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時候走了老半天,回去的時候又走了老半天,區彆隻是回去的時候有說有笑,傍晚的風越加寒冷,兩個有說有笑卻也隻是一小段路。
北岸雖然燈火寥寥,這時候也已炊煙嫋嫋,倦鳥歸巢,家家戶戶零星地亮起燈火,一切好像都開始歸於平靜。
白天的辛勞,藝娘換來了一鬥米,一些菜油,一把青菜,一點白麵。吃了那麼久的小米粥,現在開始慢慢地吃白米飯,等過兩天冬至的時候,留下的這些麵包一點餃子,也算是一頓大餐啦。
藝娘將米輕輕地淘了一遍就下鍋了,洗米水還沒舍得扔了,存在一旁。晶瑩的米粒像是一個個璀璨的珍珠,光彩奪目。今天太累,藝娘說晚上煮乾的,要吃飽肚皮。往鍋裡舀了一點水,下了米,再將那把青菜切段後,撒進去鍋裡,蓋上鍋蓋,灶膛裡的爐火紅燦燦的搖晃,屋子裡油燈微弱,灶火的亮度讓人勉強能夠為做點其他的事提供光線,又讓人十分溫馨。
大塊的木柴在灶肚裡燒著,藝娘又添得十分勤快,不過一會兒,雖然還沒有揭開鍋,香甜的稻香味就悠悠地飄了過來,怎麼會這麼香,這隻是一鍋米飯呀,還沒有加其他的東西,單單的這飯香味就饞得梁川口水直流。也難為梁川,一連幾十天頓頓喝稀的,碰上一頓乾的,都是香餑餑啊。
藝娘掐了掐時間,心算著該是起鍋的時候了,梁川像個跟屁蟲一樣,端著大陶碗,像隻饑腸轆轆的狼,兩隻眼睛放著綠光。
鍋一掀開,蒸騰的水汽夾著米飯的香甜撲麵而來,讓人心曠神怡,雖然在後世梁川吃的米也不少,各種飯店街邊小攤吃過的見過的也不是一個小數目,但是這種米香味卻聞所未聞。
米飯看起來粒粒分明,顆粒飽滿又晶瑩透亮,一顆挨著一顆像一個個大胖小子一樣留著氣孔又不會看出來乾巴巴。梁川本身自己就是農學出身的小夥子,怎麼樣種莊稼,怎麼樣種出好的莊稼是他們象牙塔裡幾年裡一直苦苦追求的,如農作物實行標準化栽培、精量播種與育苗移栽技術,采用配方施肥技術,提高科學施肥水平等。
每一技術都與農作物的產量息息相關,先進的技術是一把雙刃劍,造成的後果就是產量上去了,但是普遍的反應就是大米越來越沒有味道了,老一輩子的人常說,以前他們小的時候沒得吃,又要乾重活,家裡有撈出一口乾的不用任何配菜,光是就著那一碗飯都是吃得津津有味,而且能吃不少,現在呢,不要說配著菜,要是沒口湯,咽都咽不下去。當然也有好吃的米,五常米,但是又有幾家普通人家消費得起?
梁川端著碗在一旁虎視眈眈,藝娘笑吟吟地說:“三哥,還沒這麼快啊,不要急!“
梁川急不可耐,問道:“藝娘,這鍋裡你加了什麼好吃的,怎麼這麼香?”
藝娘道:“沒有呀,哪裡還有其他好吃的,就米飯還有一些野菜啊,這樣做起來味道不會單一。這以前老家的叫蔬菜飯,也就是菜飯,尋常人家大都是這個吃法。”
藝娘沒有急著起鍋,她拿著木鏟將鍋裡的米飯翻了一下,白燦燦的大米裹著碧綠的青菜,這個是什麼菜梁川也不是很懂,看著像一種不知名的野菜,色澤鮮亮,將飯翻均勻了以後,再蓋上悶一會。爐火的溫度緩緩地透過鍋蓋,將藝娘的小臉弄得紅撲撲的。
飯還沒好,突然屋外的柴門吱地一聲開了,好像有什麼東西闖進來了。
梁川反應十分機警,馬上放下手中的碗筷,對藝娘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後躡手躡腳地溜到門邊去看。藝娘看了他這個樣子,反而沒什麼反應,說道:“你不要緊張,我們這裡夜裡哪裡會有什麼人來,賊都不來,家裡光溜的,有什麼一眼就看得見,不要看啦,回來吃飯,可能是野豬啊!”
“啥!野豬?這裡竟然有野豬!”梁川一聽這詞,原來兩隻眼睛是放著綠光,現在差點就成鐳射線了,兩隻眼睛閃閃發亮,一想到野豬肉那鮮美的味道,口水跟瀑布一樣,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請問屋裡有人嗎!”外麵傳來一陣中老年男人的叫門聲!
