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七年八月份,自從兩個月前多爾袞兵敗山海關之後,他在女真內部的權威一落千丈。
雖然經過內部鬥爭,多爾袞擊敗了豪格,擁有了攝政王的地位。
但在軍事力量上多爾袞稍遜一籌。
因為皇太極手中有三旗,分彆為鑲黃旗、正黃旗以及正藍旗,擁有八旗當中接近半數的兵馬。
皇太極死後,鑲黃旗與正黃旗作為內二旗歸屬皇太極的繼承者福臨。
正藍旗則歸屬於皇太極的長子豪格。
隻不過因為各方原因,豪格失去了繼承權,福臨年幼,三旗不能團結,才被多爾袞以兩旗的實力掌控權力。
然而山海關的這次兵敗,無疑成為了豪格、代善、濟爾哈朗等人攻訐的借口。
多爾袞回去之後,果然遭到豪格要求開諸王會議。
會議確實開了。
然而與豪格想象中的不同。
會上眾人的確指責了多爾袞的兵敗,卻沒有把多爾袞趕下台。
整個會議多爾袞一言不發,除了多鐸幫他解釋了幾句之外,其餘時間大家都在說他的過錯。
可會議好像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對解除多爾袞的職務以及權力是隻字不提。
即便豪格在會上提了一次,諸王卻無一人響應,全都緘默其口。
這讓豪格火冒三丈,甩袖離開。
他不知道的是。
即便多爾袞這次打的敗仗虧損再大,諸王會議也不可能真廢了他。
說到底,這個時候能扛起滿清大旗的就多爾袞一人。
代善年齡太大,六十多歲,身體也不好,基本已經退居二線。
濟爾哈朗雖正當壯年,可他不是努爾哈赤一脈,是努爾哈赤的侄子,不可能掌權。
福臨年紀小,雖然是皇帝,名義上的鑲正黃旗旗主,但他才不到七歲。
手底下鼇拜索尼譚泰等人能幫他爭爭權益,卻不能爭到權力。
豪格更不用多說,性格暴躁,有勇無謀。
阿濟格與豪格一個樣。
多鐸今年才三十歲,比多爾袞差遠了。
所以數來數去,其實也就剩下多爾袞能征善戰,有智慧有頭腦,能擔當起目前的局勢。
豪格看不懂,還以為隻要廢了多爾袞,他就能夠以皇太極長子身份掌權。
卻不知道滿清上層權力機構其實看得很明白,以目前滿清青黃不接的情況,如果真把權力交給豪格,他們那才叫完蛋。
等豪格走後,會議才算是真正開始。
沈陽皇宮崇政殿內,正是八月份,外麵下著大雪。
簌簌的雪花把整個皇宮都積了厚厚一層,淩厲的寒風吹拂,令人渾身發涼。
室內燒著炭,驅散了些許寒氣。
諸王坐在椅子上烤著火炭,或是麵容嚴肅,或是閉目養神,或是沉默不語,氣氛有些凝重。
豪格走後,目前沒有實權,隻有較高政治地位的正紅旗旗主代善讓多鐸把事情經過再詳細說一遍。
多鐸說完之後,大家的臉色不一。
事實上多爾袞直到前天才回盛京,之前他一直在寧錦沿線,防備明軍進攻。
同時最主要的是立即查探大明內部消息。
這段時間他們在明朝的內應源源不斷的把大明的消息傳遞過來,也終於讓多爾袞確定了一件事——明太祖下凡,是真的!
而且明太祖還曾言,未來是他們滿清人得了天下。
但因為滿清大肆殺戮漢人,已經成了神仙的明太祖朱元璋,決定耗費所有法力,貶自己為凡人,下凡救世。
如此離譜的消息若是放在以前,多爾袞隻會笑笑,不至於當真。
可現在一百個明軍就能把他十萬大軍打得潰散,這讓多爾袞都有些懷疑人生,特彆是多鐸還是親曆者。
當時如果不是多鐸跑得快。
恐怕躺在地上的,就不止是那幾千名被他派過去圍殺周安他們的士卒騎兵。
“這應該是某種火器。”
過了許久,濟爾哈朗才說道:“明人手中的東西能噴出火焰,與火銃何其相似。”
多鐸皺眉說道:“我剛開始也是這麼以為,隻是戰後殘存下來的士兵,整根腳都被打斷了,這可不像是火器,比大炮的威力還可怕。”
“整根腳被打斷了?”
