇諸多的阻撓。
如今他隻想好好休閒一段時間，陪陪自己的女人，可不想和一群官員打交道。
何光臣連忙道：“那你寫下來！”
半個時辰後，何光臣便捧著一張紙，急匆匆的坐上馬車，進宮去了。
江寒看著何光臣匆匆離去，忍不住苦笑一聲，有這麼急嗎？哪有把客人留在家裡，主人離開的道理？
……
皇宮，養心殿，弘貞皇帝坐在龍榻上，身旁竇貴妃給他泡了一碗參湯。
弘貞皇帝接過參湯，喝了兩口，沉吟道：“朕翦除了魏王的羽翼，你心裡會不會不滿？”
竇貴妃道：“陛下這麼做，自有陛下的道理，我怎會對陛下不滿？再者，仲秋這些年來做事的確放肆了些，是該敲醒他。”
弘貞皇帝看著竇貴妃點了點頭，很滿意對方的善解人意，道：“朕又何嘗不知道魏王的功勞，隻是兄弟相爭，必有一傷，朕實在不願看見同室操戈的場麵啊！”
皇帝放下了參湯，道：“你說，衛國公江寒如何？”
竇貴妃道：“衛國公聰明過人，又擅於用兵，隻有二十多歲便立下赫赫戰功，實乃國之棟梁。”
“國之棟梁……朕便擔心……”皇帝沉吟了起來，二十多歲的少年已經封無可封，現在他是不貪戀權勢，可將來呢？倘若江寒有不臣之心，太子，能製得往他嗎？
竇貴妃道：“陛下在擔心什麼？”
弘貞皇帝歎息道：“江寒這把刀，很是鋒利，用起來順手，可朕卻擔心會割到自己啊……”
竇貴妃心中一動，陛下這是開始忌憚江寒了啊！畢竟二十多歲便封至國公，以後隻會封無可封，若陛下仍屬壯年，自然不怕，可是如今陛下老了啊……
這時候，有暗衛稟告：“陛下，衛國公於涼州滅竇梁隗三家所得家產數額巨大，而衛國公竟私下貪了三百萬兩。”
弘貞皇帝哼了一聲，道：“這小子不僅好色，更是貪財！還國之棟梁？簡直就是個大貪官！”
竇貴妃卻是看出弘貞皇帝語氣轉凝重為輕鬆，心裡暗歎一聲，陛下看似在罵，其實心裡很是高興啊！
便在這個時候，養心殿外傳來太監的腳步聲：“陛下，戶部尚書何光臣求見。”
何尚書這麼晚了來做什麼？難道是來跟自己哭窮的？弘貞皇帝皺了皺眉，有些不想見何光臣，但想到這個時候他還過來，恐怕有什麼急事，不得不見。
“讓他進來。”
很快，何光臣便步入養心殿，道：“微臣叩見陛下！”
“何愛卿，你深夜過來有什麼事？”弘貞凝視何光臣，卻見對方一臉激動之色，不像是來哭窮的。
何光臣從懷裡拿出一張紙，道：“陛下，你先看這個。”
“這是什麼？”弘貞皇帝接過宣紙，緩緩展開，入目便是四個大字：攤丁入畝！
他漫不經心的往下看，土地兼並，官紳一體納糧，廢除丁稅等等字眼映入眼簾。
漸漸的，皇帝臉色變得凝重起來，腰杆也不禁挺直了，眼中精光閃爍。
僅是看到一半，他便霍然起身，拿著宣紙的手微微顫抖。
待看完了，弘貞帝忍不住道：“好，好啊！好一個攤丁入畝！妙，絕妙！何光臣，你竟有如此想法，朕以前實在是小看了你！朕該重用你的！”
這攤丁入畝若是實施，勢必能改變大虞的弊端，這是能讓國家強盛的政策！
皇帝看向何光臣，笑道：“就是你這字，也該練練了。”
何光臣嘴角微微一抽，道：“皇上，這不是微臣寫的，攤丁入畝，也不是微臣想出來的。”
皇帝問道：“不是你想出來的？那是誰想的？”
何光臣道：“是衛國公江寒。”
皇帝整個人不禁一愣：“是他想出來的？”
“不錯！今日我請衛國公到我府上飲宴，閒談之時，正是他說出來的。”何光臣抬頭道：“陛下，此策必能強國啊！”
皇帝又是興奮又是疑惑，道：“他人呢？怎麼隻有你過來？”
何光臣道：“衛國公說他還有事。”
“什麼事能比得了此事重要？來人，去叫衛國公過來！”皇帝大聲道。
太監離去，可兩刻鐘後卻單獨回來：“陛，陛下……”
“他人呢？怎麼沒來？忙著什麼事？”皇帝不禁皺眉，他此刻就想看見江寒，問問他這攤丁入畝的事。
太監臉色有點尷尬，道：“衛國公他，他去了汝寧公主府……忙著事，來不了……”
皇帝嘴角狠狠的一抽，這個混帳東西！他是要將朕的女兒全糟蹋了嗎？
等等，汝寧？？江寒這個狗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