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觀照天地的楚泰突然發現西方靈山之上落下一縷有些熟悉的氣息,向著西方沙漠而去。
‘沒想到還是個熟人。’
默觀因果,楚泰立刻明了那氣息主人的來曆。
是一隻在靈山腳下修行的黃毛貂鼠,聽聞山中僧人講述功德能夠成道,故而下山尋求功德,以求早早成道。
而他前往的地界也是有趣,正是那日落之地斯哈哩國。
楚泰暫時不願同此方天地的大能接觸,便打算從那黃毛貂鼠入手,一步跨出,進入斯哈哩國地界。
剛剛到此,楚泰便覺得有些不對。
‘此地的氣息?’
四處張望了一下,伸手攝取一縷氣息入手,楚泰驚覺此地的力量竟有些許靈韻濁氣的痕跡。
隻是這裡的海水渾濁,極具有包容性,能夠承載諸多汙穢邪氣,故而濁氣沒有外泄,局限於此地。
楚泰走到海邊,細細觀摩。
翻滾的海水一片漆黑,無數虛無、空洞、混沌、終末、毀滅的概念在其中翻滾。
‘混洞尊?’
楚泰眼睛微微眯起,在其中感受到了一位仙顯道化大天後聖帝君的氣息。
這一位帝君本身是仙顯道化大天之中的一位古老水神,掌握著諸多水之大道,但在天帝沉睡之後,黑帝失控前後,得到了黑帝饋贈的水脈根本,坐鎮歸墟,成為對應一切毀滅後虛無的神祇。
但其職責是鎮壓虛無、終末、毀滅等概念,可以說其存在就是對其象征的最大嘲諷。
並且,這一位掌握的水之大道,在其升華為象征虛無、終末、毀滅的神祇之後,從水之道理之中升華出流動、變化和循環等概念。
在過去,楚泰其實是有些好奇這一位同不可道、黃泉淵的區彆在什麼地方。
畢竟三者最後都會將萬物指引向虛無、毀滅、終末,最多就是表現形式上有些不同,最後道果高度重合。
按照正常的道果理論,三者不是相互吞並,就應該像三清天、如來佛祖一樣,彙聚出一個更高位的存在。
可現在,感受過天魔的道理,楚泰有些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仙顯道化大天之中的二十二位後聖帝君的諸多道理,除去表麵上的含義之外,恐怕還有一定的概念是為了針對天魔的力量,防止這家夥的力量向外影響,將整個仙顯道化大天拉入深淵之中。
因此,混洞尊、不可道和黃泉淵三者雖然都會將萬物指引向虛無、毀滅、終末,但這並不是他們最終的目的。
不可道是精神走向虛無,其一切不可知,一切懷疑,一切錯誤,一切扭曲,一切混亂的概念,本身也是一種反製天魔大道的手段,直接將其一切魔性全部打入不可知,不可道,不可理解的範疇內。
‘這也能解釋為何不可道的力量最為強大和麻煩,其餘後聖帝君的力量進入他的體內也會被扭曲和變化。這東西說不好就是天帝留下的第二重防護體係。’
黃泉淵則是物質走向虛無,是萬物終將消亡的腐朽、衰敗、衰老、消亡的概念集合體,也蘊含少許萬物安眠,永恒清淨,以及承載萬物遺留情感的力量。
‘這家夥的力量應該是對於被魔化物質的消磨,以及對於魂靈的穩定,如果這家夥的力量還和混洞尊有所聯係,或許還涉及到被魔化靈魂的救贖?’
楚泰無法確定,但最後的混洞尊的力量根本,從眼前海水之中,他能看出七八成。
混洞尊的虛無,是能量走向虛無,但其水脈掌控者的身份,又賦予了另外一項很重要的工作。
流動、變化和循環結合虛無,本質上是借助虛無、毀滅、終末的特性,洗去部分天魔的道理,儘可能的找回部分力量,若是同黃泉淵有所聯係,很可能也是仙顯道化大天救度亡魂的一種方式。
‘若是二者真的有聯係,那他們的稱呼還真是相互呼應。’
心中這麼想著,楚泰蹲下身,想要撈起些許海水,仔細再觀察一下此地的海水,看看其中除去沉澱的靈韻濁氣之外,還有無類似於魂靈一類的東西。
但他的手掌還未觸碰到海水,一聲怒吼響起。
“誰讓你呆在那裡的?給老子把手收回去,把手給老子收回去!”
