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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6.龍淵(2)故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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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出去走走,你留在這裡盯著施工進度。”路明非戴上一頂鴨舌帽拉下帽沿,叼了沒有點燃的煙朝正和櫻井雅彥一起站在一把巨大的黑傘下閒聊的克裡斯廷娜揮了揮手,克裡斯廷娜做了個ok的手勢。

他於是為自己披了一件研究所這裡給他們提供的大衣。

這衣服倒是和上個世紀家屬大院裡那些在廠裡上班的大叔們最愛穿的軍大衣有幾分相似,雖說不那麼時髦,可保暖效果真是一流,即使在這山風呼嘯的林中也不會失溫。

原本路社長也算是人麵獸心衣冠禽獸,拉出去遛遛是能和愷撒楚子航之流並稱卡塞爾學院高嶺之花的男人,可如今穿上軍大衣之後好些年才鍛煉出來的氣質立刻垮了一大截,再加上易容術把他變成了其貌不揚的方臉男人,這樣看來居然很像是那些熱衷於在村口巷頭閒逛的陝北老農了。

這裡距離紅井太近了,路明非隻要抬頭就能看見那座恢宏的地下建築突出在地表的那一部分。

他覺得自己真應該進去看看,不親眼看看那裡他就憋得慌,像是心裡紮著一根刺。

雪花堆積在他的肩上和頭上,這家夥低著頭把煙點燃,深吸了一口之後衝進了暴雪中。

——

楚子航悄無聲息地叩擊自己的胸腔,他能感覺到胸腔中自己的心臟仍在強而有力地跳躍著。

絕密的“百首巨龍拉冬計劃”已經在他的身上被使用,那並不是使用煉金術和基因學對人體的改造實驗,而是一個古老的儀式。

世界上的混血種數以十萬、數以百萬計,其中的a級混血種在龐大的基數中委實算不上罕見,真正稀缺的是如路明非這樣天生的s級。

可即使如此s級也並非無跡可尋,幾十年的時間裡從好望角到朝鮮半島,整個亞非歐大陸出現了幾十位優秀的s級,這些人絕大部分都成為了屠龍事業的急先鋒,也有一部分被家族雪藏,還有一些被列入執行部的灰色名單執行絕密的任務。

可實際上s級也並非混血種當最罕見的一類。

真正稀有、甚至稱得上傳奇的,是雙言靈者。

所謂言靈,其實是用龍文念誦的聖言,這些文字能夠直接命令這個世界完成某個既定的任務,像是在電腦上早已編好的程序。

一個混血種隻能使用一個程序,這是古老的皇帝為他的奴仆們設下的限製,又可以稱為基因鎖,以此保證自己的統治。

可是基因總是在繁衍中發生變異,有些混血種的dna雙螺旋結構在漫長的歲月中突破了黑王親自鑄造的基因鎖,讓他們成為能夠擁有雙言靈的異類。

曆史上這樣的異類確實存在,比如在東方龍族編年史中記載的曾在上古年間用弓箭殺死九位純血龍類的超級混血種,羿,又稱大羿。

《淮南子·本經訓》說大羿射日,“逮至堯之時,十日並出,焦禾稼,殺草木,而民無所食。猰貐、鑿齒、九嬰、大風、封豨、修蛇皆為民害。堯乃使羿誅鑿齒於疇華之野,殺九嬰於凶水之上,繳大風於青丘之澤,上射十日而下殺猰貐,斷修蛇於洞庭,擒封希於桑林。萬民皆喜,置堯以為天子。”

唐朝人成玄英的《山海經·秋水》則疏引《山海經》:“羿射九日,落為沃焦”。

今天中國的龍類研究專家通過各種文獻和上古時期的煉金器皿、以及被大羿殺死之後埋葬在山東一帶的親王屍骸推演,認為大羿的言靈應該是“聖裁”和“黑日”。

聖裁讓大羿引煉金強弓射下高天之上霍亂人間的巨龍,龍與大羿在沃原廝殺,隨後古老的屠龍者用黑日將九位親王、伯爵殺死在大地上,極致的高溫和毀滅一切的力量讓土地都化作焦黑,所以“落為焦沃”。

