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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九章 虛實流沙河(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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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不妨一起看看。”

楚泰摸了摸青獅所化的白馬背部,跟著鳴蜩繼續前進。

一路上,九頭青獅越發奇怪,在他的眼中鳴蜩這一路上不斷行善,經常會為人講經。

每次講經都會消耗自身佛光,而造成的異象又會引來人去邀請他。

鳴蜩每一次都會去,隻是每次在開講之前,他都會索取香火供奉。

有的人家窮,有的人家富。

窮的大多隻能湊出一頓齋飯,貧苦的一些的甚至隻有一碗糊糊。

富的則大多是金銀細軟、翡翠珠寶。

按照青獅的理解,窮苦人家隻要足夠虔誠,都可以講,富貴人家則是可以多收取一些作為自己的盤纏。

但鳴蜩不一樣,他講與不講,不分富貴,好似全憑自身心情。

想不明白的青獅,忍不住顯出原形,搖晃著九個腦袋,一起思考,還是不理解其中的原因,他詢問楚泰。

楚泰隻是笑道:“那你不妨自己去問他。”

說完,便在鳴蜩離開一個城鎮,獨自上路的時候,牽著再次化作白馬的青獅,上前打招呼。

“大師何去?”

鳴蜩看了楚泰一眼,而後盯著白馬看了許久,口誦佛號,道:“前往西天靈山,拜佛求經。”

“那正好同路,我也打算向西走走。不妨同行?”

鳴蜩卻搖頭道:“若真是同行,自是貧僧之幸,可前輩並無西行的想法,不妨直言。”

說這話的時候,鳴蜩看向邊上的白馬道:“我觀這位閣下,似有疑惑,前輩可是為他而來?”

九頭青獅一驚,以馬聲開口:“你竟能看出來?”

鳴蜩聽到白馬開口,眼中也是流露出一絲絲的驚訝,但他很快就調整好心態,道:“並非看出,而是一種感覺,覺得閣下心中有疑惑。”

“那也很厲害了。”

九頭青獅感慨一句後,將自己的疑問說出:“我的問題是你明明講的是一樣的經,可為何有的人耗費金銀請你,你不願意,而有的人用一碗水就可以,若隻是因為貧富貴賤也就罷了,可我見到對待有些富人,你同樣隻需要一碗水,而對待有些窮人,哪怕他苦苦哀求你也不理會……”

“一開始我還以為他們身上功德、福德、陰德,或者是前世留下的什麼孽緣罪業,但仔細觀察又似乎不是,思來想去,實在不明白,故而拜托老爺帶我來問你一問。”

鳴蜩聞言,笑道:“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佛渡有緣人罷了。”

“什麼是有緣?什麼又是無緣?”

“這可不好解釋,最基礎的是心誠為有緣,不誠為無緣。再進一步是必須是有緣,次選是無緣……”

“誠不誠心如何判斷?什麼又是必須,什麼又有次選?這你能看出來嗎?”

鳴蜩笑道:“誠心自然是看不出的。或者說,哪怕他現在誠心,未來也可以不誠心。現在不誠心,未來也可能誠心,我們不能因為未來而否定現在,但也不能忽視未來的可能性,我為其講經應該是讓其同佛更加有緣,而不是害的他同佛無緣。”

“至於必須和次選,則是講經於他而言是不是最後的希望,或者是他做出諸多選擇之後,得出的最好選擇,而不是因為聽聞我的名號,覺得我是最好,便選擇了我。”

九頭青獅聞言,還是有些無法理解,他搖頭晃腦了許久,最後也沒弄明白其中的原因。

但九頭青獅感謝鳴蜩對自己的解惑,便勸他若有人求他去講經,還是婉拒為好。

“為何?”

九頭青獅幻化的馬臉上露出你傻不傻的表情,道:“人求你便去,一去還一天兩天,這不是耽誤時間嗎?就你這磨磨蹭蹭的做法,何時才能走到靈山?”

“而且,你每次誦經都在消耗自己的佛光,再這麼下去,你的佛光耗儘了,壽元也會受到影響的。”

“該走到的時候,自然能夠走到。至於壽元,若我的壽元會因為佛光消耗而減失,那想來消失的部分是因為佛光而增加的,本就是意外得來的,沒了又有什麼可惜的?”

