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草芥人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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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院子,陳十一在做飯的空檔,小聲問著溫之柔。

“小姐,你會刺繡嗎?”

溫之柔聽了,十分驕傲地說道。

“刺繡,當然會了,我的刺繡在京都,那可是數一數二的,而且,我還會極難的雙麵繡。”

“哇,這麼厲害。”

陳十一心想,這麼厲害,還怕掙不到銀子嗎?

聽那掌櫃的說,一幅上好的刺繡,有的可以賣上百兩紋銀。

百兩啊,這得多少個銅板,數也數不清了。

那豈不是可以住大宅子,用厚厚的被褥,粗棉布都看不上,直接要細棉布,又白又大的饅頭,一天吃三頓,每頓吃兩個。

“小姐,鎮上的鋪子收一些好的繡品,一幅可以賣很多銀子,這樣我們就不用為銀子發愁了。”

“你說什麼?”

溫之柔此刻的臉色發黑,很是憤怒。

陳十一想,自己沒說錯什麼吧?

“不能繡嗎?”

溫之柔厲聲說道。

“當然不能繡,我繡的東西怎麼能流於市井之中 ,供宵小之輩品鑒玩弄,我曾經繡了一幅千裡江山圖,被聖上親自裱裝於屏風之上,獻於當今太後,現在,都在太後的寢宮裡擺放著,這是何等的尊貴?你這樣的人,蠅營狗苟,隻知道每日算計,現在,竟然要折辱我的榮耀,我告訴你,想都彆想。”

陳十一自然不懂這些,她一個生活在底層的人,確實不知道榮耀是什麼。

聽得小姐這麼激動憤恨,想來,這是比她生命還重要的東西。

“對不起,我不知道…”

溫之柔大聲吼道。

“你離我遠點…”

陳十一心想,真是可惜,本以為能過上好日子呢。

她想著,要不去學彆人去深山挖陷阱,說不定能得些獵物,這個可值錢了。

不過這要非常熟悉獵物的習性才是,還要向彆人學,但誰會把這個吃飯的技能平白無故地教給他人。

遠水解不了近渴,不行。

她會做飯菜,要不去酒樓裡聘個廚娘?

隻是,她走了,這裡就沒人做飯,伺候這些主子了。

況且他們也不會答應的。

她會做一種很好吃的醬布袋餅子,隻是,做這個要用到烤爐,她現在吃飯的銅板都沒幾個了。

真的好難啊!

要不大家一起餓死算了。

次日,她提了幾尾魚朝鎮上走去。

走之前,她和溫夫人說了,今晚她可能會回來得晚一些,衣衫他們自己洗一下,晚膳他們自己弄。

溫夫人點頭答應。

“你去忙吧,這點子事情,我們自己會做。”

晴了幾日,天色又漸漸昏暗起來,許是端午節快來臨了吧。

她從小記得,端午節左右,總是晴少雨多。

熱鬨的集市上,她的魚低價賣了十二個銅板。

總歸是希望早點賣出去,在鎮上看看能不能碰個活,不管好歹,總該有點子收入。

她慢悠悠地又走到花街的地方,忽然想起很久沒來看南枝了。

南枝百無聊賴地靠在樓梯的欄杆處,手心裡的紅娟甩了又甩,似乎很不耐煩。

她飄忽的眼神瞟了瞟,發現陳十一躲在萬花樓的角落裡,靜靜地看著她笑。

南枝隨扭起她柔軟的腰肢,妖嬈多姿地朝陳十一走來。

“小妮子,你可比那些男人都來的勤快。”

陳十一低聲地笑了起來。

南枝仔細打量著陳十一。

“你的眼睛,很美。”

她隨即又不耐煩地甩了甩繡了薔薇的紅手絹,蔥白如玉的雙手,染了紅中帶橙的指甲,更顯得手指纖細透亮,如翡翠一般。

“這世道,女子本不易,但凡有點顏色,一輩子就會過得十分艱辛,你這樣,挺好。”

忽然萬花樓的樓梯上來了一波客人,為首的身穿玄色衣袍,發髻高聳,聽口音,好像是京城來的。

他們一行人各個神情肅穆冷厲,看起來很是不好惹。

南枝見有人上門,急忙上前攬客。

她嬌笑著,紅色的手絹捂了一下唇角。

“幾位客官,是第一次來萬花樓找樂子吧…”

話還未說完,兩道閃亮的光線如閃電般交織疾速劃過,站在不遠處的陳十一,溫熱鐵鏽的紅色緞往她身上澆灌而來。

她愣在原處,隻聽得那一行人有人冷漠說了話。

“笑什麼笑,沒看到主人不開心嗎?”

就在她睜眼的一瞬間,一個頭顱從樓梯上咕嚕嚕地滾了下來,那張臉,剛剛還與自己巧笑嫣然。

還有那隻掉在地上的手臂,掌心裡還捏著那張紅豔豔的薔薇花手絹。

須臾間,周圍的人頓時尖叫不止,四散逃了開來。

街道上,剩了那一行古怪的人,瑟瑟發抖的青樓老鴇,還有,陳十一。

額頭上的鮮紅的鮮血流入嘴角,是腥甜的。

她雙眼浸染了血色,通紅得嚇人,雙眸微抬,她要死死把那主子的模樣映在腦海裡。

終有一天,終有一天…

“這裡有二十文銅錢,誰來把屍體拖走,省得礙我們主子的眼。”

陳十一連滾帶爬地跪過去,雙手接了銅錢。

“我,我來…”

一個接一個的銅板聲響完,她立即抱了南枝的無頭屍身,撿起她的頭顱,拾起她的殘肢,緊緊地裹在胸前,往鎮外走去。

身前的血還在不斷地流淌,陳十一的衣裳全部被血浸透,她麻木地往前走著,經過成衣店的門口時,幽幽地對掌櫃的說了一句話。

“麻煩給我一根針和線,一塊白色的布,回頭給你結錢。”

掌櫃的與陳十一打過好幾次交道了,她連忙把她需要的東西丟給她,說道。

“快走吧,彆給我惹晦氣。”

一路上,有太多人在不斷觀望,出了這個事情,一瞬間就能傳到千家萬戶。

每經過一戶門前,身後總會潑過一盆冷水。

漸漸地,水融著血,彙成了一條冰冷的水流。

她就這樣呆呆地抱著南枝殘碎的屍身到了亂葬崗。

她找了一個較為陰涼的地方,慢慢地放下了南枝。

南枝的臉還保持著生前的微笑。

還好,她是笑著走的。

陳十一拿起針,想把線穿進針孔,手抖得實在厲害,試了幾次都穿不過。

她試著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歇息了片刻,她哽咽著喉嚨,終於把線穿進了針孔。

頭顱和屍身擺正,她穿針,細致地給南枝縫上她的頭顱和手臂。

“南枝,我手藝不好,不太會縫,我儘量細致一些,把你打扮得美美的,好不好?”

“南枝,我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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