這已經是極古老的傳奇,從十五世紀至今世界上沒有再出現過雙言靈的超級混血種,至少在學院的記錄中未曾出現過。

龍族的血裔們真正能夠淩駕於其他物種之上的原因從來都不是強絕的身體,而是言靈這種超越規則、超越一切的力量。

學院一直在追求將這種力量推進到極限,比如守夜人那個能夠將言靈領域和效果都有進行擴大的古老煉金矩陣。

所謂“拉冬計劃”,實則是邪惡的儀式,使用煉金矩陣將一個人的精神和另一個人的精神相銜接,但其中存在絕對的主次關係。

楚子航在接受這個計劃之後,他可以在必要的時候激活那個煉金矩陣,隨後鐵棺中那個被冰封的日本人就會從沉睡中蘇醒。

被獻祭的那個人的血統會開始燃燒、他的黃金瞳從沉寂中點燃,言靈以最高亢最透支生命的方式被念誦。

接著守夜人的煉金矩陣會將這股力量傳遞到烙印在楚子航骨血中的另一個煉金矩陣,被藤原信之介用生命念誦出來的時間零的所有龍文都會出現在楚子航的腦海中,他什麼都不需要付出,隻需要跟著念誦,時間零的領域就會為他所用。

可這股力量來得真是令人作嘔,楚子航覺得自己就像是吃人狂魔漢尼拔,吃掉那個被關死在鐵棺中的、無法反抗的藤原信之介,由此獲得那個人的力量……

“零從我們的接駁頻道中脫離了,發生了什麼?”愷撒皺著眉低聲說,他放下手中晶瑩雪白的蟹腿,冰藍色的眼睛忽然看向已經被放入海中進行了一次深淺測試又重新吊起來的迪裡雅斯特號,聲音含有地嚴肅起來。

那個低年級俄羅斯小妞總喜歡亂跑,可這裡是日本海溝的上方,他們的油輪下麵就是八公裡深的海水,海床上可能還沉睡著神代的僵屍軍團!

楚子航回過神來,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拋掉腦子裡那些怪異的念頭。

按照校長的說法,藤原信之介是明麵上由加圖索家族培養、受到弗羅斯特先生控製的精英。

可實際上昂熱了解弗羅斯特,這家夥雖然對昂熱明裡暗裡都有所抨擊,卻絕不是會派出刺客直接在羽田機場對斯萊普尼爾動手的瘋子。

且不說這樣的刺殺行動是否能夠成功,單純是藤原信之介暴露之後給加圖索家族帶來的麻煩就足夠讓弗羅斯特忙得不可開交。

也就是說這家夥其實可能是受製於某個暗麵的大人物,那個大人物甚至能夠將眼線安插到像加圖索家族這樣階級森嚴、富有四海的組織。

他既然想刺殺昂熱,那麼這家夥就一定站在學院的對立麵的。

昂熱希望楚子航不要糾結於自己是否在使用時間零這個言靈的時候抽取某個無辜者的鮮血。

因為這場戰爭中從來都沒有無辜者。

“零.拉祖莫夫斯卡婭.羅曼諾娃,卡塞爾學院在讀大二本科生,原定計劃於2010年11月16日參加極淵行動,並編入海上特彆行動小組。”瑩藍色的女孩從出現在爐火的一旁,她的裙擺微微揚起,海藻般漫卷的長發末梢打著精致的卷兒,下巴小小尖尖的,眉梢揚起,眼睛裡閃爍著明亮的、人性的光。

“127分鐘之前,零.羅曼諾娃專員臨時更改行程,已經前往山梨縣執行滲透任務。”eva微笑說,

“我們的一位校董做出了這項決定,要將可愛的零小姐從極淵行動調去真紅之土任務。”

愷撒和楚子航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震驚。

通常來說,單一某位校董會是無法直接插手學院運轉和正在進行的軍事行動的,即使是加圖索家族要終止某次可能會對愷撒造成威脅的行動,也必須先召開校董會,取得大多數的支持,再召見校長、副校長和執行部部長,並且他們將愷撒從危險的邊緣調回學院。

