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竦作為一位政壇上的老江湖,自然不會把這種低級的情報冒冒然地就遞了上去,李元昊死了西夏會沒有一點動靜?開這種玩笑不是膽大包天就是膽上長毛!
梁川本以為夏竦一聽這消息會去核實他這個消息的真實性,要是可靠性得到證明,他的命運自然也就改變了,可曾料,夏竦氣得三屍神暴跳,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就是梁川把他當成腦殘給耍了!
他在大宋官場打磨數十年,什麼妖魔鬼怪沒見過,上到執宰相公下到文書小吏,哪一個見了他不是客客氣氣地,可有一人敢如此無視他,從頭到尾把他戲弄在鼓裡?
憤怒隻是無能的表現,夏竦已想不到任何理由,為何梁川要三翻兩次地信口雌黃,隻有一個解釋,這小子隻求一死,希望自己不再虐待他,早點讓他解脫!
哼,你越是想死,老夫越不讓你死!
“給他上藥,彆讓他死了!如果他不小心咽了氣,哼,那你們也讓家裡人準備後事吧!”
我要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夏竦心中丟下一句話怒罵,撣撣身上沾的灰,憤憤地離開了。
梁川死在地上一動不動,幾個獄吏趕忙上前去掐梁川的人中,夏竦這人說到做到,這祖宗要是有三分差池,他們也得被整死,誰人敢不上心!
可憐梁川,現在絕對是最慘穿越者無疑了,在暗無天日的深牢當中,被人當成死囚,往死裡弄,再被當成藥罐子,各種好藥使勁上,給他吊著一口氣,就是不能讓他歸天了。
其實定川寨的幾千個苦役賊配軍逃脫了對他來說屁大的影響都沒有,宋軍這種沒有士氣的部隊潰營十有都會出現這樣的現象,無非就是把主將捆起來一刀斬了而已,現在梁川也歸案了,基本也沒有什麼值得關注的。
倒是三千具屍首,黨項人一個人頭都能換取好多的賞錢,這麼多的屍體個個都有鎧甲在身,是黨項軍人無疑了,任誰來也不會以為這是殺良冒功。
夏竦效率極高,一篇對當前西北局勢判定的奏疏洋洋撒撒寫了近萬字,裡麵雜糅了西北密探對於黨項當前內部形勢的意見,還有將來可能的動向,當然部分是最後自己的戰功,斬首三千餘級,不日將送往汴京。
他自然不敢將梁川所說的李元昊已死,屍體就在他們西軍手上的消息往汴京亂發,這搞不好是要掉腦袋的。
夏竦滿心期待著朝廷的大力封賞,誰知這次他自己也失算了。
曆史有時就是如此不可琢磨,一切好像是注定的,又好像是演戲一般。
羊倌李元昊自從上位之後,為了先清除李元昊原來的影響力,也要鞏固自己得之不易的勝利果實,在沒藏氏和寧令哥兩人的授意下,在取得三場大捷,態度極為強硬的西夏難得地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竟然主動向大宋拋出了和平的橄欖枝,向大宋提出議和,主動跟大宋稱臣。
雖然西夏的要求很無禮,但是趙貞並不是一個好鬥之主,他要的是太平盛世,與西夏的數年征伐弄得大宋也是元氣大傷,比起他們索要的那一點點歲賜,軍費能省下的太多太多了!
朝廷上下不知道這場仗打下去還有多少人要遭殃,最怕的是動搖了國本,斷了大宋的國運!上至廟堂高卿,下到西軍將卒,人人都希望早點結束這場沒有什麼利益的戰鬥。
西夏的求和消息比夏竦的文書早一步到達了汴京。
不可一世的李元昊竟然也有服軟的一天!
趙貞等這一刻等得淚流滿麵。西夏之患存在已有百年,隻是到了他這一世出了一個死對頭李元昊,又是一位天縱之才,才引得西北禍亂。西夏以彈丸之地竟然連敗大宋三次,這對於他們趙家尚武的情懷來說,簡直是對他莫大的羞辱。如今李元昊自降為臣,總算了了他心頭一塊重病。
每年的歲賜絹十五萬匹,白銀七萬兩,茶葉三萬斤,這點開銷他西軍不到半月,就得這個數。
實在是劃算!
當然也有一些武人堅稱,如今西夏正是強弩之末,隻有西軍堅持數年,這個大患必將永遠除去。
可惜大宋朝自開國以來就是文相公說了算,武大夫隻能靠邊站,他們的話一點分量也沒有,在大環境中就隻能喊兩聲,然後永遠歸於沉寂!