怒吼聲回響在四周,一個一瘸一拐的老者踉踉蹌蹌的向著這個方向跑來,他盯著楚泰的手掌,揮舞手中的拐杖,怒吼道:“你的手不想要了嗎?不要的話,可以給彆人,不要沾染那海水!沒法縫補,也沒法再次利用!”
‘嗯?’
楚泰盯著老者,他身上的氣息有些奇怪,有些渾濁,有些汙穢,又蘊含些許功德、陰德,以及一絲絲的佛光。
諸多氣息混雜在一起,混亂、交錯,好似一團亂麻,不像是一個正常人。
見到老者來到自己身前,楚泰躬身道:“見過老丈,我是外地雲遊至此,並不知曉此地忌諱,還請見諒。”
老人聞言,上下打量了一下楚泰,冷聲道:“我們斯哈哩國位於日落之地,死海之濱,想要來此,非要穿過三重沙暴不可,道長你衣冠楚楚,顯然是有大神通,大本事的人,應當不會畏懼這死海之水,倒是老頭子我多管閒事了。”
楚泰聞言,急忙解釋自己初來乍到,並不清楚死海的危險。
“正是因為不清楚,又好奇才想著接觸一二,若是老丈人知道什麼,還請告知一二。”
說著,楚泰就是取出幾塊金銀遞給對方。
看了眼金銀,老者表情有些奇怪,又是打量了一次楚泰,問道:“你真的不清楚?”
楚泰連連告饒,並且將手中金銀向前遞了一遞。
老者搖頭道:“我斯哈哩國遍地黃金,用不到這黃白之物,既然道長不是為了黃金而來,那我也就為你好好說道說道。”
“這死海之水蘊含無邊汙穢,能夠讓生者死,讓死者消,便是大羅神仙來了,也不可輕易接觸。”
說著老者似乎擔心楚泰不認同,加了一句:“這話可不是我說的,是過去那些來我們這求取黃金的道人說的。”
“哦?”
楚泰來了點興趣,問道:“我雖能夠看出這海水有問題,卻無法判定是否真的能夠危害到大羅神仙,那位道長既然能夠看出,想來也是知道解決的辦法。你們為何沒有求他一求?”
“怎麼沒求?你是不知道,那些家夥收取黃金之前都是說的好好的,黃金一到手,就一個個都跑的沒影,也不知道國王他怎麼想的,被騙了一次又一次,都不願意接受那些人多是騙子的事實。”
“要我說,也就一位大師帶來的方法有點用處。其餘的,也就安穩一兩天,然後屁用沒有。”
聽到這話,楚泰也是回望這片土地的過去,看到了不少熟人。
有真武、有張天師、有呂洞賓、有張果老、有觀音、有文殊、有普賢、甚至地藏王菩薩也特地分化出一尊化身來此。
但他們的手段都無法處理這裡的問題,講經也好,傳法也罷,布置陣法,留下法寶,都無濟於事,最多壓下死海之水內積蓄的汙穢五六日,便又恢複原本的模樣。
直到如來佛祖親自下凡,傳下雷音鼓法,巧借此地日落災厄,方才為此地求來一線生機。
因此,斯哈哩國這兩年日漸崇信佛法,但國王依舊不滿意,還是日日尋求外來道人、僧人的幫助,希望百姓能夠過得更好。
知曉這些人為何無力對抗此地問題的楚泰看向老者,問道:“既然這死海之水汙穢不堪,那老丈為何要帶著這些木桶來此?”