可那位神秘的校董似乎並沒有經過這些程序。

“以我的權限有資格知道那位校董是誰嗎?”愷撒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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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並不是真的認為這次的任務離開了零就無法運轉,畢竟那個俄羅斯小姑娘再怎麼優秀也終究隻不過是a級,今天這裡群英薈萃,說是a級多如狗也不為過。

隻是愷撒很好奇究竟是哪位大人物做出了這樣似乎毫無意義的決定,又是哪位校董居然能做到連加圖索家族都很難光明正大做到的事情。

“抱歉,那位校董不希望彆人知道他的身份。”eva微笑著婉拒了愷撒。

相比在路明非麵前的隨意乃至於放浪形骸,eva學姐在其他人麵前還是能維持住高冷的人工智能形象的。

“其實我覺得零對路明非有意思。”蘇茜為了更方便對付被送到自己麵前的烤小羊腿,單手把長發攏在頭頂,露出修長白皙的後頸。

她的眼角微挑,修長的雙眉也微挑,看向楚子航的眼睛眨了眨。

“在學院裡零好像誰都不願意靠近,就算是女孩要接近她也會被排斥,很多人都叫她真空女王。”蘇茜心中忽然燃燒的八卦之火堪稱熱烈,看似心不在焉的楚子航實則正豎著耳朵生怕自己聽漏了一個字。

“富山雅史教員告訴我說她有很嚴重的精神潔癖。”愷撒聳聳肩,“這很正常,以前我也有,不過我的潔癖隻針對男性。”

加圖索家的貴公子怎麼能拒絕任何一個女性的深情擁抱呢?

當一個女孩鼓起勇氣捧著鮮花一臉嬌羞出現在你麵前,愷撒.加圖索該做的事情就是把對方攬進懷裡,邀請她參加一場豪華的宴會,送她一條卡地亞的項鏈。

哪怕那姑娘其實是個恐龍妹也隻能欣然接受啊。

“可是你看過守夜人論壇上關於零和路明非的帖子嗎?有人幾乎每天都會在食堂裡看到他們在深夜一起出去覓食。”蘇茜一邊啃羊腿一邊滿臉興奮跟加圖索少爺和自己的殺胚男友分享女孩之間的八卦,雖然在她想來楚子航應該對這種事情完全不感興趣。

“伱說覓食這個詞讓我想起了貓頭鷹……”愷撒說。

“或者黃鼠狼。”楚子航麵無表情地喝酒,他麵前擺著還沒吃完的金槍魚。

蘇茜一愣,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有點跟不上這兩位的腦回路。

“我的意思是,路明非是唯一一個讓零特殊對待的人。”她忽然抓住楚子航的左手,抱在懷裡作小女生狀,“你們不知道女孩對某個人比其他人特殊是什麼含義嗎?”

愷撒臉上露出了然的神情,楚子航卻手指微顫,表情變得嚴肅。

會長大人正欲開口發表一番看法,忽然閉上了嘴。

震耳欲聾的汽笛轟鳴突然自三艘油輪同時響起,甲板微微振動,風雪中每一個人都愕然駐足,茫然四顧。

但執行部不愧為執行部,殺胚們雖然驚愕卻也在第一時間握緊了武器。

“壞消息,先生們。”剛剛消失的eva突然再次出現,這一次這個瑩藍色的女孩居然露出了滿麵的肅然,居然莫名有些軍人的氣質。

愷撒和楚子航對視一眼,同時起身。

“任務提前了,你們還有80分鐘的時間進行下潛準備。”eva說,“我知道你們都寫好了遺書,那麼接下來就可以和你們最重要的人通話了,也或者好好享用眼下的這頓早餐,不過我並不建議你們敞開了吃。”

“為什麼?”蘇茜歪著腦袋好奇地看那個傳說中其實是真人靈魂的人工智能。

“因為迪裡雅斯特號沒有廁所,你們要是拉肚子的話就隻能就地解決了。”eva露出一絲戲謔的表情,“另外,我得提醒你們,裝備部同樣也沒有給這艘深潛器加裝……空氣淨化裝置。”