“這這這,多鐸,你莫要誆騙我們。”
“騙你們作甚,還不止呢,我之前看了一下,很多人的身體都被打碎了。”
“怎麼可能,離得數百步就能把人身體打碎嗎?”
諸王駭然不已。
這已經嚴重超出他們對火器殺傷力的認知範圍了。
可他們哪裡知道,明軍用的槍械不是一般的槍械,而是朱棣通過圖紙、樣板以及現代機械製作出來的ak47。
ak無法量產,但卻可以用衝壓機把零部件衝壓出來進行組裝,每年能生產出上千把。
而ak用的子彈是762毫米子彈。
這種子彈發射之後,在強大的動能下,子彈會不斷旋轉,形成巨大的衝擊力。
如此在子彈射進人身體裡後,可不是電影裡演的隻是個彈孔,而是直接像是轟在人身上,打出個碗口大小的洞。
毫不誇張的說,再加上空腔效應,如果一槍射中胸口,胸口上會有個大洞,並且胸口裡的內臟會被瞬間撕裂,子彈再穿身體而過。
這比被紅衣大炮射中還要痛苦。
因此導致每個被射殺的滿清士兵身體裡都沒有留下子彈,如果被多發子彈擊中,身上腦袋四肢都會被打碎,慘不忍睹!
也正是這誇張的殺傷力,對滿清士兵的心理造成了嚴重打擊,很多人畏懼上戰場,軍中士氣低落。
“現在當務之急還是想想對策。”
沉默了許久的多爾袞終於開口道:“將士們已經畏戰,還有一些人不知所蹤,恐怕是當了逃兵。”
“漢人不可信,下麵那些漢人士兵最近有異動,而且吳三桂手底下也已經出現了動亂,一些人趁夜逃走了,我就怕他們到時候與明人裡應外合。”
多鐸也道:“現在寧錦那邊形勢很不妙,阿哥我們是不是應該馬上回寧錦?”
“先不急。”
多爾袞抬起頭看向眾人說道:“吳三桂是明人必殺的之人,其餘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沈誌祥他們也知道再投降回去是死路一條,他們無需要擔心,現在最主要的是該如何穩定軍心,同時該想想現在該怎麼辦,是繼續與明人打下去,還是和談?”
鑲紅旗旗主,多羅衍禧郡王羅洛渾說道:“我聽說洪承疇富有謀略,先帝在世的時候經常谘詢於他,不如問問他對現在明人的看法?”
洪承疇這個時候已經投降了滿清。
但實際上他並未進入核心圈,也未授予官職。終皇太極一朝,他都被軟禁在家,不得隨意出入,所以在多爾袞問範文程的時候,洪承疇根本沒有出現。
眼下諸王會議屬於滿清最高級彆的會議,甚至可以有廢立福臨這個皇帝的權力,彆說洪承疇,連範文程都沒有資格進來。
然而多爾袞卻說道:“若是問軍事打仗,或許可以問問洪承疇,可現在是國策的時候。擺在我們麵前的就隻有兩條路,繼續打,還是想辦法和談,問他有什麼用?”
“和談吧。”
代善長歎了一口氣道:“現在明人實在是太強大了,我們根本不可能戰勝,隻能和談。”
他一開口,多爾袞和多鐸、濟爾哈朗等參與過山海關之戰的人鬆了口氣。
事實上這裡大部分人都參與過,連固山貝子博洛都戰死沙場,很多人都是逃命逃出來,見識到了明軍的強盛,已經嚇破了膽子。
要真繼續打下去,恐怕彆說底下的將士們,這裡大半的親王、郡王、貝勒、貝子都得持反對意見。
隻是他們不敢說。
現在政治地位最高的代善主動提出來,情況自然就不一樣了。
多爾袞馬上說道:“既然如此,就想個和談的說辭出來。我覺得可以向明人遞交國書,派使者先去山海關探探他們的口風。”
濟爾哈朗搖搖頭說道:“我現在就擔心他們不願意和我們和談,那朱元璋是什麼人,了解過漢人曆史的應該都知道,殺性向來都重,他們既然已經擁有了能夠把我們斬儘殺絕的武力,就不可能與我們和平共處,諸位還是不要幻想天真地繼續跟以前的大明一樣他們在關內,我們在關外。恐怕如果不能拿出讓他們滿意的說辭出來,他們就必然會揮師東進。”
“額這,聽說那朱元璋多次北伐蒙古人,還有那朱棣,幾次深入漠北,現在山海關那邊有消息說,朱棣已經在那裡了,這可怎麼辦?”
“得想個轍出來,依我之見,不如遞交國書,願意如朝鮮一般,歸附大明,成為大明藩國。”
“這般屈辱?”
