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
洪智有招了招手，一旁躲在麻將桌下瑟瑟發抖的三個姨太太排著隊走了過來。
“兄弟，你到底想乾嗎？不妨直說。”張安慶微微吸了一口氣，沉聲問道。
“我要錢。
“你所有的錢。”
洪智有問道。
“你要搶我的錢？
“不是，你就這麼搶？”張安慶就覺得這家夥是個不講道理的瘋子。
洪智有看了眼左手。
鮮血沿著創口順著指尖直流。
沒毒。
正常人也不會隨身攜帶淬毒之物。
尤其是老吳告訴過他，張安慶身邊這位孫管家是正派出身。
也好。
流點血好交差，總比任長春一樣給自己一槍來的痛快。
他摸出香煙，用帶血的手指夾著，側頭點燃冷酷抽了兩口。
緩了緩，洪智有把煙頭撚滅在煙灰缸裡。
抬起頭，他毫無征兆的抬槍照著其中一個姨太太額頭就是一槍。
“錢在哪？
“彆騙我，我什麼都知道。
“比如這個女人就是開煙管的。”
說著，他又抬槍“啪”斃掉了一個：“這個女人是懷春樓的掮客，她專門勸那些借了高利貸的家庭賣女兒。
“她們都給你和關大帥賺了不少錢吧。”
“錢在哪？”洪智有槍指著二人。
“我，我知道，在樓下的暗室。”還活著的大姨太哆嗦道。
“是全部嗎？”洪智有問。
“是。
“是的。”她雞啄米一樣點頭。
“家裡的賬都是我管的，東西也是我收的，我，我比他還清楚到底有多少錢。”她又解釋了一句。
“好。”
洪智有抬起槍對準了沒啥用的張安慶。
“兄弟，你聽我說。
“我，我是村上隊長，你殺了我……”
張安慶還想曬曬關係，洪智有一槍打花了他的腦袋。
他補了一槍，上前一探脈搏，確定張安慶死了，這才微微舒了一口氣。
“帶我去看看。”洪智有道。
大姨太領著他進了地下密室。
裡邊堆了些古董。
鈔票、黃金有不少，但比起關大帥連一根毛都算不上。
“就這些？”洪智有皺眉問。
“過去攢了不少，前年戴笠派人來運走了一批。
“剩下的打點關係花了不少。
“再加上最近收成不好，家裡其實並不寬裕。”大姨太如實回答。
“確定嗎？”洪智有問。
“確定。”大姨太點頭。
“那就結了。”洪智有抬手又是一槍了結了她。
然後快步走出去：“老塗，進來收貨。”
老塗四人走了進來，看著滿地血汙，無不是目瞪口呆。
“小洪爺，你受傷了。”老塗指了指他的胳膊。
“張安慶冥頑不靈，不僅不接受勸降，還妄圖殺我逃跑，我隻能拔槍自衛了。”洪智有揚手一笑。
“明白。
“他們先動的手。”老塗很懂味的配合道。
“地下室有貨，去收了。”
洪智有滿意道。
老塗回過神來，連忙帶人去了地下室。
一會兒。
幾人拎著箱子走了上來。
“點一下。”洪智有摘掉領帶遞給老塗，老塗替他包紮了傷口。
稍傾，一個叫亮子的刑訊員彙報道：
“洪股長，點好了。
“一共是康德幣兩萬八千六百八十七塊。
“關內通行的老式銀元十封，合計五百枚。
“七兩金三十四根。
“其他還有些房產地契、商鋪合約等。”
洪智有站起身，拿起金條不要錢的一般，一人甩了兩根，又拿了一遝一萬的鈔票直接丟給了老塗：“辛苦了，直接分給幾位兄弟吧。”
“小洪爺，這也太多了，我，我們不敢拿啊。”老塗道。
“這世道從來都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就像前段時間分房，但凡你們像魯明一樣開口，我都會給你們。
“為什麼不給？
“你們以為我偶爾給你們五十、一百的很多嗎？
“不。
“在大人物眼中，這錢掉在地上他們都不會撿一下。
“你們以為的很多，在村上、劉廳長，甚至魯明眼中，都是微不足道的東西罷了。
“小的都不敢拿。
“日後叫你們乾大事，掙大錢，你們怎麼玩？”
洪智有看著幾人道。
“小洪爺說的沒錯，人死卵朝天，憑什麼他們過好日子，咱們這輩子就得當狗，我跟小洪爺混。
“勿富貴，寧可死。”
亮子顯然是讀了點書的，當即表態道。
“我也乾。
“俺要讓家裡老娘，像有錢人一樣住好房子，吃牛排，喝牛奶，凍不著、餓不著。”