愷撒臉色一黑。

楚子航臉色一白。

這倆顯然同時想起了一件事情,他們剛往肚子裡塞了烤羊肉和藍龍蝦刺身,還有超大份量的金槍魚。

“發生了什麼?”愷撒冷著臉問。

他現在已經在考慮給自己催吐了。

“我無權告訴你們任何細節,接下來會有專人與你們進行溝通。”eva拒絕得很乾脆。

愷撒一臉尷尬,顯然加圖索少爺並不擅長“被拒絕”。

話又說回來愷撒還真是對學院的階級製度……恨之入骨。

他這種人生來就驕傲地要站在世界的頂峰俯瞰一切,在愷撒的任何一個成長階段他都該是最重要的那一個、最優秀的那一個。事實上,一直到路明非進入卡塞爾學院讀書那一天,愷撒的人生都恰如他所願。

即使在精英彙聚滿地小龍人的卡塞爾學院他加圖索少爺的階級也是能夠傲視群雄的a級,雖然有時候不想承認但還是為自己身後占有校董席位的家族也讓愷撒在學院中如魚得水。

可自路明非加入學院體係之後愷撒就覺得自己的人生開始變得幻滅了。

先是在和獅心會聯手的情況下輸掉了代表榮譽的自由一日,隨後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往日的高嶺之花小巫女諾諾主動追求路明非,後來的時間裡更是無數次從多方位被打擊得體無完膚。

說到底權限這東西對自己開放的時候就是很爽的裝逼利器,可他媽一旦自己也被堵在了門外,那就是該死的階級壁壘了。

eva再次消失的同時,愷撒和楚子航的耳機裡都傳出電流的嘶啦嘶啦聲。

技術組正在測試通訊頻道,迪裡雅斯特號、北美總部、校長的斯萊普尼爾和眼下這三艘臨時充當水上對戰平台的改裝油輪,他們都會被分配到不同的加密頻道中去。

鑒於學院並不希望有某個路過的漁民無意中從廣播中聽到有人大喊“快快快往海溝裡扔核彈”這種駭人聽聞喪儘天良的話,給通訊頻道做加密處理顯然是很有必要的。

同時這也是任務即將開始的信號,蘇茜趁著還有空閒正努力把那條烤得香氣四溢的小羊腿咽進肚子,愷撒和楚子航則下意識摸到了自己的武器。

愷撒還是帶上了他的沙漠之鷹和那把名為狄克推多的獵刀。

之所以帶槍是因為弗羅斯特財大氣粗,居然沒有追究以前的那兩枚賢者之石磨製的子彈去了哪裡,隻是在得知愷撒沒有這東西傍身之後立刻向族老們申請了第三發和第四發代號“燃燒之血”的賢者之石子彈。

這些彈頭裡填充著不純粹的雜質,那些雜質的組成是來自於諾頓龍骨中的火元素。

即使在水下八公裡,青銅與火之王的威嚴依舊能夠得到聲張,如果真的遇到了蘇醒的神,諾頓的餘威會讓他後悔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楚子航則一如既往隻帶了他的村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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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都按著右耳的無線耳塞,這時候海上的風向忽然變了,原本直直垂落的狂雪此刻正像是從遠方被拋射的箭矢那樣拍在他們的臉上。

爐子裡果木炭燃燒之後升起的火焰搖曳著忽明忽暗,像是隨時都會熄滅。

蘇茜微微打了個冷戰,用大衣把自己裹緊了,然後悄悄藏到了楚子航的身後

“我的學生會主席和獅心會會長還好嗎?”

昂熱歡快的聲音從耳塞的那一頭響起,“我現在正在東京灣上方盤旋,隨時可以出現在日本海的空域。”

“校長你還在斯萊普尼爾上?”愷撒遲疑了一下開口問道。

“這可是我的空軍二號啊,戰爭已經開始了,領袖當然要時刻防備著被刺殺啊。”昂熱說。

愷撒和楚子航一時間都有些沉默了。

“開玩笑的,如果真的打仗了,我不會看著我的學生獨自走上戰場。”昂熱的語調逐漸平穩了。

愷撒恭維一句:“我就知道校長你不是那種人。”

