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是上京最炙手可熱的陰陽風水師,喬家老太爺去的時候,喬老夫人拜了三次帖子都未請來,後來還是白氏以鎮國公白家的名義才將人請來。
葉先生後頭跟著一個少年,約莫十四五歲,一身半舊不新的藏藍暗紋直綴,腰間係纏金紅瑪瑙腰帶,頭戴青玉冠,眉眼桀驁,目光陰鬱,手裡拿著葉先生做事的黑書法器家夥事,這少年是葉先生唯一的徒弟蕭知節。
因是蕭家人,喬清舒不免多看了一眼,這個庶小叔命也不長,在她與蕭承言成婚不久後就遠赴戰場犧牲了。
雖學陰陽道,卻也是個短命鬼。
喬清舒壓下心頭紛亂思緒,迎上去躬身行禮,“葉先生,清晨叨擾實屬不該,無奈母親亡故突然,還請您隨我來。”
葉先生與白家老太爺交好,更是看著白氏長大,白嬋姿這名還是葉先生親自給起,如今聽聞白氏葬身火海,心下大駭急匆匆趕來。
葉青丘忙躬身回禮道,“姑娘莫多禮,速速帶我去罷。”
領著葉先生進了留芳園正廳停靈的地方。
領左右隨從掌燈,揭開紙被,掐指一算,葉先生眯著的眼頓時睜開,狐疑且探究的看向喬清舒。
跪在靈前燒紙的柳婉兒,此刻正好奇的朝著她們這邊瞅。
喬清舒側身示意葉先生往東廂房去,
“還請葉先生去東廂房,給母親批書。”
在東廂房坐定,喬清舒遞上一張字條,朗聲道,
“這是母親的生辰八字,請先生明示破土安葬日期。”
外頭的柳婉兒見也不是什麼稀奇事,便把脖子又縮了回去。
葉先生將那張遞來的紙條展開細瞧,不可置信的看看喬清舒,又看看字條,心下豁然。
隨即捏著那紙條落在燭光中,燒成灰燼。
站在葉先生身後的蕭知節看了個清楚,不禁眸光微動,抬眼意味深長的看了眼一身孝服的永昌侯侯府嫡女喬清舒。
此時鄒嬤嬤和李媽媽正一人捧著熱茶,一人捧著八寶黑漆食盒進來。
喬老夫人聽聞喬清舒請來了赫赫有名的葉青丘,立刻蠢蠢欲動。
葉青丘知曉陰陽,名聲在上京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隻是此人很難請到,坊間傳聞千金都難買葉青丘一測,今日這葉先生上門,若隻是給那白氏看喪期,豈不是浪費,定是要留著人好好給喬家算上一卦。
喬家這些年早已不複當年老太爺在世時的風光,嫡子喬濟州仕途也黯淡無光,宅內子嗣不旺,到底是哪裡出了岔子,喬老夫人很是為此心焦。
此時徐碧雲也采買歸來,正要與喬清舒交賬,見有先生批書,也立在屋內看熱鬨。
葉青丘蘸墨提筆緩緩道,“五七內不適宜安葬,倒是三七,十月初八午時破土安葬最好。”
喬清舒默立一側點頭稱是。
寫好了殃書,蓋在屍身上,葉青丘對著屍身微微搖頭歎息,低聲道,
“白氏一亡,侯府氣數也儘,大廈將傾。”
聲音不大,甚至可以說是喃喃自語,但在寂靜的屋子裡,就顯得如一記驚雷,炸的在場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布茶的鄒嬤嬤甚至將杯盞脫手,纏枝汝窯青花茶盞跌在青石磚上,一陣醒魂脆響。
葉青丘也不多言,隻是吩咐身側少年,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李媽媽好眼色,一溜煙跑去福壽堂報信。
喬清舒送葉青丘還未行至垂花門,就被喬老夫人迎麵堵住,滿臉哀愁的上前做勢要跪,身旁好幾個嬤嬤丫頭攙扶不住。
“葉先生慈悲,還望指點一二。”
一旁的喬清舒冷笑不已,兒媳死了都沒下床,這會子聽聞侯府氣數將儘倒是有力氣爬下床了,還真是隻有最核心的利益才能撬起這尊大佛。
眼底狠厲一閃而過,不趁機好好宰你老太婆一頓,都對不住菩薩。
眾人在垂花門處好一頓拉扯,喬老夫人哭天抹淚做足了戲,喬家奴仆跪倒一片,葉先生眉頭微蹙,百般推辭不成,這才勉為其難道,
“看在鎮國公白家的麵子上,我且幫你侯府看一看吧。”
眾人大喜,簇擁著葉先生在福壽堂坐定,喬老夫人更是拿出禦前進貢的極品毛尖配漢白玉茶盞來熱情款待。
屋內主子奴仆眾人無不殷勤備至,就連葉先生的徒弟也被眾丫頭圍住妥善安置,又是熱茶又是熱飯。
葉青丘拿著羅盤黑書好一頓觀測,又是垂眸又是皺眉,在屋內來回踱步。
徐碧雲挽著女兒柳婉兒的手臂,在一旁小聲嘟囔,
“真有這麼神不成?”
柳婉兒伸手壓住母親手臂,示意她不要多嘴。
滿屋眾人,數十雙眼睛都盯著葉青丘看,屏息凝神,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許久,葉青丘緩緩開口,
“白氏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旺夫命格,嫁入你喬家本該助侯府百年興旺,可惜被白虎精作亂害死,如今吉星已亡,白虎猖狂,侯府怕是再難回天。”
喬老夫人登時眼前一花,心焦不已,揪得榻上石青色寶相花刻絲錦被皺成一團,
“白虎精?侯府什麼時候進了這等邪祟。”
葉先生撚須淡淡道,“怕是已潛入侯府多年,蠶食作亂,攪的侯府如今運勢支離破碎,不堪一擊。”
喬老夫人隻覺一陣熱血往喉嚨湧上,急火攻心,吐在帕子上,恨不得立刻揪出那邪祟弄死!
徐碧雲白眼撇嘴,小聲同柳婉兒嘀咕,
“還白虎精呢,這老道許是招搖撞騙來唬錢的。”
柳婉兒壓低聲音製止道,
“母親莫胡說,這葉先生可是少有的神人。”
母女二人的話細數落在了喬清舒的耳裡,她望著這對母女的身影,嘴角不易察覺的勾起一抹深沉笑意。
一旁靜默吃茶的蕭知節目光掃過,心道這侯府嫡女真有意思,端的是一張矜貴自持的臉,可這眼神卻好似要吃人一般閃著嗜血的光。
喬老夫人心係侯府運勢,忙探著身子問道,
“葉先生,這等禍事可有法子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