另一個叫矮胖青年也符合道。
“我也乾，打第一天見到小洪爺，我就知道遇到貴人了，反正天天守在刑訊室殺人也升不上去，沒甚前途。
“還不如跟小洪爺混。”
剩下一個叫小乙的馬臉刑訊員附和道。
“很好。
“我跟你們說明白，我給你們錢，不是為了收買你們。
“而是要告訴你們，想乾大事得有兄弟。
“我洪智有初來乍到，無甚根基，魯明、劉魁甚至我叔叔，他們都把你當成陰暗裡的齷齪工具。
“但我不是，我看中的就是你們無人問津。
“都說人於微末之時方見情義。
“我洪智有就是要在你們窘迫之際，用富貴買你們的心。
“我不相信什麼義氣、誓言。
“我隻相信金錢，因為我永遠會比彆人給的多。
“怎樣，幾位。”
洪智有架了架眼鏡，聲音不高，卻有種莫名的穿透力，仿佛能把人燃燒起來。
“以後但憑小洪爺驅使。
“我塗大山。”
“我陳亮。”
“我丁小乙。”
“我牛金貴。”
“願意跟小洪爺共進退，同富貴，如有背叛，不得好死。”
四人常年混跡碼頭，對這套很熟悉，同時伸出手搭在了一塊。
“一起發財。”
洪智有把手伸了過去，幾人簡單的搭了搭。
有了龍二的教訓。
他這輩子除了老謝、老吳這種愛財，又或者周乙、老餘這種有信仰的人，餘者皆不會信。
什麼義氣，在金錢麵前一文不值。
這幾根金條對老塗他們來說是潑天富貴。
但對洪智有算不了什麼。
而且又不是自己的，正好拿來借花獻鬼，做做“慈善”。
至於老塗會不會像孫興、林添那樣為自己賣命一生，洪智有不是很在乎。
能用多久算多久。
真要不好使了，隨時踢，也不會有什麼心理負擔。
“裝車。
“先把院子封了，等科長處理了水泥廠的事，再做定奪。”
洪智有吩咐道。
說完，步履輕鬆的往外邊走去。
“對了，你們最近這一個月沒事了去永升魁賭場轉轉，我會安排專門的荷官給你們做局，這過程會有輸有贏。
“但贏是大多數的，這樣可以幫你們手上的錢給洗出來。
“而且，我也會公開給你們下班後派點活。
“這樣你們的錢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花了。”
走到門口，洪智有頓住腳步道。
“明白，謝謝小洪爺。
“說實話你不說，我們還真不知道怎麼花這麼一大筆錢，花狠了魯明、李鬆泉肯定得盯上我們。
“到時候也說不清楚。”
老塗感激道。
“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這世上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洪智有手指敲了敲額角，笑著上了車。
“洪股長是真有本事啊，咱們這回是撞大運了。”牛金貴恭敬目送汽車而去。
“叫什麼股長，叫小洪爺，股長是在廳裡叫的。”老塗給了他一個爆栗子。
“把東西都收拾利索了，彆叮叮咚咚的。
“先回廳裡交差。”
陳亮招呼了一聲，幾人搬著東西上了車。
……
水泥廠。
周乙走了過來，“村上隊長，高科長，我們的人已經在附近街道布置好了。”
“確定他們的人進去了嗎？”村上問道。
“不清楚。
“對方都是經驗豐富的好手，我們不敢過近監控，而且水泥廠倉庫那一帶有很多暗層，對方走暗道的話也很難跟蹤到。”周乙彙報道。
“是啊。
“這幫人很狡猾，村田隊長，依我看等時間到了直接衝進去抓人就是。
“另外咱們隻要盯著那個‘韓飛’。
“他進去，那就是穩妥了。”
高彬亦是用日語說道。
“嗯，也隻能這樣了。”村上道。
正說著，劉魁走了過來：“剛剛發現韓飛進了水泥廠區域，不過對方鑽進水泥管子後，我們的人沒跟住。”
“看來情報沒有問題。
“再等十分鐘，料定他們聚合的差不多了，就衝進去。”
高彬果斷道。
十分鐘後，村上看了眼手表：“時間到了，小塚隊長，你立即率領憲兵突擊隊進去拿人，一個也不許跑了。
“至少留下一個活口。”
他戴著白手套的右手揮下，數十個背著槍的鬼子士兵衝進了水泥廠。
“魯明你帶人也上去一波。”高彬吩咐。