“乾看著多沒意思,副校長那家夥會叫我買幾箱啤酒再買幾隻炸雞吧。”校長說。

“校長你有沒有發現你和路明非有點像了?”楚子航說。

“有嗎?”昂熱表達出了自己的震驚。

“其實我倒覺得更像芬格爾……”愷撒發表自己的評價。

“好吧好吧,我真的隻是開個玩笑,戰爭來臨的時候當然是你們這些年輕人逃命,我這樣的老家夥留下來斷啊,年輕人才有希望,年輕人才有朝氣,年輕人才有複仇的動力啊……”昂熱感慨幾句,

“我是想告訴你們極淵行動即將開始了,我們不得不將計劃提前,因為執行部在長島執行任務的專員發現,駐日美軍的內部同樣有著蛇歧八家的力量在發揮作用,這片海域的航道管事太離奇了,很快就會被那些人注意到,再加上我們調動了一整個直升機飛行中隊在這裡進行軍事演練,駐日本軍司令部如果真的得到消息並發現異常將不會坐視不理。”

“我老爹有些朋友在五角大樓做事,也許我們能買通司令部的人。”愷撒提出連階級敵人都很難想象的建設性建議。

無線電的對麵顯然陷入了幾秒鐘的沉默。

“令尊的關係網還真是讓人歎為觀止啊……”昂熱說,“不過暫且免了,等什麼時候我想借一支航母編隊的時候再用這人情吧。”

“我是想告訴你們,不要意氣用事,任何時候都要把自己的命放在第一位。”昂熱說,“這是個神也翻不了風浪的時代。”

愷撒和楚子航對視一眼,兩個人都一臉嚴肅。

“我在想,這片海裡莫非真的藏著一位正在蘇醒的神,他就那麼沉默地等待著孵化,孵化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毀滅世界……”愷撒幽幽地說,他仰望灰白色的天際,雲海與汪洋銜接,像是一條灰色的線,撲麵而來的宏大使命感讓愷撒覺得自己也有些熱血沸騰了。

“你是不是也在想這件事?”他問。

“不,我隻是想去上個廁所,以免稍後忍不住在船艙裡解決。”楚子航說。

——

工程電梯轟鳴著下降,井口的下麵一片漆黑,黑暗中隻有深紅色連成線的人造光源在閃爍,借著微光路明非可以看見筆直落下的雪。

就在剛才,他蹲在電梯的外麵,肩膀上堆著雪,狠狠地皺著眉,抽完了一支煙又續上一支,抽完一支又續上一支,直到最後煙盒都空了,才終於鼓起鼓起勇氣踏入曾踏上過的電梯。

很多年了,路明非甚至以為自己永遠也不會再回來這裡。

紅井,紅井。

那個給他留下夢魘、讓命運徹底擊垮了他的脊梁的地方。

無數次他曾在夢裡站在井口,看著那一切的發生,哪怕後來他擁有了那麼強大的力量,他還是膽怯他還是懦弱。

他還是怕往事再現。

電梯下行的過程中路明非緩緩抬頭,他看到白茫茫的狂潮從井口落入,像是這裡被冰雪封印了。

“師姐,你在聽嗎。”他問。

幾秒鐘後諾諾的聲音響起來,“我在。”她說。

“我回來紅井了。”路明非的聲音很輕,他蹲下來,蜷縮著,像是很多年前蜷縮在那具蒼白乾癟的屍體旁。

路明非靜靜地看著井壁在自己的麵前升起,既不表現得悲傷也不表現得憤怒,隻是安靜得任由冰雪落在自己的頭上、身上,化了的雪水凍得他骨頭都在發寒。

諾諾的呼吸微微一滯,她緩緩地歎了口氣,莫大的疲憊和虛弱一如去年再次直麵奧丁時那樣將她拉進了深淵。

通訊中隻剩下女孩的呼吸,遼遠,幽深。

像是風。

又像是……遙遠的悲歌。

“不要再責備以前的自己了,師弟。”諾諾說,她和路明非隔著天風冰雪,一個蜷縮在灰白色雲塊中的直升機角落,另一個蜷縮在深邃的儲水井正下行的工程電梯裡,並不抵麵,卻做出了相似的動作。

“他當時一個人站在霧裡,也很迷茫……”諾諾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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