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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明非坐在校長那張很昂貴的紅杉木辦公桌前,很嫻熟地從茶櫃裡拿紅茶給自己和夏彌各泡了一盞,茶香彌開之後,他端起茶杯把屬於自己的那杯一口飲儘,然後沉默地坐下,又悄無聲息地抽那支2000版限定雪茄,嫋嫋白煙緩緩升起,模糊了他的視線。
早間的辦公室是很安靜的,這個季節卡塞爾學院附近常見的那些鳥類也不會早起,天窗開著,隻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響起。
天窗撞進來的細碎光弧像是美人的柔荑,落在路明非的側身,就在滿牆的老書書脊上捏出一個消瘦筆挺的影子。
夏彌托腮,坐在沙發上凝視路明非的側顏,臉上慢慢慢慢地升起一絲淡淡的紅暈,陽光揮灑在她的雙手,手指白皙、微微顫抖著。
“師……師妹,謝謝你一直守在我身邊。”路明非輕聲說,他還在吧嗒吧嗒地抽煙,夏彌隻覺得那張有些時日沒刮胡須的臉似乎變得有些滄桑。滄桑且深沉,忽然那個她看著長大的孩子就變得成熟起來了。
全世界一切宿命的終焉、所有生命的仇敵,黑王尼德霍格,這是一個何等駭人聽聞的秘聞,路明非一想到那偉大的至尊就蟄伏在北極的冰海之下,他就渾身顫抖。
“你在說什麼,我們是師兄妹誒。”夏彌歪著腦袋,眼睛瞪得圓圓的,像是忽然跳到你膝蓋上來好奇凝視伱雙眼的小貓。
女孩想了想,又笑嘻嘻地說,“你去天堂我就跟著去天堂,你去發財我就跟著享清福,你要是宰了神我也能在神的屍體上自己自拍發朋友圈什麼的。”
“什麼啊,你就是想占便宜嘛,能上天堂的人那麼多,高富帥學院裡一大把,我又真的能殺死神嗎?”路明非疲憊地笑笑。
“如果是你的話,師兄,就算的下地獄我也和你一起啊。”夏彌忽然很認真地說。
路明非愣住了,他緩緩轉頭去看夏彌的眼睛,那雙眸子如剪水般印著金色的微光,美得驚心動魄。夏彌還是托腮,臉上淡淡的嫣紅像是天邊薄雲被初升旭日染上的色彩。
她忽然就和路明非對上了視線,兩個人都愣了一下,路明非悄然地轉過了頭。
夏彌的眼睛珠子卻滴溜溜地轉,少女的狡黠就放在眸子的深處。
路明非又吐出一口白色的煙霧來,移動自己的目光,忽然就見到了桌上的相框。
路明非隨後深深地吸了口氣,上一段時空某一塊記憶就毫無征兆地刺進了他的靈魂中,他也曾坐在相同的位置,以相同的角度凝視這張相同的照片。
相框裡七個人彼此勾著肩膀在慕尼黑大學的校門前嘻嘻哈哈,夏天的藤蔓垂下來落在他們的頭頂。
漂亮靦腆的印第安女孩帶著白色的遮陽帽,明媚的眸子若有若無地在晨光中凝視某個和路明非居然有幾分相似的中國男人,那個男人穿著很長的西裝,留著清廷時的辮子,學院中先輩裡頗具聲望的梅涅克.卡塞爾揪著中國男人的辮子。女孩在團隊裡的名字是鬼,而男人是路明非在百年前的先祖路山彥。
他們的旁邊還有兩個雄壯如獅虎的男人拄著兩杆獵槍,分彆是老虎和酋長,這兩位的身邊一個消瘦的男人肅穆地抽著雪茄,他是煙灰。
尚且年輕甚至有些稚嫩的昂熱則和一個人並肩站在角落裡。
那是一個很英俊的年輕人,一身筆挺的白色獵裝,一對飛揚如劍的眉毛。
弗裡德裡希.馮.隆。
出賣初代獅心會的叛徒,昂熱一生都在追尋的仇敵。
有些人真的生來就是要背負宿命的,他們的肩上該扛著山一樣的仇恨和執念,腳下是荊棘的長路,長路的儘頭是自己的墳墓。
可我呢,我的墳墓裡該有怎麼樣的棺槨,我的墓碑上又該寫上誰的名字?
