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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夕十六年。
大將軍傅大山叛國的消息傳遍京城，在朝堂之中掀起了軒然大波。
將軍府中搜集到大量通敵文書，傅大山不知所蹤，皇帝震怒，抄了將軍府滿門。
呼延氏於邊境蠢蠢欲動，驃騎將軍田廣似乎成了大將軍的最優人選。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
田廣盯著江翎看了半晌，皮笑肉不笑道：“江兄，恭喜啊。”
江翎淡淡撇他一眼，扯了扯嘴角，“打仗的事情，哪有什麼喜不喜的，說不定下次再見的時候，我已經變成一具屍體了。”
說完，江翎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歎了口氣，“保重。”
田廣不知他這話中含義，一時間也覺自己話說得陰陽怪氣了一些，輕咳一聲，也拍了拍江翎的肩膀道：“保重。”
……
東宮。
李懷英收到宋程曦的指令，一刻也不敢多停留，匆匆忙忙便趕進了宮。
殿內傳來宋程曦暴怒的聲音，李懷英腳步一頓，一時有些遲疑。
“滾出去！”
宮人捂著臉，含淚出了殿。李懷英皺了皺眉，猶豫半晌，還是邁開步子進了殿中。
殿內一片狼藉，茶具碎了一地。聽到腳步聲，宋程曦轉頭望去。看到李懷英的臉，他笑了一聲，陰森森道：“來了啊。”
“跪下！”
麵前是數不清的碎片，李懷英抿了抿唇，跪下了地。碎片瞬間紮入皮肉，李懷英攥緊雙拳，強忍著痛意低下了頭。
宋程曦緩緩走到他身前，用腳踩著他的大腿，迫使碎片嵌入更甚。李懷英悶哼一聲，忍不住開口問道：“懷英犯了何錯？”
宋程曦陰森森一笑，俯下身捏起他的下巴，力度大得幾乎要把李懷英的下頜骨捏碎，“嗬……你猜本宮聽到了什麼消息？”
李懷英隱忍不發，隻是道：“懷英不知。”
宋程曦猛地將他踹倒，將桌上的東西一股腦拂落在地，歇斯底裡道：“裴晏華沒死！完了！全完了！哈！父皇已經查到本宮頭上了……他先殺傅大山，再殺你和李家，最後再殺……再殺本宮！”
宋程曦劇烈地喘著氣，半晌後跌坐在地，癲狂地笑了幾聲。
李懷英聽到這個消息，隻覺似是被雷劈了一般，連身上的疼痛仿佛都感知不到了。
裴晏華沒死……當年的摯友沒死。
他有些欣喜，隨後便陷入了無儘的恐慌。
是他害了裴家，那裴晏華一定會回來找自己報仇。
他怎麼沒死呢……怎麼就沒死呢！
他不死……該死的人就是他……就是李家啊！
僅有的愧疚感逐漸被扭曲的恨意吞噬，李懷英幾乎是連滾帶爬到了宋程曦麵前，急切祈求道：“殿下，要殺了裴晏華！一定要殺了他！”
他這般毫無尊嚴的模樣，看得宋程曦心中痛快無比。他揪起李懷英的頭發，終是停下了癲笑。
李懷英痛呼出聲，宋程曦順手抹了一把臉上笑出來的眼淚，聲音還有些沙啞：“知道嗎，本宮之前最看不慣的就是你和裴晏華，裴家……嗬，裴家就算了，憑什麼你也能得到父皇的青睞？”
宋程曦的神色陡然發了狠，指甲在李懷英臉上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李懷英越痛，他便笑得越燦爛。指甲生生陷入肉中，鮮血染紅了指尖，宋程曦終於舒出一口氣，捧起他的臉，親昵道：“好在上天也不算虧待本宮，給了本宮機會，把你牢牢踩在腳底。”
李懷英攥緊了雙拳，不甘地看著宋程曦。血跡從他下巴緩緩滑下，染紅了半邊臉，看上去竟有些病態的美。
“我當初不該……不該和你說話……”
李懷英喃喃自語，宋程曦笑得幾乎快喘不過氣來，“哈……懷英，還在恨本宮嗎？真是太可惜了，你沒有資格恨本宮。”
“不論你願不願意，都得做本宮的狗，在本宮腳下苟延殘喘。本宮高興了便給你一口飯吃，本宮不高興的時候，想弄死你也輕而易舉。”
宋程曦語氣溫柔，指尖蹭著李懷英的鮮血，將鮮血抹在了他的眼尾。
太豔。
宋程曦摸著他的臉，歎道：“懷英，你和你妹妹生得很像。”
李懷英不敢置信地看向宋程曦，半晌後怒不可遏，“你對她做了什麼！”
宋程曦哼笑一聲，起身將李懷英踩在了地麵。
“你妹妹鐘情於本宮，本宮自然是圓了她的心願。”
李懷英隻覺周身的血液瞬間就冷了下來，他發瘋般睜開了宋程曦的束縛，將他按在地上死命地掐他的脖頸，罵道：“宋程曦！你這個衣冠禽獸！”
宋程曦笑了幾聲，臉色憋得發紅，表情卻毫不畏懼，艱難開了口：“來，懷英，往這兒掐，本宮死了，整個李家都得給本宮陪葬。”