朝廷上下先後被這兩個消息給震驚了。
第一個是李元昊服軟!他如果真的服軟那自然是好事一件,可是李元昊的詭計經常就是緩兵之計,先跟你稱臣,然後背後捅你一刀,翻臉比翻書還快,在他眼中,信用兩個字還不如一根廁籌來得好使。
第二個消息自然就是夏竦方麵的西軍,大宋經曆了三次大敗之後竟然還能雄起一回?這次斬殺了三千多個人頭?在他們看來,西軍隻要頂住西賊的進攻就算是勝利了,這次不僅頂住了還有贏麵,這就難能可貴了!
朝廷甚至在想,難道是因為夏竦方麵的勝利打滅了李元昊的囂張氣焰?所以李元昊才肯議和?
完全有這個可能!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李元昊議和的可能性就是真實有效的了!
一時間朝廷上下隱隱有幾分激動,西北戰事日久,國帑所費無數,再下去絕對是有傷朝廷大體的害事,打了數十年,西北之亂終於在他們一幫人手上給平定了?
當年與契丹不就也是一紙盟約換來了數十年的太平,老百姓日子才能越來越好,既然與遼國能議和,那麼與西夏為什麼不能議和呢!
宰相張知白這次犯了糊塗,趙貞一直是個優柔寡斷之人,他不知是建功心切,還是有人給他吹了一陣邪風,他竟然公然鼓吹這李元昊賊心不死,這次又是一個騙局,他也被夏竦的‘捷報’給弄暈了,要夏竦再接再力,把西夏給滅了,完成這一足以載入史冊的光輝大績。
消息不知誰傳到了劉太後的耳朵裡,老人家上了年紀,對於這些打打殺殺開疆拓土的事早已不再感冒,她希望的就是有太平日子過,沒人會影響到她的地位,李元昊是什麼人,在他丈夫沒死的時候就除不掉,現在還不議和?
“官家,這些人老相公比本宮都要糊塗,現在還想要蒙蔽聖上,照本宮看,張知白也讓他告老致仕吧,留著也沒什麼用了!”
劉太後當初一句話就讓呂夷簡這位三朝老臣告老還鄉,張知白比起他分量輕了不止三分,現在的劉太後雖然年紀和體力都不如前兩年,但是人是越老越精,對權力的渴望也就越強,一句話就讓張知白給滾蛋了。
老張收拾了一下行李,失魂落魄地回老家教書去了。
人走了可事還得再繼續做,劉太後大手一揮,便讓賈朝昌擔任了新相,讓他來處理整個西北的軍務。
賈朝昌這人是五代後晉時期名史官賈緯的曾孫,當官的方式也是傳奇。
真宗在朝時,有一次去南郊祈穀祭天,路上就遇到賈朝昌,這廝寫了一篇華而不實虛無空洞的頌辭等著真宗這位宗教愛好者經過,腆著臉把頌辭獻了上去,竟然得到了真宗這位發燒友的賞識,特意召過來開了一場考試,賜了個同進士出身。。
他能擺得平宋真宗就能擺得平宋真宗的老婆劉太後,對付老太婆的方法更簡單了,平時花了大把的銀子結交了內宮的黃門宦官,宮裡的太監個個都替他說好話,這耳邊風吹多了劉太後自然對這廝有諸多好感!
他跟夏竦就是一路貨色,兩個都是奸厲老辣的官場老江湖,而且出身還有官場經曆都他娘的如此傳奇,這兩人碰到一起,不是狼狽為奸就是水火不容。
這一次夏竦的運氣不好,賈朝昌不喜歡他。
但凡是有點能力的,能威脅到自己地位的,他賈朝昌通通不喜歡!
趙貞看著西夏的國書還有夏竦的奏書有些犯難,便詢問了一番新相公賈朝昌。
“此事卿如何看?”
賈朝昌擺出一付大公無私慷慨為國的嘴臉,回應道:“西賊犯我疆界多年,所獲不如當初榷場易物一月之收益,這仗他們是砸鍋賣鐵地打,自然是真有求和之意。”
賈朝昌也在賭,反正日後李元昊再反了,就說這人背信棄義就是了,至少眼下打不起來了,要是他說不接受,萬一再打敗了,他這個首要領導責任不得背起來?
再說了,再打下去這功勞不得記到夏竦名下,將來自己又多了一個對手,那不是麻煩大了!
“那夏愛卿立下赫赫戰功,此事。。!”
賈朝昌急道:“在此議和之際絕不可揚西賊之短,依我看,這事就淡化處理,黨項人心胸狹隘,萬一惱了他們臉上無光,議和之事絕對無法成功!”
在是打是和這事上,他趙貞難得地跟劉太後的意見是一致的,再打下去沒意義不說,而且不一定打得贏,輸了他臉上也很不好看。
賈朝昌的話很有道理,誰都不想在自己拿出誠意的時候再被對方羞辱一頓,那時候就什麼事也談不成了!
世事有時候就是這麼曲折,夏竦的算盤打得錚錚作響,半道讓黨項人給攪渾了,又讓賈朝昌這人給全打亂了,他還不知道,他的麻煩還在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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