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家的木材店既是鳳山唯一的,也是鳳山老牌的木材店,趙金玉買的一些木料就是從這裡進貨的。
陳大牛做人有點實在,老板吩咐乾嘛就乾嘛,給鄭家打工從小徒弟做到了現在的唯一的大師傅,手藝精熟,幾十年了兢兢業業也沒有出過什麼大紕漏,招牌在鳳山也是拿得出的,鳳山因為有他坐鎮,木匠這一塊還沒人搶得過他的風頭。
他倒不擔心外麵的人,就是怕鄭家的人,倒不是鄭家人對夥計不好,隻是年紀大了以後,多少都會想換些年輕人上位。
鄭若縈交待他的事情,他連夜帶著所有的徒弟十八般武藝齊上陣,就一個晚上的功夫,就全搞定了。他原來不知道何保正這個收木屑的小人物與鄭家大小姐還認識,現在不想得罪大小姐身邊的人,做完鄭若縈吩咐的水車架,還讓徒弟把地上的木屑掃得乾乾淨淨,收到袋子裡,準備讓何保正下次來的時候帶回去。
梁川還以為這些木工都會擺下譜,磨一下洋工,因為在古代木工的地位實在不低,不般不愁沒飯吃,隻有彆人對他們客氣,彆人一般都不會對他們犯橫,古人有一點比較迷信,木工在活上動點手腳,按風水學來說,都會影響氣運。
他還是坐著何保正的牛車來鳳山,沒想到陳大牛已經把所有他設計要求的東西都準備妥當了。兩個人也沒給錢,客套了幾句,拉著兩塊圓木圈就走了,臨走的時候陳大牛還讓何保正帶走了好多的木屑。
這些木屑可是能做好多的蚊香了。
梁川順路買了不少的麻繩,等下固定水車上的竹筒和竹竿可能會用到。
鄭若縈要是知道她家的木屑被自已拿來加工,再放到店裡去賣,不知會作何感想。
何保正今天吩咐所有的村姑都要上山,今天要砍毛竹然後扛到南溪邊上,準備給梁川做水車用。做什麼水車她們可不懂,但是梁川說的話她們可都奉若神明,從昨天起梁川就是她們的衣食父母了,昨天把幾百文錢拿回家去,家裡的男人沒有不稱奇的,拉不下麵子,不然他們也來學做竹編了。
兩個女人扛著一根毛竹,三十幾個村姑扛了十幾根下來,整整齊齊地碼在河邊,等著梁川。梁川挑撿了幾根賣相較為光滑筆直的毛竹,齊刷砍斷,剛好可以插進輪軸上的那個孔洞不會脫出來,再截出了二十個竹筒,剩下的讓他們全部拿回去做竹編了。
鄭若縈召集了一大批農民在河邊候著,這些農民身上的肌肉都很壯碩,就是沒什麼精神,一看就是那種典型的不催不動,催了慢慢動的類型,他們手裡都拿著钁、鋤等家夥,都是生麵孔。
梁川指揮他們先去河裡挖個坑,把兩個木樁打進水裡。這些農民看著有點木訥,做起事來還算聰明,他們先把要挖坑的地方去挖了土石來圍了一圈,舀掉了裡麵的水,然後再開始挖河坑,這樣水就不會進去,也很好挖坑。
梁川還擔心沒有機械設備在這種環境下要挖坑會很難,沒想到還有這種方法。
木樁的另一邊在河岸上,這就更好挖了,隻是緩緩地有一些河水會滲出來而已,他們分工,有個人人就負責清理坑裡的積水,用木桶舀起來倒掉。
“老何你搭把手,咱們組裝這個水車。”何保正看著大家乾得熱火朝天的,自己傻傻地站在一旁,正愁沒辦法幫忙,顯得有點多餘。
梁川讓何扛住輪軸,自己把長竹竿一根根地插上去,有點像自行車的輪輻。這些竹竿的另一頭還要和圓木圈綁在一起,所以插進原木輪軸裡的孔洞就行,沒必要再采用其他榫頭。
兩個圓木圈並排對稱排在一起,就像一個車輪縠,兩個人分彆拿著麻繩將竹竿和木圈綁到一起。雖然麻繩綁成一團,但是這樣受力麵積也變大了,在水流推力的作用下,水車轉動緩急有度。
竹筒起的作用也是葉輪的作用,水的動能帶來足夠的衝力,雖然水車的車輪巨大而又笨重,但是一但啟動了,後麵的推力就需要承受整個水車輪的質量。這道理好比汽車剛啟動費油,可是啟動後行駛狀態就會省油了。
水車輪軸的摩擦阻力大,因為這個時代找不到性能良好的鐵製軸承,不過也用不上,鋼珠軸承轉起來又太順暢,試想一下水車在河裡像車輪一樣高速旋轉,不消一會就會散架。
幾個農夫打樁的速度驚人,河灘上一會兒功夫就挖出了兩個大洞。他們把兩根硬木樁子插到坑裡,塞進去幾塊青石嵌住兩根木樁,兩根木樁就穩穩當當地佇立在河岸上了。再拿一些土石混合倒進樁坑,露出水麵的部分搬大量石頭頂著,硬樁丫子基本就打好了。
打完硬樁就是疏通水道。淺灘這裡水深不到一尺,水車放下來不要說轉了,連竹筒都淹沒不了。幾個人沿著水車轉動的方向,在河床上挖出一條長條形的暗渠,深度三尺有餘,這樣才能讓水車有足夠的吃水深度。
