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記住【思兔閱讀】地址:sto.ist
大雨瓢潑。
雨珠連續不斷落下,在水窪中激起一圈又一圈漣漪。雷聲陣陣,響徹雲霄。
“籲——”
閃電時隱時現,天地忽明忽暗。聽到命令,馬兒猛地落下了前蹄。刹那間水花四濺,坐在馬背上的人一翻身下了馬,拂落蓑衣上的水漬,輕輕拍了拍馬兒的脖頸,便低頭加快腳步離開了原地。
雨聲嘈雜。
裴晏華快步走入營帳,解下蓑衣沉默半晌,方才沉聲開了口:“李懷英死了。”
謝雲清倒水的手動作一頓,皺眉道:“確定死了?”
“嗯,他本來想拉宋程曦同歸於儘,結果自己死了。”
謝雲清將熱茶遞給他,淡淡道:“可惜了。”
裴晏華接過熱茶喝了一大口,才問他:“可惜什麼?”
謝雲清瞥他一眼,“要是讓他落到我手上,我絕對不會讓他死得這麼輕鬆。”
裴晏華啞然失笑,摸摸謝雲清的手臂,道:“他也算是自食惡果了,彆為他生氣,不值當。”
謝雲清將他的手握在懷中暖著,忿忿不平道:“我哪兒為他生氣了,我隻是替你感到委屈。”
裴晏華感受著手心的溫暖,笑道:“不委屈,他的屍體我讓人喂狗了。”
謝雲清聞聲,“啊”了一聲,半晌後才回過味來,嘟囔道:“便宜他了。”
說完,少爺瞟到裴晏華被雨水浸濕的衣袖,又急匆匆轉身去給他拿了件晾乾的衣服過來。裴晏華見狀,順手褪下外衫,邊穿邊問道:“呼延真那邊怎麼樣?”
“讓他們先窩裡鬥會兒吧,我差人在那邊攪混水呢。呼延烈的勢力還藏得好好的,等沈芷伊回來,我就再給他添把火。”
“嗯。”
穿好衣服後,裴晏華又抬眼去看謝雲清。四目相對的瞬間,謝雲清眨眨眼睛,有些疑惑道:“怎麼?”
裴晏華走到他麵前,也不說話,就這麼伸出雙手去摸他臉頰上的肉。
謝雲清莫名有些心虛。
摸了半晌,裴晏華才慢吞吞地收了手,背到身後俯身看著他,慢條斯理開口道:“又沒有好好吃飯,是不是?”
謝雲清避開他的目光,含糊道:“吃了。”
“又不聽話。”
裴晏華捏捏他有些尖細的下巴,不悅道:“自己看看,這叫吃了?”
“半夜肚子又得疼。”
謝雲清沉默半晌,才悶聲為自己辯解道:“我喝完藥就吃不下飯了。”
裴晏華點點他的額頭,“狡辯,我在的時候你就吃得下。”
謝雲清攥住他的手腕,表情有些可憐。裴晏華輕歎一聲,和他打商量:“可以少吃一些,但不能不吃,好不好?”
謝雲清猶豫半晌,不情不願道:“好吧。”
好不容易把這事兒敲定,裴晏華存了和謝雲清開玩笑的心思,調笑道:“哪家少爺二十歲了吃飯還要靠哄?”
少爺存心和他耍無賴,仰頭看他,理直氣壯地說:“你就說你哄不哄吧。”
裴晏華輕笑一聲,“還能不哄不成?”
“不能。”
少爺瞪圓了眼睛,瞧起來討人喜歡得緊。纖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裴晏華順開他額前的碎發,往他額頭上親了一口,才道:“哄。”
少爺高興了,心滿意足地說:“我一定好好吃飯。”
裴晏華笑彎了腰,將他身後的長發撩開,問道:“怎麼沒紮頭發?”
發絲從指間傾瀉而下,謝雲清將下巴靠在裴晏華的肩膀上,小聲道:“昨天發燒了,今天才好,剛起呢。”
裴晏華心頭一緊,謝雲清似有所感,仰頭去看他,開口道:“已經好了,不是什麼大病,不用擔心。”
裴晏華摸摸他的後脖頸,安撫似的,“還睡嗎?”
謝雲清打了個嗬欠,“還想再睡會兒。”
榻上暖意尚存,謝雲清鑽進裴晏華懷裡,閉上了雙眼。
似是因為一夜未眠的緣故,少爺眼下沾了些烏青。裴晏華摩挲著他的後背,正欲開口說些話,卻聽到了少爺平穩的呼吸聲。
……罷了。
也不急於一時。
留到後頭再說吧。
裴晏華親了親少爺細軟的發絲,將手捂熱了,去輕輕揉著他的肚子。
少爺哼了兩聲,漸漸舒展開身體,沒再恢複成蜷縮的姿勢。
電閃雷鳴。
呼延真看著手中的信,挑了挑眉,道:“誰送來的?”
“沒看清。”
阿赤元喝了一大口酒,隨手擦了擦胡子上的酒液,才意猶未儘道:“不過他那馬倒是不錯,跑得很快。”
“馬?”
