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麓仁義無雙梁三郎的新大宅子落成了,這成了何麓近幾年來大最大的喜事。憋屈的何麓人多少年沒有人有家財起一棟大宅子,虧了梁川這個外來人,人家自己有本事給村子長臉,還帶著村子裡的人一起賺錢,雖說是他梁家一家之喜,可是整個何麓的人都替梁三郎為之高興。
何麓以前窮喲,大家守著幾畝瘦田,麵朝黃土背朝天刨了一輩子,地越刨越瘦,人越刨越窮。自打三郎領著大家大家才開始覺得生活有那麼一些奔頭,每天可以坐在樹下乘涼做竹編,拿的工錢還比地裡種糧食來得多。
三郎告訴村民,等他的新房子起好,會劃出幾個屋子做學堂,讓村子裡的孩子都去上學。上學堂嗬,多麼遙遠而夢幻的詞彙啊,這個山溝溝裡的小村子幾代人沒出一個像樣的讀書人了,祠宗的白灰牆早已落滿黃灰,沒有掛過一塊舉人進士的匾額倒是掛了不少蛛絲。
還是窮啊,治不好這窮病,誰家有能力供娃兒去坐在敞亮的大屋裡吃閒飯。大家也知道讀書能翻身的理,可是扒扒家裡的餘糧,給先生交學費先生隻怕還看不上哩!
仁義三郎,他說孩子去讀書識字不要錢,隻管送過來了,這是文曲星君轉曲扶文正典還是大賢菩薩心腸啊!會寫幾個字,便可以弄墨營生,不用再手握鋤钁了。孩兒輩一輩子也算翻身了。
趙金玉打一塊上好的前門大匾,這塊是家主的門麵,是對外的顏麵,掛著門匾的家都要奢華氣派,不能折了氣勢。至於上麵是要寫張宅還是什麼這就是東家的主意了。
喬遷新宅同樣也要選個黃道吉日,四月中旬趙金玉就詢問過梁川這字怎麼題,由誰來題,梁川沒多想,就由孟良臣來題,他的字是他見過的寫得最好最有神韻,至於寫什麼嘛。
梁川想寫清河衍派,可是興化一帶不興這個。寫張宅又有點過意不去,畢竟這裡原來是李初一的家,自己鳩占鵲巢已是不厚道。寫張府,那更是違製之舉,封建最重等級,富如鄭祖亮一家,門前也隻是掛著鄭宅的朱紅大匾,也不敢打鄭府的主意,平頭百姓隻居宅,不能稱府。
那塊四四方方的大匾上,他讓孟良臣隻寫了兩個字“望鄉”,所有人不能理解他的境遇,不能理解他那個可能永遠也回不去的故鄉的‘鄉’。寫好之後,鮮紅的大紅綢布蓋著牌匾,由徒弟幫忙懸在門框上,待入厝那一日,便來揭紅布!
後世之人巴不得天天買新衣住新房,可是古人可不是這麼看待的。人不如故衣不如舊,俗話說:人搬窮,火抱熄。一棟老宅子裡有前人的身影有後人的念想,代代而傳是以傳承之意。安土重遷是漢人骨子裡表達愛意最深沉的詞彙,非是兵災洪勞,瘟疫蝗荒,誰都不會撇下故土故居另徒他方。
四月底房子雖然好了,但是趙發達這老師傅說,選日子最好還是在五月,四月清明前後大家都不喜歡做喜事,怕衝了先人雲雲。何保正也是這樣說,他說這事是全村的大喜事,不能絲毫馬虎,到時候他會幫襯著操持。
何保正專程去了趟興化,問遍全城風水先生,對照家主生肖生辰乾支,參比新宅坐向天罡四殺,終於把日子定耳來,五月初二,這可是全城所有水風全生都看好的吉辰啊。
梁川讓招弟去興化請了石頭姐弟,鳳山的鄭若縈,衙門裡的大胡子鄭福成,隔壁村的三個保正,鳳山的蔣裡正,孟良臣,甚至連馬蛋這個幫自己抓魚小屁孩也請了過來。反正有差不多交情的全請過來,到時候一起熱鬨一下。孫厚樸家太遠了,想請他請不到。
喬遷還要祭祀,何保正在鳳山興化的時候該買的也一應備齊了,新米新桶紅包袋,新碗筷,新勺六吉物缺一不可,紅紙香燭樣樣俱全。
新房子裡的下腳料趙發達領著徒弟們在房子完全完工後,收拾了好幾天,塵歸塵土歸土,能埋的絕不堆在地上,能燒的就燒得一乾二淨,不留下一絲殘留。
五月初一,這天何保正帶著藝娘和楊秀三個人早早地就去鳳山置辦明天喬遷宴的酒菜。梁川說明天要請全村人好吃好喝痛快一番,歡樂的事情要一起分享才會有樂趣。按地方上的風俗,一般隻有大戶人家才會置辦。
