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齊天大聖心氣極高,在乎名號,但對於官銜品從、俸祿高低並不計較。
入了齊天府後,每日都是在二司仙吏的扶侍下逍遙自在,閒時遊宮訪友,交朋結義,倦時日食三餐,夜眠一榻。
平日在天庭之間,見到太上老君,稱個老字,遇到楚泰,道個陛下。
剩餘的九曜星君、五方神將、二十八宿、四大天王、十二元辰,則以弟兄相待,彼此稱呼。
此舉落到楚泰的眼中,是這猴子正放飛心神,磨煉心性。
但在個彆仙真眼中,卻不是一件好事情。
一日朝會之上,許真君上前啟奏:“啟稟陛下,那齊天大聖整日無事閒遊,結交諸神,不論高低,俱稱朋友,時不時還聚眾飲酒,時間久了恐怕會生出事端,倒不如允他一件事,讓其忙起來。”
天帝聞言,看向下方群仙諸神,看得出不少人對此並不滿意,便宣詔孫悟空。
孫悟空欣然而至,見到天帝也隻是拱手,看的不少仙神又是一陣皺眉。
那猴子也不在意,樂嗬嗬道:“陛下,詔老孫來此,可是有什麼升賞?”
天帝見狀,同樣不介意孫悟空的表現,同樣笑道:“你上天之後日漸收斂了性子,多了清淨真意,但一直身閒無事也不好,便打算與你一事處理。讓你去看護那蟠桃園,可好?”
這話說的可是給足了孫悟空的麵子,聽得孫悟空抓耳撓腮,連連謝恩,天帝卻又道:“那蟠桃園非比其他地方,乃是天庭重地,我許你看護此地,你可要仔細才是。”
“老孫行事,陛下你放心就是。”
說完,又是拜謝兩下,便離了淩霄寶殿,直奔那蟠桃園而去。
那園內有土地護持,力士把守,靈官看護,見孫悟空來此,雖畏懼其神通,卻還是現身阻攔。
“大聖,此地乃是天庭重地,不可輕易靠近。”
孫悟空看到這一幕,也不惱怒,依舊樂嗬嗬道:“倒是個儘忠職守的,不過我此次前來,是因為天帝點差,讓我代管蟠桃園,現在要查勘一二。”
說著,身上顯露出縷縷神光,卻是天帝開口,他同意之後,自然浮現在他身上的神光,對應了看護蟠桃園的神職。
那土地看到神光,連忙施禮,招呼邊上的一眾力士迎接孫悟空,守護此地的諸位靈官、天將也是一一現身行禮,引孫悟空進去。
那孫悟空一入桃園,立刻被那蟠桃吸引,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另一邊,楚泰雖早就知道,但在聽聞天帝做法後,還是忍不住吐槽一句:“讓猴子去看桃園,你怎麼想的?”
天帝作為天庭之主,心神同天宮虛空相連,楚泰這邊才開口,他那邊便有了感應,隔空開口。
“他的修行你我都看在眼中,若不盜蟠桃,奪造化,想要更進一步,還不知道要多久。正好他同諸神交流,心神沾染三山五嶽,四海群星諸神氣息,等同神遊天地,感悟乾坤,配這蟠桃,當可入那純陽妙境,褪去先前沾染的些許汙濁,進一步激活那金箍棒內的道果。”
聞言,楚泰笑道:“得了吧,你這家夥壞得很,明知道孫悟空入了蟠桃園一定忍不住,還特地囑咐他要仔細一些。這不就是蠱惑他犯錯嗎?”
“他若是定力足夠,能夠守住本性,也是一番功果。”
楚泰搖頭道:“過往諸多循環,可有一次成功?你我都清楚,蟠桃於此刻的他而言,乃是補益自身根基,完善純陽的妙藥,他壓得住本性,還壓得住道性圓滿的渴望?”
天帝聞言,不再多言。
楚泰卻突然開口詢問:“說起來,我這幾日神遊大千,往來冥土,感知眾生沾染的汙穢濁氣,領略天界變化,突然生出一點想法,不知陛下能否為我解惑?”