天才一秒記住【思兔閱讀】地址:sto.ist
“嗯,一匹黑馬,離得太遠,沒看清是什麼品種。”
呼延真將信件放到一旁,隨口道:“不就是匹馬嗎,等事成之後,你要多少匹我都給你。”
“那可不一樣,我這輩子就沒見過這種好馬。”
阿赤元舔了舔唇,“李謙那匹馬也不錯,到時候你看著點砍,彆給我把那匹馬砍傷了。”
呼延真瞥他一眼,“李謙寫的信?怎麼可能,我可是親手把李若宸給殺了。”
阿赤元擺了擺手,“我不懂你們這些勾心鬥角,我可沒說是他。”
呼延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阿赤元倒在椅背上,舒服地輕歎一聲,才懶洋洋開口問他:“呼延烈你準備怎麼處置,殺了他?”
呼延真低頭拿起信封,“他的勢力分布太多,我暫時還不敢對他下手。”
阿赤元嗤笑一聲,“他對你隱藏了那麼多,你居然都沒發現,真是奇怪。”
“怪隻怪他隱藏得太好。”
“嗯,希望你不是為你的心軟找的借口。行了,我也還有事,要動手的時候再叫我吧。”
說完,阿赤元便大搖大擺出了營帳。呼延真攥緊雙拳,閉上雙眼,半晌後才咬牙切齒地往桌上砸了一拳。
“砰——”
宋程曦猛地睜開雙眼,彷徨地往四周望去。
一片黑暗。
惡臭在四周蔓延,宋程曦後知後覺喘了幾口氣,試著動了動手腕。
鎖鏈聲嘈雜無比,皮膚傳來燒灼般的疼痛,宋程曦反射性般仰起頭,重重朝身後撞去。
痛意瞬間襲來,宋程曦狼狽地痛呼幾聲,“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狹小的空間內驀地出現一絲光亮,緊接著,一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傳來。
宋程曦抬頭望去。
宋程曄緩緩走到他身前,皮笑肉不笑道:“皇兄,在這裡過得怎麼樣?”
宋程曦瞬間受了刺激,瘋狂地朝著他撲去:“是你!是你做的手腳!”
宋程曄往後退了幾步,宋程曦撲了個空,猛地摔倒在地。宋程曄見狀,嘲笑道:“皇兄怎麼連路都不會走了啊,以往不走得挺好的嗎,如今怎麼像一條狗一樣趴在地上苟延殘喘啊,真好笑。”
“宋程曄!”
“嗯?皇兄居然還有力氣說話嗎,那看來是我這個做弟弟的招待不周了。”
說完,宋程曄便抽出腰間掛著的鞭子,猛地朝宋程曦揮去。
宋程曦慘叫一聲,怒道:“宋程曄!本宮絕對不會放過你!”
宋程曄輕歎一聲,“皇兄,你實在是太吵了。”
說完,他便緩緩走到宋程曄麵前,伸出腳將他狠狠踩在地下,命令道:“來人把他舌頭拔了。”
宋程曦聞聲,驚恐地瞪大了雙眼,奮力掙紮著。
“宋程曄!你鬆開本宮!鬆……啊啊啊啊啊!!”
鮮血噴濺而出,染紅了牆麵。
野狗的舌頭被獄卒隨手扔出,牢外的狗見狀,搖著尾巴將鮮血淋漓的舌頭叼著跑了出去。
宋程曄盯著那隻狗看了許久,低頭看向宋程曦,笑道:“果真是畜牲。”
宋程曦驚魂未定。
說完,宋程曄鬆開腳,嫌棄地往後退了幾步,“皇兄,你和李家通敵的事情早就敗露了,早點招了,我也好向父皇交差。”
“嗚……”
宋程曦歎了口氣,故作惋惜道:“真是執迷不悟,罷了,給他治傷吧,彆弄死了。”
“是。”
宋程曦的呼吸聲變得無比微弱,宋程曄轉身之際,語氣輕鬆道:“對了,忘記告訴你了,李懷英死了。”
話罷,他也不看宋程曦的反應,轉身出了門。宋程曦無力地趴在原地,“嗚”了幾聲,便再是支撐不住,徹底暈了過去。
雨過天晴。
烏雲散去,烈陽飄然而至。徐寂靠在馬廄旁一邊啃著野果,一邊瞎指點道:“老江啊,你這馬成色不對啊。”
江翎淡淡回他:“比你的成色好就行了。”
“……我又不是馬,不對,你又損我呢?”
江翎拍拍馬脖子,便見那老馬往他手心拱了拱。一人一馬相處姿態親昵極了,徐寂將果核隨口吐到一旁,感慨道:“這馬也陪了你十幾年了吧,英姿一如當年啊。”
江翎摸了摸那老馬的腦袋,有些出神:“我們都老了。”
徐寂瞥了一眼他花白的頭發,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拍拍他的肩膀,表情也有些悵然:“這天下,終究還是年輕人的天下。”
江翎咳了幾聲,往天上看了一眼,沉默半晌後才開口道:“徐寂,我其實還是更喜歡讀書。”
徐寂有些意外,但很快又反應過來,點點頭讚同道:“我也其實更喜歡當個狗見嫌。”
江翎將馬牽了出來,道:“我想帶雲霄出去吹吹風,和我去一趟?”
徐寂跟在他身後,回了一句:“甘願奉陪。”
一如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