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十一有點難受。
她把一切事都想得太過簡單和想當然。
最難啃的骨頭,現在連骨頭都沒有了。
不是她不想去追,那塊骨頭上,傷痕累累,她下不去手。
景然見她很是頹喪的模樣,取了炭火上的一直溫著的熱茶,倒了一碗,遞給了她。
“東家,彆想那麼多,我們是做買賣的人,你知道的,把自己該做的事做好,錢財會追著自己跑,如果自己費儘心思鑽營,反而會得不償失。”
陳十一笑了。
“景然,你在青州,似乎更是開心,這話越來越多,性子啊,也越來越謙順。”
“嗯。”
陳十一笑問道。
“在安州,有誰讓你受委屈了?不對,你性子一直冷淡,來了青州才變的,難道在青州,你看上哪家姑娘了?”
景然就,傻眼了。
“東家,我們好像在談正事,你這七拐八拐的,把話拐到哪裡去了?”
陳十一正想說什麼,門外傳來笑聲。
“你們在談什麼,外麵都聽得見。”
溫之柔推門進來,取了椅子,坐在炭火旁,把手上的東西放下,烤火取暖。
“這兒的天氣,風都冷透了骨頭,縮在被子裡都是冷的。”
陳十一笑著問。
“你不是跟著你家老楚進山采藥了?怎麼就回來了?”
“太冷了,下次不去了。”
陳十一給溫之柔倒了一碗茶,讓她捧在掌心,喝茶取暖。
“哦,對了。”
溫之柔把剛剛的東西遞給了陳十一。
“給你的。”
陳十一把布包打開,是一封封橙黃的信。
“這是什麼?”
“我哥寫給你的信。”
陳十一頓時有些怔愣住了。
“他,他怎麼給我寫信?”
溫之柔說道。
“他也給我寫了,一大堆,我前段時日跟著老楚在外麵,信都存放在驛站,一並取回來的。”
溫之柔看著陳十一不自在的模樣笑道。
“怎麼,看幾封信,會要你的性命不成?”
陳十一忙解釋道。
“並非,隻是有點驚住,他寫信給我太突兀了。”
溫之柔忙說道。
“會不會有什麼重要的事?你家那位最近給你寄信了嗎?”
陳十一搖頭。
“並未。”
她隨即又說道。
“他最近很忙,想必是秋闈剛過的緣故。”
溫之柔點頭。
“他肯定忙,日理萬機,自然顧得上這頭,就顧不上那頭。”
陳十一肯定了這句話。
“可不是,他過生辰的時候,我去看他,都瘦了許多。”
溫之柔拍了拍她的肩膀。
“晚上到我那用膳,老楚燒的兔肉可是一絕,他非得要你們過來,炫耀一下他的手藝。”
“行。”
陳十一回了書房,在書房內拆開了那一封封信。
總共有五封,每一封厚薄不一致。
她拆開了三封比較厚的。
一封是畫,畫的是之前從司徒鈺養的十八學士,畫中的花兒更為嬌豔,他把它養得很好。
第二封也是畫,畫中的是淩霄花,現已初冬,畫中的淩霄花破敗凋零,隻留得灰褐色的枝乾,等待明年吐露新生。
第三封,是那條金魚,它依舊肥,尾巴猶如彩翼,自在悠閒。
陳十一不由得露出笑意。
第四封,字裡行間,都是裴珞疏的事。
秋闈過後,裴珞疏大肆興辦瓊林宴,宣布登科進士的名次,廣納賢才。
之前陳十一給裴珞疏名單裡的學子們,現已悄無聲息地滲入朝堂的各個角落。
溫之衡說,他做得很好,權謀手段,帝王之術,越發用地得心應手。
她笑著打開第五封,嗯?
沒有字,也沒有畫,就一張空白的紙。
陳十一以為他有什麼機密的事要與自己說,琢磨了很久,才發現,這真的隻是一張白紙。
她百思不得其解。
楚神醫的紅燒兔肉果真一絕,怪不得溫之柔非得讓他在大家麵前炫耀一番。
“好吃嗎?”
“好吃。”
“怎麼個好吃法?”
“外焦裡嫩,鮮香適宜。”
“還有呢?”
“有藤椒的味道,辣味很是香濃。”
溫之柔給陳十一碗裡添了好多肉,眼眸亮晶晶的,陳十一嘗一口,她便逼著陳十一說一句好話,還不能重複。
嗯,這真的有點強人所難了。
福大在一旁插話。
“這以後誰還敢來你這用膳,來之前還得想好詞賦,否則這頓飯也是吃不起了。”
景然也笑著附和道。
“是的是的,這頓飯吃得我戰戰兢兢的,做生意我在行,吃也在行,但具體怎麼好吃,我真的不在行。”
溫之柔橫了他們倆一眼,又對著陳十一問。
“我給我哥回信了,你呢,要一起寄出去嗎?”
陳十一聽罷,忙放下手中的碗筷。
“不必了,他沒讓我回。”
溫之柔深深看了她一眼。
“好,那我先寄了。”
再次收到溫之衡的信,是在十五日後。
照例,是混著溫之柔的信一起寄過來的。
隻有一封。
信裡麵說的是,朝堂上最近人心惶惶,裴珞疏在紫宸殿上,痛斥官員懶政,怠政,已賜死一人,罷免多人,寒門與世家的爭鬥越來越厲害。
再後來兩個月,陳十一再也沒收到溫之衡的來信了。
有次,溫之柔找她說話。
“過年你回京都嗎?”
陳十一歎了口氣。
“不知道,他沒給我來信,我想,過年,他應該沒有空吧。”
溫之柔哦了一聲。
“我哥來信給我說了,讓我回京都過年去,所以,今年你若是在青州過年,我不能陪你了。”
陳十一愣了一會。
“你哥一直在給你寫信嗎?”
“嗯,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的緣故,現在總愛嘮叨我。”
陳十一哦了一聲。
“你回去的時候幫我帶一封信回去,趁個機會送到裴珞疏手上,行嗎?”
溫之柔點頭。
“好,可以。”
裴珞疏正在禦書房批奏折,聽得外麵嶽直求見,便立即請了人進來。
“怎麼,消息送過去了嗎?”
嶽直搖頭。
“與娘娘聯係的線隻有一條,但中間有個侍衛死了,一直還沒找到補上的人選,再加上,屬下最近被人盯上了,根本就動不了。”
裴珞疏微閉了眼,緩了緩心中的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