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期間,沈吟夏陪母親去醫院做了一次化療。雖然嘴裡說著還好,可看到連吃飯都沒胃口、好不容易吃了點都吐在了衛生間的孟白珠,沈吟夏還是心疼得不行。
眼見孟白珠瘦了很多,眼眶下是濃重的烏青,便知道化療的副作用很大,她的身體已經吃不消了。
沈吟夏不敢當著母親的麵表現出來,晚上陪床時才敢偷偷地躲進衛生間裡掉眼淚。
她隻希望母親能夠挺過這段痛苦的治療過程。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雪接連下了好幾天。大概是去年借錢一事,過年親戚也不來往了,除夕夜做的一桌子菜吃了幾天都沒吃完。
迎來暖陽的那天,沈吟夏一大早便起床出門掃雪。外公家在鄉下,前後人家不如城市裡那麼密集,門前的雪不掃,屆時雪化了太滑容易摔跤。
萬萬沒想到的是,本是為了方便母親和外公,沈吟夏自己卻在跨出籬笆牆時沒站穩摔了一跤。
踩實的雪地幾乎成了冰塊,沈吟夏怕自己的腦袋撞到身後的籬笆牆,下意識地用手撐了一下地麵,沒想到就是這麼一撐,右手手腕便骨折了。
傷的偏偏是右手,沈吟夏急也沒有辦法,開學後隻能打著石膏來上學。
這麼一摔,一兩個月都沒辦法寫字,沈吟夏後悔自己太不小心。隻需要背誦的文科類都還好,理科科目本就是沈吟夏的弱項,無奈之下,她隻能嘗試著用左手寫字,雖然歪歪扭扭的很難看,但好歹也能做題了。
右手不能動彈,做什麼都不方便,班長便免了她的兩次值日。好在一個半月後便拆了石膏,正巧又輪到沈吟夏這一組值日,早讀金老師便囑咐,當天有省領導過來視察工作,教室必須要保證衛生。
值日小組是三個人,其他兩個女生因為沈吟夏前兩次的缺席而頗有微詞。加上這天學校舉辦全年級英語演講比賽,下午的課全都改為自習,不少人便直接請了假出校。
下午第一節課,空蕩的教室裡隻有沈吟夏一個人。
她補了一會兒數學作業,認命地起身,拿著水桶和拖把去走廊儘頭的洗手台裝水。
這次的英語演講比賽,原本金老師想讓沈吟夏報名參加,可她猶豫過後還是放棄了名額。她的英語在這半年裡雖然進步飛快,然而隻是在讀寫能力上有提升,聽、說一直是她的弱項。
高一時她當眾朗讀英語課文,因為單詞重音總是讀不準而被全班人笑話,在那之後沈吟夏便打心底裡抗拒所有發言場合。
老師鼓勵讀英語時大聲朗讀,偶爾組織小組演講彙報,她永遠是寫演講稿的那個人,怕的是因為自己讀錯而再次出醜。
想到這裡,沈吟夏神色黯然,直到身後傳來一句語調慵懶的調侃:“沈吟夏,浪費水資源,班級分扣兩分。”
她猛地回過神來,才發現因為走神,水桶裡水早就漫了出來。沈吟夏連忙關上水龍頭,想將水桶從半人高的水槽裡提下來,試了一下卻發現太重了,根本提不動,還因晃動,桶裡的水撒了出來,打濕了沈吟夏的校服袖子。
三月份的天氣,s城仍然寒意逼人,水太涼,冰得沈吟夏甩了甩袖子。身後的人突然上前來,輕鬆將那桶水從水槽裡放下來。
沈吟夏望著周商嶼的背影,一時間有些受寵若驚。
她連忙將一旁的拖把拿上,朝他說:“謝謝你。”
見她要上手,周商嶼目光落在她剛拆石膏沒兩天的右手上,問:“你能提?”
沈吟夏還沒想好要怎麼回答他,對方已經提著滿滿一桶水朝著教室的方向走去。她連忙快步跟上去,想說拖地用不了這麼多水,可又不敢叫住他,怕對方變了心意將水桶留在原地。
兩人從教室後門進來,見到空無一人的教室,周商嶼回頭問她:“你一個人值日?”
沈吟夏將那件打濕袖子的校服外套脫了下來,顧不上冷,聞言連忙回答:“我之前缺席了兩次。”
周商嶼皺起眉頭,看向黑板上的值日表。注意到他的目光,沈吟夏小聲解釋:“她們請假回去了。”
說完這話,沈吟夏總覺得自己這樣的語氣不像在解釋,倒像是埋怨。她試圖找到更合理的說法,對方卻沒什麼耐心,走向後排,抬起椅子反放在桌上。
沈吟夏見他這是要幫忙,驚喜的同時,趕忙將拖把打濕準備拖地。
正在這時,一隻手拿過了她手裡的拖把,周商嶼抓著她的手腕拿開,說:“去擦黑板,我叫人來弄。”
他碰到的地方恰巧是之前扭傷的右手腕,沈吟夏隻感覺到渾身的血液都往上湧,一下便熱了起來。
對方隻抓了一下便鬆開,可那溫熱的觸感卻久久不能消散。好在周商嶼並未看她,沒發現她紅透的臉。
沈吟夏背對著他,禁不住用手摩挲了一下剛剛被他碰過的地方,心跳遲遲平複不下來。
很快,周商嶼口中的幫手從教室後門進來了。葉陽舒剛進門便義憤填膺地說:“搞什麼,想請假就不能中午值日完再走?明天我就跟老金說!”
沈吟夏剛把黑板擦乾淨,聽到這話,轉身神色猶豫地看著他。
她並不想和同學之間鬨出不愉快,換做其他人,替她值日兩次恐怕也會有意見。可葉陽舒是幫她說話,她更不想得罪好心幫忙的人。
麵對這樣的難題,一向最不擅長於處理人際關係的沈吟夏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好在此時周商嶼出聲,幫她安撫了葉陽舒:“用不著你說,拖地。”
有了四個男生幫忙,速度快了不少,沈吟夏幾乎沒有出什麼力,最後水桶也是宋野提出去倒的。
幾個男生收拾好便離開了,剛出教室門,周商嶼突然拍了拍魏文曜的肩膀,跟他耳語幾句。
沈吟夏正要回到自己的座位自習,卻看見魏文曜去又複返。他從周商嶼的座位上拿起那件掛在椅背上的校服外套,朝沈吟夏說:“你冷嗎?穿這件吧。”
沈吟夏拿不準他的意思,怕引起周商嶼的誤會,連忙拒絕:“不用了,我的衣服快乾了,謝謝你。”
魏文曜見她把外套穿好,沒有強求,再次從後門離開。
樓梯拐角處,魏文曜望向周商嶼,忍不住笑:“她不要。”
宋野歎了口氣,搭上周商嶼的肩膀,安慰他:“兄弟,這是真沒辦法,怎麼彆的女生都上趕著,就她一點反應沒有啊?欲擒故縱是吧?”
葉陽舒想起教室門口貼著的照片上那清冷漠然的表情,問:“她會不會根本不喜歡人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