路明非無聲無息地笑了。
這時候原本就很安靜的辦公室好像正在遠離世界,風吹樹葉的沙沙聲都消弭了,終至寂寥。
路明非很快覺察到這份寂靜。
他緩緩抬起頭,側過臉,夏彌已經不在這裡了,坐在原本女孩那個位置的隻有一個小小的、蒼白的的男孩。
果然是小魔鬼路鳴澤,可原本見到他應該感到驚慌的路明非居然狠狠地鬆了口氣。
“哥哥你在擔心我麼?”小魔鬼學著夏彌的動作,托腮歪頭,大眼睛眨巴著看路明非。
路明非走到小魔鬼麵前,伸手把他精心打理過的頭發狠狠揉亂,路鳴澤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樣來,像是在外麵挨了揍後回到家裡的小狗。
“沒有,你不是魔鬼嗎,魔鬼還需要擔心?”他說。
其實確實是很擔心的,上一次路鳴澤出現的時候受了傷,還是為路明非擋昆古尼爾被傷到的,那種傷口就算是路明非見了也心驚膽戰,覺得小魔鬼好像隨時都會死掉一樣。
不過他怎麼會承認呢,就像好哥們患了癌,就算是都要死了你也要憋著淚用超難看的笑去送他。
這才是好兄弟嘛,哭哭啼啼那不是兄弟,那是基友。
今天的路鳴澤穿著黑色的西裝,打著素白色的領帶,原本倒像是大人那樣子端莊矜持。可路明非弄亂了他的發型,這樣看起來他就又像是個小孩子了。
路明非刻意忽略了路鳴澤身上的服飾,那是出席葬禮的衣服,他以前看見小魔鬼穿了很多次,每一次這小子以這種模樣出現在路明非的麵前都一定意味著某個悲劇的發生。
“說來你又來找我乾嘛?我沒打算和你交易,我的命可貴著。”路明非警惕。
路鳴澤可憐巴巴地試圖撫平自己被揉得亂七八糟的雞窩頭,他看向路明非,“難道沒事就不能找哥哥聊聊天嗎,哥哥你果然更喜歡師妹那種外表萌妹內心禦姐的壞女人,看不上我這種殘花敗柳蒲柳之姿。”
“你媽殘花敗柳蒲柳之姿是說女人的,你雖然沒怎麼發育估摸著也不算男人,可怎麼也是個純爺們吧?”路明非惡寒。
“我們魔鬼可以沒有性彆,哥哥你要是有想法的話,我也不是不能變成莉莉絲闖進你夢裡和你共度春宵什麼的。”路鳴澤賤兮兮地說。
路明非乾嘔,“滾滾滾,你敢進我夢裡我掐死你。”路明非不覺得小魔鬼是在開玩笑,這貨真是能做出這種事情來的家夥,想想在夢裡和一個純爺們纏綿,路明非沒由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天可憐見,他路社長這輩子也算是牛逼哄哄的大人物,從高中開始就一路開掛走到今天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妹子,可到現在為止都還是個大男孩,可不能被路鳴澤禍禍了。
至於莉莉絲,那是魅魔之王,傳說中能一夜之間把最精壯的男人榨乾。在猶太人的民間傳說中,她被認為是《舊約》的人類祖先亞當的第一任妻子,由上帝在同一時間用同樣的泥土創造了她與亞當,因不滿亞當而離開伊甸園,後來成為誘惑人類和扼殺嬰兒的女惡魔。
路鳴澤吐吐舌頭,他忽然看向窗外。
路明非也看過去,他立刻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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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對了,哥哥,我們原本就該是去參加葬禮的啊,舊日的王已死去了,你難道不去吊唁嗎?”路鳴澤肅穆了,可他的嘴角帶著微笑,隻是這時候小魔鬼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年輕的皇帝了。
葬禮……嗎?
路明非麵無表情地整理自己的衣領,他知道路鳴澤說要去參加葬禮,那就一定有那麼一場葬禮在何處等著他,可那是誰的葬禮呢?
他不知道,他沒有印象,也全然不知自己該做什麼,隻是記得窗外飄飛的蒲公英,多得像是在下一場雪,可雪季已經在伊利諾伊州結束了。
路鳴澤來到他身後,給他穿上同樣的黑色西裝,係上素白色的領帶,兩個人並肩走出諾頓館,夜幕下的校園裡點滿了蠟燭。
路明非和路鳴澤同時站起來,因為外麵響起來女孩們的歌聲,路明非看出去,看到那是一群懷抱著聖經佩了盾形校徽、穿著修女服的年輕女孩。
“生命如風流轉,世界不滅如剛岩;
親人啊,你今離開我們,隨風遠去,你的靈魂聖潔,將在主的肩上被輕輕撫慰……”
那些女孩大概是教堂請來唱詩班,因為卡塞爾學院的教堂常年隻有一個兼職牧師,那個牧師是曼斯教授,唱詩班這種東西是不存在的。
她們在霧的深處反反複複唱著這首歌,歌聲空靈得就像離群的鳥。
是啊,究竟是什麼時候起了霧呢?
