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陳十一在對街的食為天留了個廂房。
清風徐來,紅霞滿天。
陳十一倚靠在二樓廂房的窗台,靜靜地看著桑榆漸晚。
裴珞疏走到她身後,輕聲問道。
“在想什麼?”
陳十一轉身笑著。
“我在想今天是個好日子。”
裴珞疏眼眸晶亮。
“菜都上齊了,大家都等著你呢。”
元西笑意盈盈地看著裴珞疏,就像丈母娘見女婿一般。
“裴公子,你家住何處,年方幾何,兄弟姐妹幾人?”
裴珞疏本同陳十一在說話,忽然聽得元西的問話,不知道該如何回了。
陳十一舀了一碗香濃的菌菇雞湯遞給元西。
“你多吃點好的養身子,其他的就不要多操心。”
元西笑了。
“你看阿姐,還沒怎麼樣,就開始胳膊肘往外拐了。”
百靈眼珠子瞧了滿桌子的人。
“元西,你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嗎?”
辛方雲接了話。
“想了幾個小名,大字要讓族中長老按輩分取名。”
一旁吃著飯菜的伯淵不小心把手中的筷子打落在地上,低頭撿的時候,發現挨著坐的福大,雙拳緊握,指關節啪啪作響。
這是福大發怒的前兆。
怎麼了?
裴珞疏給陳十一碗裡添了細嫩的魚,然後笑著同元西說道。
“十一住哪裡我以後便住哪裡,我比十一大兩歲多,家中現在隻我一人。”
他再伸手夾菜時,盤子被福大給端開了。
桌上的人瞬間驚訝,不知道福大要做什麼。
裴珞疏似乎毫不介意,隻將筷子往另一盤菜裡夾,菜盤子依舊被福大給端了開來。
這下,明眼人都知道福大在針對裴珞疏了。
陳十一不明其中的意思,抬眸看了一眼福大,轉而望著裴珞疏。
隻見他絲毫沒有惱怒,從袖袋裡取出一個細長烏木盒子,遞給了福大。
這下陳十一更加看不懂了。
但其他人就不一樣,眾人都以為福大這個方式可以討要禮物。
伯淵第一個小心翼翼地把裴珞疏身邊的菜也端走了。
“裴公子,我也想要。”
裴珞疏身子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道。
“我給的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你確定要?”
伯淵愣了愣,再瞧了一眼福大,那淩厲的雙眸要將自己給吞了。
他訕訕地放下菜盤子,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
“不想要了。”
坐回椅子時,伯淵眼珠溜圓了幾圈。
怎麼沒一個正常的?
“快吃吧,等會菜涼了。”
陳十一一發話,大家從驚訝中蘇醒過來,又其樂融融地吃起飯來。
“怎麼回事?”
裴珞疏往陳十一的茶碗中添了新茶。
“這是扶風托我給福大帶的東西。”
“扶風?”
陳十一更加迷糊了,這怎麼又扯上扶風了。
“福大和扶風是同門師兄弟。”
原來如此。
“那扶風怎的沒和你一起來?”
裴珞疏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他不敢,怕來了沒臉,更怕會沒命。”
“這麼嚴重?”
“嗯,所以,他留在幽穀縣幫我打點事宜。”
裴珞疏是三日後回幽穀縣的。
離開的那日,豔陽高照,風和日曦,月白色的衣袍隨風飄揚,瓷玉般的臉龐揚起恣意的笑容,左腳輕踩馬鐙,身姿輕盈而上,俯下身輕聲輕語。
“十一,等我回來。”
陳十一站在街上,看著逆光而行的白衣身影,心中甚是柔軟。
他以前說過,來了京都,想買一套宅院,栽上垂柳,挖了池塘,池塘裡養了各色各樣的魚,滿池子的荷葉,綠衣翻湧,粉嫩的荷花迎風而立,搖曳了夏日的芳華。
他,還有她,在小徑上散步。
她告訴他,今日掙了多少銀子。
他告訴她,朝堂上的瑣事又解決了幾樣。
那樣的日子,平淡,瑣碎,卻忍不住令人心生向往。
陳十一想,她已經做出決定了。
這幾日,福大的臉色很是不好。
陳十一實在忍不住問道。
“那天,裴珞疏究竟給了你什麼東西?”
福大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
“藥。”
陳十一眉頭微皺。
“你生了什麼病?”
福大咬咬牙。
“本來沒病,現在有病了。”
“什麼?”
福大甚是不耐,皺眉大聲問著陳十一。
“你什麼眼光,看上姓裴的那個男人?”
陳十一啞口無言。
這,這怎麼又扯到她身上了。
“扶風是你師弟?”
福大冷笑一聲。
“師弟?回頭見著他,我必要將他碎屍萬段。”
陳十一有點摸不著頭腦。
“你似乎對他主仆二人意見頗大?”
福大甚是惱怒,但最後卻露出深深的無力感。
他從來都是強大冷酷的,這樣的神色怎會現在他的臉上。
“你,從天而降,來到我身邊,不會是他們讓你過來的吧?”
福大認命地坐在沁韻樓的石凳上。
“你看上的那個姓裴的,假借扶風的名義誘我去幽穀縣,在我打開後衙門的一瞬間,就給我下了迷藥,趁我暈倒之際,給我喂了一個月毒發一次的藥物,我當時以為是什麼生死之事,竟然給我喂那麼絕的毒,誰料,竟然是來這護著你這麼個人…”
福大不甘心地惡狠狠地吼了一聲。
“老子武功天下第一,竟然讓我來乾這護衛的活,姓裴的黑心肝,辱我至此!”
陳十一不可置信,隨即又忍不住笑了。
“這,他的確是有點過分。”
福大雙眸微閉,要不是為了多活幾年,定要宰了那個黑心肝的。
“他那日給你的是解藥?”
福大緩緩睜開眸子,疑慮地問道。
“那個老秦,醫術如何?”
“還可以,但能不能解了你這毒,你得去問他。”
福大幽幽地問道。
“你怎麼不擔心老秦製出解藥,然後我一刀把姓裴的給剁了?”
陳十一笑道。
“江湖上,你比我懂得多,解藥這事,想必你已找了很久,實在認命了才來我這,否則早已遠走高飛。”
“難道我要在這裡安逸一輩子?”
陳十一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裴珞疏到京都落職後,我便同他要了解藥,還你天涯海角,然後這段時日,我折了銀錢給你,算我雇了你,你莫去找他麻煩了,他也是關心則亂,我替他向你賠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