李懷英陡然失了力氣，往後一倒，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頭發早已在掙紮間散落，宋程曦咳了幾聲，喘了口氣，才道：“隻要你聽話，本宮會給你妹妹一個交代。”
李懷英緩緩抬頭看向他，冷冷道：“宋程曦，你真是……罪該萬死。”
宋程曦毫不在意地笑了一聲，“本宮想也是，可本宮命不該絕。”
李懷英靜靜看了他半晌，突然咳出了一大口鮮血。
＊
謝雲清盯著信箋看了半晌，皺眉道：“宋衍始終忌憚著江叔叔，對你爹的妒心也每時每刻都在影響著他。”
“他多半不會把位置交給宋程曄，按江叔叔傳來的消息所說，從傅大山府裡查出的所有和宋程曦有關的證據都不翼而飛，連同給裴家翻案，宋衍也都是一拖再拖。”
“所以我猜測……他想保宋程曦。”
謝雲清說完，目光灼灼看向裴晏華。見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謝雲清又接道：“不過……宋程曦似乎並不知道宋衍的良苦用心？”
裴晏華思索片刻，似是想明白了什麼，道：“我知道了。”
謝雲清有些疑惑，“什麼？”
“……你可知宋衍鐘情於我母親，卻又讓我姐姐入了宮？”
謝雲清點點頭，裴晏華見狀，繼續接道：“姐姐一入宮，裴家便成了眾矢之的。我年少時不知收斂，曾無意衝撞過宋程曦。”
裴晏華說到這兒，話音一頓，謝雲清皺了皺眉，“他這麼小氣？”
“……其實也不算小氣。”
謝雲清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追問道：“你做了什麼衝撞他？”
裴晏華不肯說，謝雲清卻來了興趣，一會兒扯扯他衣袖一會兒戳戳他腰的。裴晏華被鬨得沒法，隻好湊到謝雲清耳邊說了幾個字。
謝雲清眨了眨眼，嘴角一抽，“你……你怎麼這麼說人家？”
裴晏華攤了攤手，“我也不知道這句話對他傷害那麼大。”
“話扯遠了，我是想說，可能就是因為宋衍對裴家太過偏心，便遭了宋程曦的嫉妒。宋衍……嘖，宋衍估計一直把他當繼承人培養，他自己卻不知道。”
“不過也好，這樣我們就有機會下手了。”
謝雲清還是心不在焉的，裴晏華挑了挑眉，手肘撐著他的肩，摸了摸他的下巴，“還在想我的話呢？”
猝不及防被點破心思，謝雲清摸了摸鼻子，耳尖悄然紅了。裴晏華輕笑一聲，往他耳背上親一口，聲音低沉好聽：“你若想看，給你看便是，今晚點燈，讓你好好看我是不是說大話，行不行？”
謝雲清睜大雙眼，說話又開始磕巴起來：“點、點燈嗎？不、不行的。”
裴晏華樂不可支，笑了好幾聲，又在謝雲清臉上親了幾口。手也又去摸他下巴，愛不釋手似的，聲音還帶著笑意，“子渚啊子渚，跟你開玩笑呢，你還當真了？
謝雲清：“……”
謝雲清瞬間就惱了，一把拽開裴晏華的手，氣勢洶洶朝著房中走去，“誰、誰當真了，誰要看了！少自作多情了！我要睡覺了！”
裴晏華抱著手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放出了誘餌，“現在不和你開玩笑了，都隨你，怎麼樣？”
謝雲清腳步一頓。
裴晏華心下暗喜。
少爺攥了攥拳，掙紮了好一會兒，終於往身後一轉，朝著他走去，悶聲道：“你彆又耍我。”
裴晏華哭笑不得，將他攬入懷中，道：“不耍你，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謝雲清想了好一會兒，似乎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又低下頭往裴晏華懷裡鑽。裴晏華挑了挑眉，“怎麼，想到了？”
謝雲清磨蹭半晌，小聲開口道：“我想看你穿之前在明月樓穿的衣服。”
裴晏華確認了一遍，“要我穿之前在明月樓穿的衣服？”
謝雲清點點頭。
裴晏華“啊”了一聲，往後退了一步，也低下頭看向已經臉紅得不行的少爺，又問了一遍：“真要我穿？”
少爺越想越不好意思，最後不樂意了，抬頭瞪著他，“你是不是後悔了！”
裴晏華笑意更甚，“沒有，我隻是怕你後悔。”
“我怎麼會後悔！”
“好，不後悔就行。”
裴晏華說完，目光灼灼看著他，“今晚點燈吧。”
“這個……”
少爺含糊應對。
裴晏華湊到他麵前，往他眼睛上親了一口，“點燈吧？”
少爺睜開雙眼，摸了摸還殘留著餘溫的眼睛。好像是燙的……他腦子一片空白，看著裴晏華那張臉，什麼也說不出來了，隻憑直覺道：“好。”
然而人總要為自己的衝動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