路明非不知道,可路鳴澤忽然拉住了他的手,小魔鬼抬起頭來甜甜地一笑,他沒有說話,隻是推開校長辦公室的門,沿著肅穆的小道前往教堂,一路上那些女孩們的歌聲都陪伴著他們,追隨著他們,雖然婉轉悠揚,卻讓路明非有點脊骨發寒,像是被遊蕩在墓地的孤魂們盯上。
他們終於到了教堂。
那根本就不是卡塞爾學院中的小教堂,而是一間有著很濃鬱晚期垂直式哥特風格的巨大建築,倒像是劍橋大學裡的主教堂聖瑪麗教堂。
教堂裡也滿是蠟燭,如山如海的燭光,這大概是路明非一生裡所見的最多的蠟燭,那些燃燒起來的小小柱子聳立在每一個角落或者每一處地麵,像是叢生的荊棘,荊棘的末端燃燒著淡淡的火光,簇擁在一起就像一片絢爛的星河。
燭光圍繞著路明非和路鳴澤,這時候不知道何處的管風琴開始演奏起低沉的彌撒音樂。
路明非終於見到了,十字的棺槨平躺在燭光中,棺槨是黑色的鋼鐵鑄造,縫隙上掛著猙獰的銅鎖。哪裡像是葬禮,分明是封印魔鬼的儀式!
小魔鬼忽然鬆開路明非,他歡笑著,眼角卻溢出淚來,他匍匐在那具棺槨上,感受著那具它的溫度,也撫摸它的棱角,看著周圍細長的白蠟慢慢地化作燭淚凝結在暗紅色的地毯上。
“很久沒有再見了,我親愛的臣仆,再見的時候你已經死去了。”他輕輕地說,聲音低沉而緩慢,既像是在為逝者禱告,又像是在宣判仇敵的死刑。
路明非忽然也沒由來地感到悲傷,他伸手去擦拭自己的眼角,卻摸到一點淡淡的濕潤。
怎麼會呢,怎麼會呢,我為什麼會悲哀呢,這場葬禮究竟是為誰舉辦的?那個臣仆,他對路鳴澤應該真的很好吧,是永不背棄的忠誠,是千年未變的等候。
可他死去了啊。
真是寂靜啊。路明非緩緩地仰頭,他的眸子被燭火映照得如此明亮,像是在瞳孔裡點燃巨大的火炬。他看到幾十米高的穹頂下,拚花玻璃的窗上是聖母懷抱著聖子的圖案。
天空漆黑,圖案被外麵的篝火照得通明。
這時候一位牧師登上台去,他開始用低沉的聲音念誦悼詞,但路明非忽然頭痛欲裂,因為他好像聽到過這個牧師的聲音,在某場很遙遠很遙遠的夢裡,也或者在某個幻覺中,他努力地豎直耳朵去聽,又努力地瞪大眼睛去看,牧師的臉漸漸清晰,聲音也變得輕靈曼妙。
她是虞,那個在海雨天風中擁抱他的次代種。
她的神情悲哀,眼睛裡流露出黯淡的金色,她念誦著,“來自塵土的要歸為塵土,願主的慈愛永遠與你相伴,因父及子及聖神之名……”
路明非茫然地看向路鳴澤,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身邊站滿了人,那些人都低垂著頭,小魔鬼也跟所有人一樣低垂雙目,擺出哀悼的樣子。
當牧師念誦完了悼詞,所有人都抬起頭來,他們的麵容看不清,但是眼睛的深處點綴著璀璨的黃金。
路明非想原來魔鬼也是會哀悼的嗎?
原來魔鬼,也是有……心的嗎?