鳴蜩的話語,讓九頭青獅更加難受,他看向楚泰,隻見自家主人笑而不語,不由有些急躁,道:“你怎麼是這麼個榆木腦袋!”

說完,氣鼓鼓的看向邊上,鳴蜩反倒是向著楚泰致歉,表示自己沒有為白馬解惑。

楚泰笑道:“你現在說的這些,於他而言已經夠了,比起我這馬兒,我其實更好奇,你為何要前往西天拜佛求經?”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我覺得我應該要去西天問一問。”

鳴蜩說到這裡,眼中也是罕見的浮現出一絲絲疑惑:“我在寺廟中長大,三歲能誦佛經,十歲便已開悟,顯露佛光,寺中諸位師父都說我是降世佛子,必能弘揚佛法,但我卻不這麼想,加上心中一直有一種想要去西天的想法,也就有了去靈山拜佛求經的念頭。”

楚泰眼中浮現出一絲絲的好奇,追問道:“那你認為如何才能弘揚佛法?”

“我不知道,但我覺得不應該是我。”

“為什麼?”

楚泰眼中流光浮現,心中那點想法越發清晰。

“因為我不是凡人,我身上的佛光不是源自於我自身的覺悟,而是源自於前世,若弘揚佛法之人,非要是前世非同凡響之人,那芸芸眾生立於何處?”

“所以你才會在前往西天的路上,舍棄自己的佛光?”

楚泰明明是詢問的話語,卻用肯定的語氣說出,鳴蜩點頭道:“正是如此,並且不單單是佛光,我自前世繼承而來的慈悲、無畏、無我也應該舍棄。”

“最後,走向靈山的應該是一個普通人才對。”

聽到鳴蜩的話語,楚泰歎息一聲,九頭青獅卻徹底傻了眼。

作為太上老君贈與金丹點化,又是楚泰坐下神獸的青獅是有一定觀摩生死輪回、因果命數的能力的。

在鳴蜩話語說完之後,青獅看到了眼前的和尚,在此世放棄了佛光,下一世放棄了無畏心,再下一世舍棄了大智慧……

九世之後,在十世的時候,他徹底成為了一個凡人。

一個有些懦弱,會被人蒙蔽,會貪生怕死,會遷怒他人的凡人。

但也是一個有著自己的堅持,願意為理想踐行的凡人。

九頭青獅似乎明白了什麼,他看了看楚泰,又看了看鳴蜩,緩緩對這位大師低下頭,表示尊敬。

鳴蜩見到這一幕,隻是笑了笑道:“看樣子,這位白馬閣下是有所感悟,當真是再好不過,貧僧倒是放心了不少。”

說完,他便是同楚泰等人告辭,慢悠悠向西而去。

在鳴蜩消失在一人一獅眼前的時候,九頭青獅突然問道:“老爺,他會成佛嗎?”

“你覺得佛是什麼?”

楚泰反問了一句,青獅愣了一下,道:“覺者和大神通者?”

“那你覺得他源自於何處?”

“人間?”

楚泰笑了笑:“佛來自於眾生。而眾生恰恰是凡人構成。”

說完,楚泰手中浮現出青枝,對著白馬一抖,讓其化作原型,坐了上去,道:“我們回去吧。”

九頭青獅聞言,雖然不明白楚泰為何要直接回去,卻也不敢怠慢,足下生雲帶著楚泰回到了青玄府內。

回到道場之中的楚泰,端坐蓮花座上,陷入了沉思。

同鳴蜩,或者說金蟬子的短暫交流,對楚泰的觸動非常大。

楚泰看到了一些自己過去忽視的問題。

他的太一之道,一直都在宏大的觀念上運轉,可落實到自己的身上呢?

他如何保證自己一直是自己?

或者說天人兩分之後,被無數人觀察的自己還是自己嗎?

這個一點在商周時間段的時候,楚泰就曾經演化過類似的變化。

最後的結果是孕育了類似於不可道的力量。

雖然那時候,楚泰是特地取出了自己的觀察和錨定,當初以無數人的視角進行觀察,反複影響的結果。

可楚泰又如何保證自己在漫長的時間中,不會隨著無數人的觀測,無數人的乾擾,無數人的影響,變得不像自己。

哪怕他有著東皇鐘的庇護,但這算不算是其道果的一個缺陷?