“高科長，我還得去檢查路障，還是讓周隊長或者吳科長去吧。”
魯明多精啊，一看高彬把侄子支走了，叫自己去送死肯定不乾。
“要不我去吧。”周乙摸出煙盒，叼了一根道。
“不。
“還是讓吳警官和李鬆泉去吧。
“他們最近走的比較近，關係也好。”
高彬琢磨了一下道。
他怕萬一周乙掛了，村上借著功勞直接讓李鬆泉頂了周乙這個特務科二把手的差，那自己就真的被動了。
“得，我這就去通知他們。”
魯明目光在二人臉上過了一遍，立即領悟了高彬的意圖。
在針對李鬆泉上，特務科都是心領神會的默契對外。
“李顧問、吳警官，高科長有令，你們帶人去協助突擊隊前往倉庫抓捕軍統份子。”魯明來到前邊傳達指令。
“我初來乍到，就不搶功了。
“吳科長，看你的了。”李鬆泉笑道。
吳強很是頭大。
他級彆上看似跟高彬平級，都是科長。
但高彬的警銜比他高一級，而且還在保安局有兼職，按照廳裡不成文的規矩，警務科就是給特務科打下手的。
“好吧。”吳強隻能硬著頭皮答應，領著十幾個警察跟在憲兵後邊往倉庫方向跟了過去。
“李顧問，恭喜啊，你今晚就要立大功了。”
魯明冷笑一聲，雙手插兜而去。
……
倉庫內。
劉雄飛快進了倉庫，避過了雷區。
他簡直愛死了這種在刀尖上跳舞，腎上腺素飆升的感覺。
確定自己吸引了特務科和日本人的注意力。
他拿出梯子上到倉庫的窗子，爬了上去，然後無視近四米的高度，直接跳了下去，一個打滾往旁邊的一棟廢棄樓貓著身跑了過去。
樓道裡很黑。
劉雄卻是如履平地。
很快他在一個漆桶裡找到了東西。
那是一套警服和化妝用的。
劉雄掏出一張薄薄的皮子麵具往臉上一套，把耳朵拉利索了，然後用手把著眉骨，畫了淺淺的眉毛。
待再出現時，他已經成了一個看起來有些年輕的警察。
劉雄一拉皮帶，戴好配槍、手電往水泥廠後牆方向摸了過去。
……
哐當。
一個日本兵一腳踢開了倉庫門。
小塚和吳強帶著人迅速衝了進去。
倉庫很大。
裡邊一盞暗黃的小燈晃動著，極是靜謐。
“八嘎，怎麼回事？不是說他們在這裡聚會嗎？”小塚義男罵道。
“不應該啊。
“我們剛剛確實發現那個韓飛進了倉庫，他總不能長翅膀飛走了吧。”吳強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嗯，分開搜，小心他們躲在那些廢棄箱子裡。
“他們有槍。”
小塚義男下令。
士兵們左右散開，拿著刺刀衝著倉庫的麻袋、箱子就是亂刺。
小塚義男走的很慢。
吳強跟在他身邊打著手電四下觀望著。
突然。
吳強覺得腳下像是踩著了什麼。
他低頭一看，是一截漏在外邊的地雷起爆塞。
“小塚長官，我好像踩著東西了。”吳強叫道。
小塚義男大叫一聲：“八嘎，是美式地雷。”
說話間，他就看到旁邊一個瞎了眼的警察一腳踩在了另一個地雷上，沒等他開口，那人就鬆開了腳。
轟！
埋在倉庫裡的炸藥包瞬間被引爆。
火光衝天。
聲震雲霄。
……
外邊。
巨大的爆炸，幾乎把整座廢樓給炸塌了。
火光衝天中。
李鬆泉雙目圓睜，臉色煞白：“這，這怎麼可能？”
“臥槽！
“李鬆泉，你特麼攤上大事了。”
魯明指了指他，撒腿跌跌撞撞的高彬在的方向跑去。
同一時間。
高彬和村上也是愣在了原地。
誰也沒想到原本一次縝密的追捕行動，會演變成一次巨大的災難。
高彬心寒如水。
這次從偵查到計劃，全部都是特務科負責。
這一炸小塚那幾十個日本鬼子還不得成了灰，這可是天大的事故。
自己的烏紗帽怕是保不住了。
周乙則是點了根煙，裝出一副凝重之態。
“長官，小塚突擊隊遭遇埋伏……”一個日本兵跑過來驚慌彙報。
“我眼沒瞎。
“八嘎，快，快救人。”村上回過神來，大叫道。
“高科長，在加藤司令官和城倉中將沒有削了你腦袋之前，希望明天早上你可以給我一個交代。”
村上手指狠狠點了點高彬的胸口，按著腰刀轉身憤然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