天帝也有些好奇,楚泰的發現,柔聲道:“你且問。”
東皇鐘聲回響,楚泰的聲音借此向天帝發問:‘那天和天魔兩道,天魔自然是渾濁汙穢的根本,混亂、扭曲,但天我怎麼感覺似乎並無具體的力量偏向?是我的感知出現了問題?’
聞言,天帝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其聲同樣以自身道果作為遮掩,傳入楚泰的耳中。
‘你的感覺並沒有問題,當前時間段,天和天魔的力量都是趨向於最初的狀態。’
東皇鐘聲回蕩:‘最初的狀態?’
‘沒錯,你現在看到的天的力量,其實是經過多年我、仙顯道化大天天帝、天和天魔相互爭鬥的結果。’
東皇鐘虛影緩緩轉動,期間有無形的力量從冥冥之中落下,讓寶鐘虛影一點點從虛幻向著實質靠近,楚泰看著掌心的寶鐘虛影,思考著天帝這話的意思。
他說的有一點繞,但楚泰還是大概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那天的力量本身應該沒有傾向性,或者天就是仙顯道化大天狀態的一種體現。
當仙顯道化大天欣欣向榮的時候,或許天的力量會偏向於正向,可當整個天地受到天魔影響,沉淪在混亂和汙穢之中,那麼天也會向著混亂和汙穢的方向靠攏。
當然,也不能排除因為天本身就是仙顯道化大天天帝劫數的緣故,除去天魔影響之外,還因為其內裡本就蘊含了一些毀滅的特性。
楚泰輕輕搖晃東皇鐘,看著虛影潰散,將自己的想法傳遞給天帝。
‘嗯,你的猜測我們也想過,但這件事情無法定論。’
聽到這話,楚泰點了點頭,正打算散去東皇鐘,可他又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五指微微收縮,流逝的東皇鐘神力再次凝聚,隨著他屈指一彈,打在東皇鐘上,無形的鐘聲在整個西遊時間段內回蕩,絕大多數人和一般仙神都聽不到,為數不多幾個聽到的,紛紛看向天庭。
天帝抬手遮掩眾人感知,壓下楚泰的詢問。
‘你後來讓孫悟空大鬨天宮是為了順帶清理天地積蓄的汙穢濁氣?’
這個問題,在天帝回答之前,楚泰已經看到了答案,在先前東皇鐘的影響下,天庭下方積蓄的汙穢濁氣已經暴露在了楚泰的麵前。
正如他來到此方天地,於黃金國見到的死海一般,整個天庭的下方同樣有著一大片汙穢濁氣沉澱。
隻是這些濁氣基本被天帝鎮壓,諸神群仙光輝不斷流轉於天庭內部,來回滌蕩濁氣,讓其增長的同時也是存在部分消磨。
同時,楚泰也是找到了此方天地諸神群仙許多人性化的態度由來,他們本身就象征著芸芸眾生對於仙神的某種幻象,這種幻象既維持了他們的人性,強化他們對於汙穢的抵抗能力,也提升了他們力量對於汙穢濁氣的抗性。
理論上,隻要他們和幻象一直保持共鳴,也是一種仙神力量和人間願力高度重合的情況,是仙神和眾生互為主客,相互影響,相互錨定的情況,更是仙神和眾生一起抵禦天和天魔力量的具象。
但不可否認的是,當前天地諸神群仙加上眾生也比不過天和天魔的力量,這導致濁氣一直在增加。
天帝也看出了楚泰知曉大半內情,沒有繼續隱瞞。
‘正如你所料,孫悟空大鬨天宮這一場格局,是我們特地準備的一場清理行動。天宮借此清理一批積蓄的濁氣,當然若是哪天我出現問題,孫悟空大鬨天宮也是一場驚醒我,打醒我的科儀。’
‘道友現在你也知道了這一內情,到時候那猴子鬨騰的時候,你可要好好配合我一起清理這些濁氣。’
楚泰聞言,並沒有繼續求取東皇鐘神力,而是自顧自的對著虛空拱手道:“這是自然。”
天帝見狀,沒有繼續開口。
倒是另外一邊,同仙顯道化大天天帝待在一起的楚泰本尊被勾起了好奇心。
他詢問身邊的仙顯道化大天的天帝:“清理天地內部的科儀,應該不止大鬨天宮這一種吧,類似我前麵經曆的兩個時間段,所謂的封神劫數,以及魔佛劫數一流,應該也是這種?”