楚泰眼前浮現出太一寶輪,而後二分,顯化為天人二輪,其中天之太一涵蓋寰宇過去、現在和未來,而人之太一則是存在於芸芸眾生之中。

‘太一之道雖然有惟精惟一的概念,但終究差了點意思,或者說在失去東皇鐘加持後,在同位格爭鬥中,防禦都有些勉強……’

‘所以,我能否擴大太一之一的概念?’

楚泰新彙總思緒不斷變化,諸多想法不斷湧現,最後依舊是在金蟬子身上得到了一點點的提示。

‘我能否以人之太一進一步錨定自我的存在?’

‘正如金蟬子所做的事情,剝離一切過往積累,以純粹的凡人身份西行,完成象征人成佛的過程。’

‘我是否也能夠通過不斷剝離自身的概念,找到自身的核心。’

‘畢竟我的核心必然和其他人有所不同。’

‘我並非兩天生靈,也剝離過太上的先天靈光,然後重新收回,借此明悟何為【一】。’

‘所以我為何不能成為眾生實質上的一?象征眾生自我的那個一?這不正是對於太一之道的完善,也是對於本尊大道的完善?’

這等念頭一起,楚泰周身霞光顯化,層層迭迭的光輝,冥冥之中,似乎有霞光從天而降,內裡有一口古樸的寶鐘護持其身。

青玄府內,九頭獅子因為楚泰的閉關而有些無聊,他回憶起先前和鳴蜩的交流,便趴在天宮的門口,觀望著人間的景象。

他看到了鳴蜩最後死在了流沙河,被流沙河中的一個河怪吞噬。

九頭獅子忍不住自言自語道:“我就說你這家夥不要舍棄佛光吧,現在好了,傻乎乎的將自己喂給了河怪,不對,這河怪的氣息看上去怎麼那麼奇怪,似乎不是單純的怪物,而是某種墮落的神祇?”

九頭獅子眼中神光流轉,遍觀十方之後,才驚訝道:“竟是當年孫悟空大鬨天宮時,打碎天宮琉璃盞的卷簾神將,這家夥也太倒黴了,那琉璃盞本是壓製天界濁氣的寶物,他將其掀翻之後,沾染湧出的濁氣,不好繼續留在天宮,落入凡塵之中。”

“不過這家夥怎麼開始吃人了?若隻是鳴蜩也就罷了,這家夥命數如此,日後同卷簾也有一定的因緣,可若是開始吃其他人……”

九頭青獅眼睛微微眯起,這吃人和不吃人,在當前天地的區彆還會很大的。

一般人吞噬無情眾生的血肉,會在腹腔之中留存一口濁氣,但隻要通過修行、辟穀和改換食物,也是能夠慢慢消減。

但開始吃有情眾生,那麼腹腔中的濁氣必然根深蒂固,極難驅逐,日後想要轉入正道也會難上許多。

九頭青獅回憶自己先前看到三界十方之中關於卷簾神將的記載,覺得此人並不算特彆壞,若是因為一時口腹之欲,而落入萬劫不複的境地,未免有些可惜。

因此,九頭青獅便呼喚來一個童兒,想要讓其去詢問卷簾神將的懲罰內容,以及流沙河的實質。

還沒等那童兒離開,九頭青獅便是被楚泰叫了回去。

“老爺,您找我有什麼事情?”

“流沙河的問題你不要理會,卷簾隻會吃金蟬子的轉世,讓金蟬子的佛光、大智慧、大無畏、大慈悲都留在流沙河中,讓這些東西隨著那虛實交織的弱水,同金蟬子徹底分離。”

九頭青獅聞言,有些奇怪道:“老爺,既然那金蟬子準備以凡人之身西行,那為何還要讓其同卷簾結緣,我若是沒有看錯,日後卷簾必然要拜入金蟬子門下,為其護法。”

“讓昔日神將為其護法西行,似乎和他以普通人的身份前往西方的想法有所衝突。”

“你為何要將他們師徒視作是一個個個體?而不是一個團體?並且,若是一個隊伍以凡人為主,無論仙佛都隻是輔佐,那麼這場功績的核心是凡人,還是仙佛?”

楚泰的反問讓九頭青獅再次陷入了疑惑,對此楚泰隻是讓他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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