牧師這時候把最後一根棺材釘敲了下去,說:“阿門。”
管風琴忽然變了調子,人們臉上的哀傷都消失了,那個叫虞的女孩脫掉了牧師的衣服,卻穿上了形如教皇的服飾,所有人都在此時手拉著手唱起歌來,路明非聽過那首歌的調子,是《天佑吾皇弗朗茨》,但歌詞卻是很古老的文言。
“天佑吾皇,君德隆昌。
國祚久長,鴻運昭彰。
帝業永固,萬象輝煌。
萬民之主,與國無疆。
唯才是舉,唯誠是匡。
四海景仰,德披穹蒼。
……”
這一刻教堂裡的氣氛忽然輕鬆下來,那些悲傷的賓客臉上都露出了笑容,但氣氛卻依舊肅穆。路明非不禁有些詫異,他也知道按照基督教的教義,人死了隻是靈魂去了天堂,親人朋友終將在那裡團聚。
可這歌不像葬禮會唱出來的啊,卻像是……
“新王的登基。”路鳴澤對路明非說,“在龍族的世界中這才是常態,舊王的死去意味著新王的崛起,人們都不會再為逝去的悲傷。”
賓客們都簇擁著,他們忽然分開一條道路來,那條道路是暗紅色的地毯,地毯上繪著黑色的戰馬。
一個年輕人走出來了,他那麼威嚴,又那麼慈愛,穿著瑰麗高雅的帝袍,一步步走向棺槨。
寂靜的教堂裡,如山如海的燭光裡,所有人都退開,隻剩下那個年輕人獨自麵對那具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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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路明非,他也站在那條路上,但年輕人繞過了他,繼續走向鐵棺。
那裡麵躺著他不認識的某個曾經的皇帝。
悲傷像無名的根苗那樣從路明非的心裡冒了頭,長出了芽。
“彆了,我的臣仆。”他輕聲說,然後沿著暗紅色的地毯向外走去,甚至於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說出這句話來。
當他走出燭光的照耀中的時候,路明非忽然回頭,他看向那個正踏著棺槨走向高處不知何時出現的王座的年輕人,那個年輕人也在此時回首,兩個人的目光在此刻碰撞。
路明非怔住了。
他認識那個人。
他在校長的辦公桌上見過他,他是年輕時的希爾伯特.讓.昂熱。
“哥哥,往前走吧,那條荊棘遍地的路快要被你踏足了,諸神黃昏的號角將要吹響,舊王都要放下自己的冠冕迎立新王。”路鳴澤輕聲對路明非說,“你已經做出決定了不是嗎,把那位黑色至尊的一切公之於眾,把一切終焉的戰爭降臨世間,神或王都坐不住了,命運那條長河的兩岸有很多雙眼睛在看著你呢。”
路明非瞪大了眼睛,他還在想路鳴澤說的這句話,周圍的一切都在天旋地轉,路鳴澤還是在微笑著,他朝著路明非揮手,隨後居然像模像樣地朝著教堂中踏著棺槨向這裡看來地昂熱敬了個軍禮。
夢境破碎了。
——
“明非,你的身體還很虛弱,這種時候最好還是不要到處亂跑,如果有什麼事情要找我的話可以告訴諾瑪。”昂熱對於路明非動了他的茶葉和雪茄倒是並不感到詫異或者憤怒,哪怕僅僅是在第一學年的前一個學期,路明非和昂熱也已經不止一次在校長辦公室見麵。
守夜人論壇上甚至有個賤兮兮的老家夥信誓旦旦地說路明非一定是昂熱的私生子。不過後來這個人被證實是一直住在鐘樓裡的副校長。
卡塞爾學院的資深學員們——比如和路明非同一個寢室的芬格爾.馮.弗林斯——一直知道副校長頗有些想乾掉昂熱自己上台的野望,倒不是說這位在混血種社會中有著頗高聲望的弗拉梅爾導師有意想要染指昂熱那密黨領袖的位置,這歸根結底不過是守夜人那想要在學院裡每年舉辦泳衣大賽的猥瑣想法已經連續十三年被昂熱校長否決,為此副校長時常扼腕歎息,感慨昂熱那老家夥不識好歹,並揚言自己遲早有一天會摘掉副校長頭銜最前麵的那個字。
路明非知道守夜人幾乎是和昂熱同一個時代的人,昂熱校長如今還精神奕奕,靈魂年輕得像是一個精力旺盛的小夥子。而副校長則有些一言難儘,雖然他的某些方麵的精力以及猥瑣想法也確實年輕得像是一個精力過剩的中年好漢,可不管是飲食習慣還是生活作息,這位都明顯無法與昂熱校長相比。
想來以副校長的年齡和表現來看他這輩子是當不了校長了。
路明非猶豫著要不要把自己原本想告訴昂熱的事情說出來,可小魔鬼的箴言似乎還回蕩在耳畔。他看了看正襟危坐表現頗有些不自然的夏彌,又看了看放在桌子上初代獅心會成員的照片,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終於落在他的側臉,路明非深深地吸了口氣。
