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十一順著鄭大哥的指點,找到了汩汩冒出的清泉。
清泉在一處山間,山上栽滿了山茶樹。
許多茶樹的枝頭,長著一片一片玲瓏剔透的茶包。
茶包水潤清甜,生津止渴,這還是一起打水的小孩子告訴自己的。
她采集了一些,用上衣的下擺兜著,趕忙轉了回去。
回到木房子的路上,她很遠就看見溫之柔,踮起腳尖,一直朝自己走的方向望來。
看見十一的身影,溫之柔緊繃的身子歡呼雀躍,忙向十一奔來。
“你找到吃的了。”
溫之柔的眼眸很是閃亮,特彆是聞到那一股散發開來的食物香味,更是開心得不行。
幾人圍著食物坐了下來,一打開荷葉包,幾塊淡綠色的蔬菜餅映入眼簾,濃鬱的米香混著菜香,這對很久未曾好生吃過一頓飯的人,是多麼巨大的誘惑。
一個人分了一片,溫家都是教養極好的家族,即便再落魄,那與生俱來的行為舉止,細嚼慢咽,讓陳十一覺得自己很是格格不入。
睿兒摸了摸自己的肚皮,顯然還沒吃飽,不過他甚是懂事。
“伯父和父親還未用飯,我們留些等他們回來吃吧?”
溫夫人揉了揉他散亂的發絲。
“我家睿兒長大了。”
溫之柔拿著茶包問道。
“這和之前的榆錢好像不一樣,吃起來更有甜味。”
陳十一有點心不在焉,她還在想著那棟房子的事情。
肚子稍稍填了東西,飲了一口水,她又走到被廢棄的那套院子。
院子的位置很好,正麵是溪流,背後靠著山,院子左側是一大片平地,看樣子,以前應該是一塊菜地,不遠處,一大片竹林颯颯作響。
而且,這套院子離風鳴礦洞也不是很遠。
這真的太適合他們目前的處境了。
她覺得還是應該打聽清楚這套院子的情況再說。
她往周圍的地方四處打量,在離他們一裡地的半山腰上,剛好也住著一戶人家。
這戶人家比較殷實。
熏黃色泥房子的牆麵上掛著幾串猩紅的肉乾,與白色的大蒜齊頭,屋簷廊下,隨意擺放著一個大木籠子,有雞的嘰喳聲,院子比較淩亂,到處都是灰塵和落葉,似乎很久沒有打掃,房子右側,一個矮木桶裡裝滿了舊衣衫。
陳十一想,這樣的地方究竟會住著什麼樣的人?
忽然,一把明晃晃的刀刃架在自己脖子上。
冰涼刺骨,陳十一這會一動都不敢動。
身後,一道狷狂的沙啞聲音響起。
“你是誰?到我家門前逛來逛去,想乾什麼?”
陳十一急忙回道。
“大哥饒命,我才被流放過來,看見這有戶人家,想打聽點事情,沒有惡意。”
良久,架在脖子上的刀,才慢慢鬆了開來。
陳十一緊張地清了清喉嚨,轉過身才識了那人的麵貌。
一身黑衣,洗的泛白,包裹著的身軀魁梧,結實有力,握刀的手青筋暴起,膚色黝黑,雙眸銳利,像蟄伏的狼獸,左額上,有一道清晰的疤塊。
土匪?
陳十一下意識想要逃離,不料卻被那人給抵在門口。
“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啊?”
陳十一背靠院門上,墨黑的雙瞳不停地閃動,無不顯示她的慌張與恐懼。
“我,我…”
土匪打量了她半晌,忽然嗤笑一聲。
“說吧,要打聽什麼事情?”
陳十一咽了咽口水,十分緊張道。
“我,我就是想問一下,那邊廢棄的院子,可以住嗎?”
“你想知道?”
“嗯。”
“想知道可以啊,我這個人無利不起早,你拿什麼來交換?”
“我沒銀子。”
“沒銀子還打聽什麼。”
說完,他不管眼前的陳十一,徑直往院子裡走了進去。
陳十一急忙跟在他身後說道。
“我能乾活。”
她見那人根本不想搭理她,又接著說。
“你有什麼活都可以讓我乾。”
土匪冷哼一聲。
“這裡的人,誰缺這把子力氣,滾出去。”
陳十一聽得他生氣了,迅速就往外麵跑,剛跑到門口,又被那人喚住。
隻見他蹙著眉頭,冷聲問道。
“會做飯嗎?”
陳十一點了點頭。
“會。”
“給我弄一桌子菜,作為交換,我告訴你,怎麼住進那房子裡。”
一進到廚房發現,土匪的家中確實富足。
缸裡的米,壇裡的油,都滿滿當當的,小罐子的鹽未曾融得像豬油一般,而且如細沙顆顆分明,這可是新鹽。
廚房頂上掛著幾串熏肉,地上的籃子裡,有幾顆新鮮的鳥蛋,旁邊綠油油的,是才摘不久的野菜。
陳十一在向陽村,什麼活都乾,做幾個菜根本不在話下。
她手腳麻利的切菜,洗菜,生火,炒菜,整了個四菜一湯,順便把他院內給打掃乾淨了。
她想,做得好一點,說不定彆人多提點一兩句,總比他們胡亂探聽摸索要強得多。
她打掃廚房時,那土匪在外麵敲敲打打的,不一會兒,聽到更多的腳步聲,走進了院子。
一道洪亮的聲音吼了進來。
“崔大哥,老梁家的水酒,我好不容易弄來一壇。”
聽得那土匪的聲音回道。
“剛好,我這弄了幾道硬菜,今晚不醉不歸啊。”
陳十一端著菜一出來,外麵好幾個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到她身上。
有震驚,有不解,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其中那個嗓門大的說了一嘴。
“崔大哥,你什麼時候好這一口,這,還是個孩子吧?”
“可不是,這歪瓜裂棗的,你竟然還瞧得上?”
姓崔的土匪笑著招呼他們,坐在剛才敲打好的四方桌旁。
“這我也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的?還說自己會乾活,那我就讓她乾了,不用白不用。”
陳十一聽著他們那一堆男人的打趣,也不敢吭聲,隻管把菜都端上了桌,把清洗好的飯碗和筷子擺好,安靜地待在一旁。
一穿著白衫的男子,稍稍斯文一些。
“有雞,有魚,有肉,有蛋,永安,今天破費了啊!”
“談不上,開吃吧,等會涼了。”
白衫男子喝了酒,吃了菜,似乎很愜意。
“姑娘,手藝不錯,哪裡人啊?”
陳十一聽得有人問她,忙打起精神回道。
“我從京都流放而來。”
幾人一聽,夾菜喝酒的手都頓了一下。
白衫男子皺著眉頭問道。
“家裡犯了什麼事?”
陳十一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我隻是個丫鬟,是跟著主家一起來的。”
幾人愣了一會,隨即大笑起來。
“你是說,你主家流放,還找個伺候人的丫鬟?”
陳十一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怪不得,京都來的人,哪裡能燒得了這麼一桌子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