真的有人來了。
這時候連藝娘都好奇了,這麼晚了是誰呀,還來這裡。
“屋裡有人嗎?”問的聲音提高了一分,“奇怪啊,明明看到炊煙了,屋裡應該有人做飯的怎麼會沒人吱聲。小姐我看我們還是改天再來吧。”
“老蔡,你再叫兩聲,實在沒人我們就回去了。”一個細膩的女聲傳了進來。
看樣子是在找人,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何麓一眼望到頭就那麼些人,這個時間點兩個小姑娘來這裡,還怕她們吃人不成?梁川估計門外也不是什麼歹人,就撿了根準備燒火的柴棒拉開門閂蹌了出來。
定睛一看,原來是兩個漂亮可人的小美人,衣著光鮮華麗,天色昏暗但是也是能看得到這兩個妞頗有姿色,起碼跟田間地頭天天乾活的鄉野村姑耐看多了。旁邊還有一個半老頭子,提著個燈籠,一看就是給這兩個妞打下手的。
“你們是誰啊,報上名來!乾嘛的?今天不老實交待彆怪老子對你們不客氣!”梁川對著幾個不速之客大聲喝道,不過他現在是一個殘疾人,身體的不便配上這些狠話讓人有點不太相信。
雖然是一個殘疾人,但是一個壯漢拿著一根大棒,換任何一個黃花大閨女都能嚇得花容失色,兩個姑娘一下子躲到小老頭背後。
“大呼小叫的乾嘛!什麼東西,今天我們姑娘來這裡是聽說這裡有個瘸子唱曲子唱得很好,老夫特意跟過來看看,沒想到真有個瘸子,看來就是你了。”小老頭提著燈籠,昏暗的燈光看不清那張老臉上是什麼表情,但是梁川從他的話裡聽出來了,說話的底氣很足,應該有點來頭。
對方一上來就叫自己瘸子,包括藝娘都有點不開心了,扯著梁川的袖子想趕緊讓這幾個人走。梁川聽他這麼一說,仔細想想,這兩妞不就是白天在集市聽他唱歌的那兩個嘛,這怎麼還追到家裡來了。
“你說誰瘸子,再敢在這裡胡說大道,老子要你好看,趕緊給我走!這裡不歡迎你們!”梁川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對麵的姑娘一聽梁川不高興了,馬上慌了,向著小老對說:“老蔡怎麼辦,他好像不歡迎我們啊,我們走了這麼遠的路,難道就這樣回去了嗎?”
小老頭斜著頭對著那兩個女子,眼睛卻睨著梁川,嘴上回應道:“姑娘莫慌,我倒要看看他怎麼給我們好看,在這鳳山鄉一畝三分地內,還沒有幾個人敢說要我好看!”
這個小老頭處事不驚,一看就是大風大浪經曆過的,言語相激一點作用都沒有。這樣不行,隻能換個法子,梁川也收起剛剛的態度,道:“天黑不留客,也沒什麼好待客的,你們到底想乾嘛,直說吧。”
小老頭始終一動不動,光那張嘴在動。
“這就對了嘛,年輕人不要學彆人橫,老夫聽姑娘說你會唱一個很新鮮的曲子,姑娘好玩,央著我帶她們來找你,她們說看到你們往北岸何麓方向來了,這何麓也沒什麼人,找來找去就看到你們這裡有點像,應該就你們一棟小屋,沒有其他人了。晚上這麼晚來登門確實不妥,不過既然來了,我們也不想白跑一趟,白天那個曲子希望你能教教姑娘,了姑娘的一個心願!”
原來是來學歌的啊,大老遠而且是大晚上的荒郊野外跑這麼遠過來,這兩個怕不是兩個瘋子吧,吃飽了撐的沒事乾,再看這三個人穿的衣物,明顯跟自己還有藝娘穿的不是一個檔次的,出身肯定也不低,誰見過哪個泥腿子飯吃不飽還有心思想著曲子好不好聽。
“現在天色已晚,我們也還沒吃飯,實在是太不方便。。!”
“我們給錢!”
“外麵冷,裡麵坐,快!”
藝娘見這幫人還不打算走了,三個人那種高高在上的恣態讓人格外不舒服,索性拿碗打了飯,讓梁川先吃飯,一會再招呼這些人。
梁川隻能陪笑著:“不好意思啦,我先吃個飯!”
他看著這碗菜飯,煮出來的米看起來比較油亮,但其實並未在鍋裡加油什麼的,用筷子挖一大口米飯送進嘴裡,口感竟然一點也不硬,米粒還有一些微黃,就好像把大米裡熬出油來了!飯裡麵沒什麼菜,就這些米飯吃起來口感有點軟糯,米飯之間是粘的但是不會粘牙,特彆是那米香味好明顯,光聞著味兒就特彆地下飯,一雙筷子就像鏟子一樣,在飯裡翻飛,吃了許久的小米粥,今天遇上一碗乾的,竟然這麼要人命!反而菜少了油星味道變得不如這一碗米飯,光顧著把那碗米飯給消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