“是漢高,漢高先生邀請我和北美混血種的武裝力量一起行動,參與一場針對墮落混血種的捉捕任務。”路明非輕聲說。
他已經不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男人長大了就該這樣,不管你是準備握緊刀劍衝上戰場死在國界,還是帶上妻兒背上行囊抱頭鼠竄,多重大的決定都該在抽完手中的煙時做出抉擇。
其實小魔鬼一直挺靠譜的,路明非還沒從路鳴澤手裡吃過什麼虧,他這一次依舊決定相信路鳴澤。
昂熱表麵不露聲色,心裡卻也鬆了口氣,他也有些擔心眼前這個有史以來最優秀的s級學生一直揪住那天的事情不放,於是便也立刻表現出了感興趣的模樣來。
在繼承了黑王與白王之後四大君主中第一位出現的君王的王座之後,他看到的世界已經不同了,可他還是仇恨龍族,甚至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仇恨。
昂熱甚至有種預感,就算是如今的自己也無法對路明非造成威脅,那種預感讓他發自靈魂地心悸,就算對那個孩子的來曆有著一知半解,也無法消弭這種心悸的感覺。
“任務的地點是在墨西哥首都裡約熱內盧,那裡的貧民窟中長期混跡著一個從事灰色產業、以某位墮落混血種為領袖的犯罪集團。他們從事的產業囊括軍火交易、違禁藥品貿易和人口販賣,其中最嚴重的毫無疑問是人口販賣。”路明非緩緩說道。
公豬尼奧是對赫爾佐格的一個重要突破點,原本他也是準備要通過這個人將學院的勢力拉入他和整個日本蛇岐八家和猛鬼眾對抗的陣營中來的。
在從漢高那裡得知了公豬尼奧這個人的存在之後,路明非也問起過諾諾在她所經曆的那一段是空中是否聽過這個名字,諾諾當時仔細回想了一下,居然也說出了肯定的回答。
據諾諾說,上一段時空中,公豬尼奧的勢力範圍很大,幾乎囊括整個墨西哥的黑白兩道,從裡約熱內盧市政府到混跡貧民窟的盜賊,幾乎都受到他的恩惠。學院在東京事件後搜尋赫爾佐格留下來的資料又整合種種線索,在赫爾佐格和公豬尼奧的信件來往中,赫爾佐格稱呼後者為“赫拉克勒斯”,這個名字在希臘神話中屬於大力神,學院得出一個結論,校董會們認為那個被學院退學的差生至少存在某些和赫爾佐格相似的特性。
不過當時諾諾沒有在現場,也沒有機會參與這次任務,所以對任務細節知道得不多,隻知道是路明非親自出手殺死了公豬尼奧,而後者在後續學院給出的任務報告中被標注為a+級的高危目標。
那是一個大概可以和常態楚子航捉對廝殺的家夥,和赫爾佐格保持有相當親密的聯係,這可以成為路明非的突破點,如果能悄無聲息在不引起赫爾佐格警覺的情況下製服那頭暴躁的野豬,他可以直接突入博士陰謀的核心。
“一個販賣人口的墮落混血種,他的行為毫無疑問已經觸犯了莊嚴的亞伯拉罕血統契,這已經挑戰了學院的底線,你的任何行為都會得到許可,並且學院會派遣執行隊全程協助。”昂熱認為這不是一件大事,每年都會有很多觸犯亞伯拉罕血統契的混血種被秘密處決,如果路明非隻是決定要參與這次行動,以他的權限根本沒有人會有理由去阻止他。
“請聽我說完,校長。”路明非重新給自己的茶杯裡酌滿水,靠著辦公桌,抬頭去看昂熱的眼睛,這樣他看起來就更虛弱更疲憊了,好像隨時都會暈厥。
其實他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不堪。
可在適當的時候示人以弱不是一件壞事,尤其是此刻校長那張臉在路明非的眼中時而是慈祥的老人,時而又像是踏著鐵十字棺槨將要登基的威嚴君王。
“那個墮落混血種的被當地人稱為公豬尼奧,他與日本某個黑道中的大人物長期存在合作關係,在整個南美洲和美國新墨西哥州範圍內尋找自然覺醒的野生混血種,並將這些人通過走私偷渡的方式運送到日本。幾年時間裡,經公豬尼奧的渠道被販賣到日本的混血種數量不下兩百人,他們中甚至有些是即將分娩的女人。而這些人在被送去日本後最終都銷聲匿跡了,人世間再也找不到他們。”路明非的聲音幽幽。
昂熱的表情變得嚴肅了。
他聽懂了路明非的暗示。
“人世間再也找不到他們”,這代表什麼?
死亡。
所以是人體實驗?還是某些古老的禁忌儀式?
昂熱眸光如劍,他的右手食指輕輕敲擊桌麵,路明非的眼角閃過那麼一絲古銀色的光,那是一枚很古老的指環。
“執行那次任務的時候,我會和你一起行動。”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