足足買了完整的一口肥豬,還有一隻肥羊,本地的黑山野羊。都是殺好的,用白水淖過一遍,用牛車拉了回來,時鮮蔬菜怕不新鮮,何保正請了個車把式,讓他明天菜販一出攤就幫忙買幾樣他們預訂的菜,送到何麓去,花了一點工錢。下亭樓的米酒被何保正搬了一大半,百來號人吃酒,少了就壞了氣氛。他從下亭樓送蚊香來,手頭自己就賺了三十幾貫錢,還是交完梁川的分紅之後,自己手頭留下的。
有錢什麼事不好辦。趕巧碰上了集市上有戶人家的老牛死了,往縣衙報備後,拉回來宰殺乾淨,將牛肉掛出來兜售。正的是大喜之日百事順,平時難得一買的牛肉這下也有了,湊齊了大三牲,隻是牛肉隻有一刀,而且價格死貴。
竹編活因為這兩天是三郎家的大事,所以這兩天也停工,是大家主動要求停工來梁川家幫忙張羅的,梁川看著也沒什麼事,但是做起來才知道這事根本忙不完。
喬遷宴不得埋鍋造飯,這燒大宴的鍋灶可是利用一下螺城師傅們的鍋灶,但是這桌椅,一時間去哪裡生這麼多明天讓客人坐的桌椅?梁川家沒有,大家就把自己家裡最大的桌椅搬了過來,圍在新房子裡的天井裡,堆得滿滿的,何麓多少年沒有辦過這等場麵的大喜事了,何保正自己都記不清是他爺爺還是太爺爺那一輩,才有能力請村子裡的大家夥一起吃這麼一場大酒席。
還有大碗瓢盆,往大了說就是辦一場酒席,從安排人員洗燒餐具,折摘菜葉,燒煮,接待,傳菜,搬酒,人員竟然一時半會安排不過來!大家是來吃飯的,總不能讓大家去洗菜吧。無奈梁川叫何保正去仙水村請人,請幾個婦女來幫工,給工錢!
梁川的新房子人還沒有住進去,人氣已經旺得不行,給梁川做竹編的三十幾個婦女全都來了,再拉上自已家的男人,屋裡屋外人頭攢頭,所有人看到梁川的大新房都是豎起拇指嘖嘖稱讚,蓋這麼大個房子要花多少真金白錢啊,上一個有這本事的,還是何家洛的爺爺,上上一任的老保正啊,可是那也他們何家攢了幾輩子的錢啊。。三郎本事通天,錦衣玉食的生活就是他沾在他手上的,隨手就能來的。
大家也是第一次進來梁川的家,到處可以亂走,以房做牆,周圍沒有圍牆,就三麵的房子和大門邊的圍牆將這棟宅子隔開來,那牆特彆的高,給人一種仰視的錯覺。
梁川的內心突然產生一種錯覺,前世的生活便捷但是讓他感覺無比空虛而焦慮,而到了這個世界,靠著自己的雙手和頭腦,讓大家跟著自己一起慢慢變好,過上好日子,自己也很享受這種人際關係,仿佛就是冥冥中注定要來這麼一遭一樣。
每個人都有適合自己的一個地方,沒有庸人,隻有不會用人和用錯地方的人。
仙水的一幫村姑被請來幫工,是人家的大好日子,特彆是喬遷這種日子,千萬不能說彆人家的壞話。可是一個個大嘴婆娘看著彆人村子日子越過越紅火,眼熱得要滴出血來,心裡各種羨慕嫉妒恨,彆人是來幫忙的,他們呢,就像下人一樣窩在角落裡洗著鍋碗,摘著菜。
曾幾何時,這個破落的村子他們村的小姑娘沒有一個想嫁過來的,兩個村緊緊挨著都不願意,就是因為看不上這個何麓的窮,現在呢,莫名其妙地何麓人就過上了好日子,自己傻傻地還一直看不起這個村子。。
何保正將豬羊拉回來了,請了個村裡麵掌過大宴勺的村民幫忙掌勺,跟何保正同一輩的。這個師傅抄著一把明晃晃的大菜刀,拖著豬擱在砧板上,哎呀哢哢兩下,先把豬頭切下來,留作明天祭祀之用。豬肉一刀刀地切了下來,兩條肥美的五花留著上供,其他的豬下水,肘子豬尾大排,三下五除二,剔分乾淨擺好裝盤。
村子裡不少人好久沒吃過豬肉了,肉貴啊。村子裡的人看著一口肥豬,還有一頭肥羊,使勁地咽了兩口口水,安慰自己的五臟廟,明天就有大肉吃了。
小孩子跟著大人來湊熱鬨,就是盼著有一口吃食,看著燒水的熱鍋裡各種魚啊肉啊,哈喇子不停地流了下來,大人哄笑著轟了一次又一次,還是饞得小孩不停。他們三五成群,嬉笑打鬨著,嘴裡唱著不知道哪裡編來的歌謠:好三郎,義三郎,領大夥,賺大錢,起大房。。。
螺城師傅們做好屋子後,本想先讓徒弟們先行回螺城,留下幾個師傅算一下工錢。梁川把全部人都留了下來,忙活了這幾個月,何必急於一時,你們就不想多看兩眼自己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