“正是,這是我們在過去無數次循環之中,找到的一些針對手段,但並不是所有的手段都能堅持下去,例如你經曆的第二個天地就是典型,當如來佛祖和天帝都被影響的時候,這種劫數手段,也隻會成為他們清理異己的一種手段。”
“那為何不停下那些天地之中的劫數機製?”
楚泰提出疑問,天帝搖頭道:“哪裡有那麼簡單,你以為天和天魔是什麼小角色嗎?天之概念,覆蓋了宇宙之中一切寰宇的概念,哪怕是我也隻能將其限製在三清天下,本質上是模糊了三清天和整個仙顯道化大天的天之概念。可這樣,還是難免讓他部分力量流出。”
“同時,模糊這種概念,天魔同樣擅長,每一次在他麵前動用能力,都是非常危險的事情。大多數時候,我都是以較為死板的模式運轉諸多天地規則,道則法理。”
“可哪怕這樣,天魔還是時不時能夠找到一些空子。我若是對這個機製動手,他必然會動手模糊三個時間段的概念,模糊三清天獨立的特性,讓他被囚禁在上清天中大多數力量向著玉清天和太清天蔓延。”
楚泰聞言,低聲道:“果然天和天魔的力量最鼎盛的地方在三清天嗎?”
“雖然你這話不能說有錯,但可能和你想的不大一樣。”
天帝的話語讓楚泰有些好奇的看了過去。
“如果說天和天魔的力量各為十的話,那麼他們大約有七到八成的力量和本源被我限製在三清天下。”
“而被囚禁在三清天中的本源分配,大概是天按三比四比三左右,而天魔則是二比六比二,天魔絕大多數的力量是被囚禁在上清天下的。”
“天魔的力量這麼強嗎?”
楚泰有些驚訝,在當前時間段,他並沒有感覺到天魔比天強大多少。
天帝搖頭道:“不能這麼計算,天的力量雖然強大,但這麼多年其實一直沒有什麼增長,本質也一直是天,他的許多變化,實際上是天魔帶來的,也是我和諸位道友共同努力的結果。”
“而天魔不一樣,這家夥的力量非常具有侵蝕性,一旦被其同化、模糊了自身概念,便會逐漸向著他靠近,哪怕最後逃出蠱惑,也會受到非常嚴重的汙染。”
“這種汙染是最麻煩的,本身擁有先天靈光還好,可以依靠靈光逃出來。”
“可若是沒有先天靈光,那麼對應的記憶,甚至記住他們的人,以及他們記住的人和事,都有可能成為天魔侵蝕的手段,占據對應的力量和概念。”
聽到這話,楚泰對天魔的力量有了更加清晰的理解,天帝又補充了一句。
“針對這種汙染,我也沒有太好的處理辦法,隻能在清理七八成後,送入對應的天地內,讓他們在其中慢慢轉化,就好像你化身所在的天地內的黃金國,就是這一類的處理方式的典型案例。”
“眾生何苦?”
聞言,楚泰忍不住感慨一句。
天帝目光有些暗淡,看向四周洪流一般的記憶和靈韻,眼中也是浮現出一絲絲的疑惑。
下一瞬,一縷黑氣升騰而出,向著天帝彙聚,試圖汙染他的道心。
可就在黑氣即將觸碰到天帝的瞬間,他突然伸出一隻手,將其抓住,笑道:“我說天魔,你為何總是這麼容易上當,每一次我一露出悲傷、無奈、痛苦的表情,你就忍不住的分出部分力量來乾涉我,試圖從內部破壞我的道性、道心,你也不想想我修行多久,見過多少生離死彆?”
“這點感慨,還不至於讓我道心失衡,反倒是你的出現,讓我頗為歡喜。”
說完,天帝五指微微收縮,將那一縷黑氣擊潰,並有一點靈光順著冥冥之中的聯係,打向某一片虛空。
隨即,無論是天地之外,三清天下輪回最深處的楚泰本尊,還是處在西遊時間段內內的化身,都是感受到流轉於天地之間的諸多天魔道力量出現了片刻的衰弱,雖然很快恢複,但楚泰可以感受得到,天魔的本質削弱了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