楚泰指了指先前老人趕來時,舍棄在邊上的木桶。
他笑道:“還能為了什麼,為了生計唄。這死海廣袤,卻不能飲用分毫,還汙染了四周地下水係,讓植物難以發芽,常人喝多了生病。”
“而那大師傳下妙法之後,在每日日落之時,海水沸騰的刹那,宛如雷音的鼓聲回響四周,可以讓部分海水變得純淨一些,是我們可以使用的部分。老頭子我每日來這裡放置木桶,在落日之後回來收取,隻要有一個桶內有些許淨水,便能換來大半年的糧食。”
說著,老人一步走回去,搬動木桶。
楚泰上前搭了把手,將木桶一一安置後,便被老者帶回城中。
半路經過一個攤子時,突然聽到一聲嗬斥:“你這是什麼黑店啊!半兩金子一碗的東西,你竟然拿泥湯來糊弄我!”
轉頭看去,便見到一個小沙彌拿著一碗渾濁不堪,泥水混合的東西。
“又是一個外鄉人啊!”
老者見狀,搖了搖頭,看向楚泰道:“今日倒是有趣,來了個道士,又來個沙彌。等一下還不知道要遇到什麼人,看來,國王是要開心嘍!”
與此同時,那店小二則是一臉無辜,看著沙彌反問道:“可誰家水不是這樣?”
“我不信,你一定是誆騙我,這樣的泥水怎麼能喝?你且讓我看看水源,我倒要看看你平日是怎麼騙錢的!”
小沙彌不依不饒,店小二也沒辦法,隻能從後廚拿來了一大塊半濕潤的泥土,用幾塊破布包裹,放到一個容器中,壓上石塊,一點點擠壓出小半碗泥水,道:“你看,不都是這樣?”
小沙彌傻了眼,低聲喃喃道:“你們都是這樣取水的?”
“不這樣取水,還能怎麼樣?如果你要乾淨一些的,可以沉澱一會兒,或者是每天晚上去海邊看看有沒有人運氣好,收攏一兩桶淨水,不過那水的價格可不是半兩金子能夠換得了,隻能用糧食去換。”
“怎會如此?”
小沙彌傻愣愣的看著桌上的兩半碗泥水,似乎失去了開口的能力。
看到這一幕的楚泰上前為其付錢了金銀,拉著他離開。
店小二收好錢後,看到離開的二人愣了一下,又看了看桌子上的水,咽了咽口水,問道:“客官,你的水!”
“我們暫時不渴。”
楚泰回應了一句,店小二眼睛一亮,追問道:“真的不喝嗎?”
見狀,楚泰哪裡還不知道對方的想法,再次確定後,補充了一句:“送你了。”
“真的!”
店小二不敢置信,再次得到肯定答複,才滿臉喜色的端起一碗水直接喝下肚。
拿起第二碗的時候,他舔了舔嘴唇,從邊上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個瓦罐,將泥水倒入其中。
“他這是乾什麼?”
小沙彌還是有些沒反應過來。
老者看了一眼被楚泰拉扯來的小沙彌,隨意道:“你是問那小二,我沒看錯的話,他是盧家的三小子,他家的老娘前些年貪水,沒有在落日前離開死海邊界,被落日煮海聲震聾了耳朵。前些日子似乎還得了怪病,動彈不得,這小子八成是想要把水帶回去吧。”
“那麼點水能做什麼?”
小沙彌喃喃詢問,老者嗤笑道:“你們這些外來人都不知道水的珍貴,那半碗水能做的事情多了。”
“要知道,我們這裡可是黃金之國,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黃金,你能半兩金子買到一碗水,還是國王定下的規矩。但這買水也是有限製的,一個人一天最多買三碗半兩金子的水,三碗水之後就不是半兩金子的價格了,那是要用糧食去換的。”
“也虧得曆代國王都有些能耐,能夠想方設法從外地取來一些糧食,要不然,每個人每天三碗水都買不到。”
老者看向城中央沒有比其他建築物高多少的皇宮道:“所以啊,雖然大家覺得你們這些道士、和尚八成都是騙子,但還是任由國王邀請你們,陪你們作秀。”
指了指皇宮,老者道:“接下來你們直接去那就好,會有人招待你們的。”
而後老者拍了拍身上的塵埃,頭也不回的往回走。
楚泰和小沙彌對視一眼,向前走了十幾丈,便是被幾個護衛帶入皇宮,見到了斯哈哩國的國王。
這位國王身穿麻布長袍,身材乾瘦,看上去不像是一國之主,反倒更接近於苦行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