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丘為難的搖搖頭,沉默不語。
喬老夫人見他不語,心亂如麻,也顧不得許多,跪在榻上又要給葉先生行大禮,葉青丘忙上前攙扶道,
“使不得老夫人,可萬萬使不得。”
喬老夫人一把熱淚滾下,扶著葉青丘手臂哀慟,
“喬老太爺去的早,我一個婦人掌著偌大的侯府,嘔心瀝血,殫精竭慮,經營半生隻求侯府興旺,若這侯府真敗在我眼前,我百年後歸去有何顏麵再見老太爺,望葉先生助我喬家解禍,老婦給您當牛做馬萬死不辭。”
一番話感動天地,屋內眾人都撫淚垂眸,隻喬清舒冷眼瞧著,心下暗呸一聲,踩著親姐姐屍骨上位的繼室,將前途無限的嫡長子逼的出家為僧,扶持自己的兒子喬濟州世襲了永昌候。
喬濟州也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官場數年毫無建樹,原本興旺的永昌侯府愣是被這眼界低窄的老婦折騰到這般落魄地步,如今還有臉在這哭訴委屈。
前世喬清舒經曆千帆,才在而立之年將這些道理看清,如今重活一世,一雙眼好似鷹鷙一般老辣,將這些齷齪悉數儘收眼底。
葉先生長歎一聲,搖頭踱步擺手,
“不是葉某人不幫忙,剛聽聞你家大姑娘講,如今府上虧空,白氏葬禮都一切從簡。若要開壇做法解禍,花銷可是不菲,怕侯府難以消受。”
喬老夫人眼眸一亮,聞言隻是銀子的事,頓覺輕鬆不少,忙道,
“先生莫要擔心銀子,隻要能解禍,不論多少侯府定是悉數奉上,分文不少。”
葉先生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瞥了眼喬清舒,又看看喬老夫人,似乎不信。
喬老夫人直起身子忙道,
“先生說個數,老身這就去籌。”
五個手指緩緩伸出,葉青丘眼眸幽深的望著喬家老夫人,似玩笑似鄭重道,
“五萬兩雪花白銀,喬老夫人可拿得出?”
喬老夫人心頭一震,這還真不是個小數目。
心下略略盤算一番,如今白氏已死,那三十萬的嫁妝這些年雖已貼補了侯府不少,但還剩下近乎一大半在庫房,若從這裡麵支取,並不是難事。
她甚至心裡暗自慶幸,錦繡堂這把大火真是燒的好!當初的嫁妝冊子燒成灰燼,字畫古玩更是付之一炬,白家若是前來拉扯,也是一筆糊塗賬,這筆錢現今已然姓喬了!
正欲開口應承,就被葉青丘截斷了話頭,
“喬老夫人,這筆錢是用來祭天地鬼神,萬萬不可糊弄,唯有喬家侯府子嗣正經入賬的銀子才有效果,若是使了彆家的銀子,又或借款都是無用的。到頭來鬼神震怒,我也無力回天。”
喬老夫人剛剛露出喜色的臉登時僵住,麵上五彩斑斕很是精彩。
一旁聽了半天的徐碧雲此刻臉上噙著一抹媚笑,嬌軟開口道,
“葉先生,您張口就是五萬兩雪花白銀,尋常人家做法事做足七七四十九日都沒得二百兩,您這獅子大開口的,還是認識的,也不給咱家折個價。”
葉青丘眯眼瞧了眼徐碧雲,水蛇身段,風騷眉眼,言語輕浮,一副小家子氣,登時沒了好臉色,
“敢問這位是侯府家哪位太太小姐?”
喬清舒冷冷更正道,
“葉先生,這位並不是我們喬家主子,是繼居侯府的表姑母。”
葉青丘出入皆是權貴之家,尊貴體麵的太太小姐見的多了,這等貨色定是看不上眼,隻輕蔑笑道,
“哦,原來是個投靠親戚,這般姿態,我道也不是什麼正經太太呢。”
這話實在是打徐碧雲的臉,她在侯府多年,吃穿用度跟正經主子沒什麼兩樣,平日裡因老夫人的照拂更是沒人敢這般給她沒臉。
雪白麵皮頓時紫紅起來,也不管葉先生如何尊貴,掐腰就發作,
“你這道士會些法術就裝腔作勢,做什麼要五萬兩白銀,也不怕把你肚皮給撐壞了,咱們侯府體麵才尊你聲先生,你就蹬鼻子上臉,搶銀子都不怕心慌。”
徐碧雲內宅女子,對外頭的時事並不了解,就連當今皇帝都尊稱葉青丘一聲先生,她卻不知,也根本不知道自己這番話不僅給葉青丘沒臉,更是讓侯府陷入危機。
柳婉兒大驚,想要拉扯母親卻也來不及。
屋內一陣旋風刮過,一個藏藍身影閃現,就聽一個響亮的耳刮子,扇的徐碧雲跌到了羅漢八仙桌下。
這一巴掌力道極其大,徐碧雲發髻釵環散落一地,臉上登時一個火紅掌印,火辣辣腫脹起來。
蕭知節立刻要上前捉她,眉眼冷冽如寒冰,厲聲嗬斥,
“混賬東西!我家先生是聖上欽提的欽天監陰陽司大先生,老國公們都得客氣尊重行禮,你個刁婦出言不遜怕是想死不成!立刻隨我去刑部問審,我倒要看看你有幾個腦袋夠砍!”
徐碧雲這才知道自己得罪了貴人,嚇得魂丟千裡,匍匐著爬到老夫人床榻,捂著臉嚶嚶的哭,
“老夫人救我,碧雲知道錯了。”
本就心焦如焚,徐碧雲又惹怒葉先生,若葉先生真要對徐碧雲發難,喬家又多一樁禍事。
喬老夫人氣的對著她另半張臉狠狠扇下去,
“你個作死的小娼婦,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嘛,還不滾下去!”
柳婉兒立刻攙扶著哭哭啼啼的徐碧雲離開。
此時李媽媽跌跌撞撞奔了進來,著急忙慌的跪下道,
“老夫人,不好了,祠堂裡的牌位不知怎的,竟倒了一大片。”
葉青丘聞言冷笑,也不多言,隻拱手準備告辭,
“侯府事忙,爾等還是先行離開。”
說罷就伸手招呼身旁蕭知節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剛剛還在猶豫的老夫人一聽祖宗牌位倒了,心頭一潑涼水,嚇得冷汗淋漓好似大禍臨頭。
心道若是再不狠狠心花些錢,侯府怕是再無一日安寧日。
喬老夫人忙道,
“先生且慢!這錢明日便能湊齊送至府上。”
葉青丘眉頭微挑,薄怒的臉化開,衝喬清舒眨眨眼。
轉身看向老夫人,這才略給了點好臉,
“那等明日銀子到了,我再來開壇做法。”
葉青丘捋著胡須沉思片刻,又提筆寫下一張字條塞入錦囊中,遞給了喬老夫人。
千叮嚀萬囑咐道,
“這一錦囊,老夫人萬萬收好,白氏頭七之夜打開,定能清除那邪祟,保侯府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