“那你說說怎麼辦?現在軍中士氣低落,繼續與明人交戰嗎?”
“還是先探探口風吧。”
代善見眾人已經十分氣餒,顯然心裡陰影極重,怕父親基業倒下,便說道:“可以交降書,承認戰敗,願意投降,賠償大明的損失,隻求繼續與大明共處。”
“嗯。”
多爾袞想了想,覺得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苦笑道:“那就這樣吧,我到時候讓範文程寫降書,讓陛下蓋上玉璽。”
代善歎道:“按照那朱元璋所說,未來本該是我們大清的天下啊,真是天要亡我。”
“他們應該也停留不了太久,我不就信他們能夠一直在。”
多爾袞咬咬牙,目光閃爍過一絲陰毒道:“隻要我們能夠沒事,暗中積蓄力量,等他們走後,遲早有一天,這天下依舊是我們大清的。”
六十多歲的代善已經老了,而且多有疾病,咳嗽兩聲,閉上了眼睛滿是疲憊地說道:“希望如此吧。”
是日,諸王會議結束之後,多爾袞就讓範文程寫降書,自己再親自帶去錦州。
現在的情況是滿清主力布置在寧錦沿線。
其中吳三桂的關寧鐵騎依舊在寧遠,多爾袞自己的主力部隊則在錦州。
由於消息已經確鑿,後來是吳三桂開的山海關放清軍入關,吳三桂也上了大明必殺名單,所以倒不用擔心吳三桂會再次叛變。
隻是目前吳三桂軍中的士氣更低落,據說很多人半夜偷偷摸摸當了逃兵,跑回山海關投降了明軍。
就是不知道這樣的情況還能維持多久。
多爾袞憂心忡忡地回錦州而去。
很快。
到了八月底。
經過半個月的舟車勞頓,老朱也已經抵達了山海關。
他帶的人不多,就兩千人,但光運送物資的輔兵民夫就達二十萬之眾,運來的速射炮、迫擊炮多達上千門,炮彈數百噸。
不提ak子彈,光這些炮彈夷平盛京都足夠了,就可以看出來現在的老朱強得可怕。
山海關直麵渤海海風,又有北麵西伯利亞的冷空氣南下。
如果是非小冰河時期,氣候宜人,像秦皇島等地,每年假期旅遊的人不計其數。
但在小冰河時期,全球溫度降低,後世秦皇島冬天最低的時候也就零下十多度,現在能乾到零下二三十度。
即便正處於八月底,都還沒到冬天,屬於中秋與晚秋之時,氣溫也已經非常低,山海關內外被大雪覆蓋。
北方燕山山脈,銀裝素裹。
關內官道上,無數密密麻麻的黑點徐徐靠近。
小朱棣率領著山海關內一乾文臣武將早在關城內城門口等著。
又過了將近半個時辰,眾人在風雪當中凍得發抖,遠方的隊伍才總算是到了近前。
高大的馬車停在了朱棣麵前,老朱撩開車簾,從馬車上下來。
“孩兒參見父皇。”
“參見陛下!”
朱棣率領著眾人忙不迭跪下。
“嗯,起來吧。”
老朱抬起頭看著這雄關,相比於他當年過山海關橫掃納哈出的時候,眼下的關隘顯然比洪武十四年,他讓徐達所修的更加宏偉,也更加壯觀。
朱棣湊了過來道:“父親,一路辛苦了,先進關內休息休息吧。”
老朱說道:“不急,先走一走,看看這關。”
說著他雙手背負在身後,一邊往城中走,一邊打量道:“這關修得不錯,但有十萬人駐守,恐怕百萬大軍都不得進。”
“畢竟曆經二百餘年嘛。”
朱棣跟在身後,隨口說道:“對了父親,建奴昨天派了使者過來交了降書,說願意投降歸順,賠償大明的損失。”
“投降?”
老朱扭過頭看了朱棣一眼,說道:“誰允許他們投降的?不許。”
“是,孩兒也覺得父親不許,所以孩兒把他們的使者砍了腦袋,降書撕成了碎紙。”
朱棣笑嗬嗬地說道。
“哈哈哈哈哈。”
老朱大笑了起來,大搖大擺地進城道:“不愧是吾兒,我要讓建奴死絕,讓關外隻剩下漢人!”
那爽朗和豪邁的話語,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宛如前方有一隻巨龍在咆哮。
幸運的是,他們是跟隨巨龍的人,而不是巨龍前方的建奴賊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