為了不讓豎在河裡的那根硬樁長期被河水衝刷後倒塌,梁川是想能不能弄出來一點水泥,把它澆築起來,可是水泥製作的配方他並不是很熟悉。河床裡又挖出大量的沙和卵石,索性就把這些堆在於河床上,再陸地上挖一些石子做成一個分水魚嘴的形狀,河道在這裡有一種被一分為二的錯覺,水流要麼從魚嘴外流往下遊,要麼流進暗渠裡,互不侵犯,有點像都江堰的分水原理,隻是這個是保護支撐水車的硬樁,碰上洪水估計也得完。
掛好竹筒後的水車已經基本組裝好了,外麵的圓木圈和中間的原木輪軸中間用竹竿做輪輻,遠遠地望過去就像是一個碩大的車輪。馬蛋小孩子心性看著都像是做一個大玩具。
農民挖暗渠同樣的道理,先把進水的魚嘴口堵了起來,沒有水就好挖多了,河床長期被河水浸泡,早就鬆軟無比,一钁下去能挖起好大的一塊泥來。這條暗渠也不必挖太寬,稍微比兩個圓木圈之間的寬度再完幾分就行了。
十幾個農民鋤子钁子上下翻飛,挖起來的河泥都是堆到河裡的硬樁邊上,不用再搬到岸上,這讓他們的速度和效率直線上升。
梁川問了問馬蛋那幾個魚簍掛在哪裡,怎麼都沒看到,馬蛋指了指上次自己掉下河的岸邊那棵樹的位置,樹上綁著好幾根繩子呢。
“你們忙了一天了,做這個乾嘛用的?是不是能抓更多的魚?”馬蛋問梁川道,他在北邊可沒有見過這種東西。
“這個是水車,不能抓魚,但是以後你爹他們就不用跑到河邊來挑水了,河水自己能跑到岸上去!”梁川說道。
這兩天範殿元和老馬他們也一直到河邊來取水,遠遠地看見岸邊很多人在忙活著什麼,但是他們要澆地,根本沒時間過來打招呼。
“河水怎麼會自己跑到岸上去?張大哥你又要使用法術了嗎?”
何保正不喜歡小孩子亂講話,童言不能無忌,長大了就口無遮攔。他瞪了一眼這個外來戶的小孩,口氣重了一點道:“什麼法術?小孩家的亂講什麼?”
馬蛋可不認識什麼何保正,頂嘴道:“上次我掉河裡已經淹死了,其他幾個孩子都說我沒喘氣了,臉都是青的,張大哥在我身上弄了半天,又把我給救活了,你說這不是法術是什麼?”
馬蛋說得振振有詞,何保正看著也不像是說假話,又看了看梁川,梁川一臉無奈地說道:“不是讓你不要跟彆人說了嘛,你怎麼又提起這事了?”
梁川這話等於承認了自己會法術的事實,何保正看向他的眼神有點飄乎,嘴裡喃喃地,說不清話,“三郎。。這孩子講的是真的?”
“也不完全是,我哪裡會什麼法術,就是孩子嗆水了,把肚子裡的水弄出來人就活過來了。。。”梁川知道講了也是白講,他們哪裡懂人工呼吸和心肺複蘇的道理。
“村裡。。人講你進山碰到。。山神。。”何保正神神叨叨地。
梁川苦笑道:“何保正你再聽他們亂講以後就不要再到我家吃飯了,你見我少吃過一頓飯沒!我要是山神上次打老虎用得著那麼費勁,手一指老虎不就自己死了!你活了一把年紀了,還聽他們這些鬼話?”
兩個人搭聊的時候,農夫們已經將暗渠挖好了,梁川測算了暗渠的深度和水車的吃水深,深度已經能滿足水車的吃水深度。幾十人一起動手,將這個大家夥架上了河床上的樁丫上。
這架水車能不能成功並係到北岸一帶幾百畝土地的灌溉問題。如果成功了,下次大家可以仿製,人力也可以從河裡解放出來,以後即使天再熱,幾年不雨,隻要南溪裡麵還有水,北岸也就不用為澆地的事發愁,甚至北岸的地因為有水車,將搖身一變,變成水田!這可就不一樣了,家裡有個幾畝水田,誰還去外麵攬工啊,能餓不死就行了!
所有人都緊張地注視地這架水車。
“把水破開吧!”梁川說道。
“三郎,要不要等下鄭家大小姐?”何保正問道。
“不等了,等她乾嘛?”梁川語氣很堅定。
隨著梁川一聲令下,兩個農民破開分水魚嘴口堵水的泥石,挖開的水流順著暗渠奔湧而入,水流很快就淹沒了暗渠,流進分水口的水流因為水道變窄了,水流也變得更急。漸漸地,原來紋絲不動的水車吱地一聲,開始緩緩地動了起來!
“它動了!”何保正爆發出一聲驚呼,沒想到這玩意真的能動!其他幫工的農民也是看得嘖嘖驚奇,他們可不懂為什麼。
竹筒獲得的動能讓水車緩緩地旋轉了起來,旋轉速度越來越越快,最後又趨於平穩,不急不徐地在河床裡轉動著,不時地發出吱吱的聲音。
原先浸在水裡竹筒被抬升離開水麵,因為竹筒有一定的傾斜角,在低處時竹筒口高於筒底,竹筒會盛水,裝滿一竹筒的水。隨著水車旋轉,轉到高處以後,筒口的位置又會低於筒底,這時竹筒裡的水就會順勢流了出來,倒水般有一個弧度。
成功了!
水車邊再讓師傅裝一個水槽來引流水筒倒下來的水,就能將南溪水從溪裡引到北岸了。雖然每個竹筒每次倒出來的水不多,倒是這架水車日夜不停地引水,不用人力畜力,積少成多,水流源源不斷,幾百畝的土地,也不成問題,甚至還得擔心水流足夠以後,要及時放掉水槽,否則水就會漫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