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又翎快步走出電梯,馮捷早就在等他,快步上前把一摞文件遞給他。
“這是今天各部門要遞交的報告,我已經整理好了,請江特助過目。”
江又翎接過來,客氣了一句:“麻煩你了。”
馮捷迅速搖頭:“不麻煩不麻煩,都是些小事,江特助的工作這麼重要,這種工作早就應該交給其他人處理了。”
江又翎輕笑了一下,沒有接話。
如馮捷所言,以往,這些事情都是他親力親為,不過自從他知道自己早晚要離開公司,就開始把一些無關緊要的工作交給其他人去做。
交接工作就應該是在潛移默化中進行,江又翎對他落水缺勤那天的情況還記憶猶新,這也是他沒有第一時間就離職的原因。
如果他直接拋下寰宇跑路,他是爽了,卻很難說公司上下會不會陷入混亂。
彆的公司江又翎倒是無所謂,但寰宇對他來說意義非凡,即使是他要走,也不希望會影響到公司,哪怕暫時的也不行。
等到這個公司有他沒他都能不受影響地正常運行,也就是他跑路的最好時機。
這樣想著的江又翎開始培養自己的接班人,觀察了一圈,馮捷就是一個很好的人選。
當然,理論上更好的人選應該是主角受本人,但江又翎並沒有這麼做。
至於理由……
就在此時,馮捷開口了,所提到的話題剛好和江又翎的想法接上:“不過,您既然沒空,為什麼不把這些事交給白助理去做呢?這也是他的工作範圍啊。”
江又翎搖頭:“這不是他的工作,交給他也不合適。”
馮捷:“……”
他掃了掃周圍沒有其他人,小聲道:“白助理又沒有多少工作,現在公司事務這麼多,他幫點忙也是應該的吧?”
江又翎看他一眼,語氣微微加重:“這次我就當沒聽到,以後少議論同事的事情,特彆是白助理,他初來乍到,還在適應階段,要對他多點寬容。”
他說話的時候,神情還是淡淡的,和平常相比並沒有變化,但卻有一種不容置疑的震懾力,帶著警告的意味。
馮捷悻悻閉嘴,但心裡還是有些憤憤不平。
白熙剛進公司的時候,他還覺得白熙長得好看,簡曆又漂亮,肯定人也不會差,但沒過幾天,這個印象就被刷新了。
馮捷也是聽了同事的吐槽才知道,他居然在私下裡跟認識的同事抱怨江特助交給他的工作太多,他做不過來,又說秦總脾氣好,反倒是江特助自己為了滿足掌權的私欲,霸著秦總助理的位置不放。
聽了這些話,馮捷隻覺得荒謬。
總裁辦事務繁多沒錯,但過去都是江特助一個人處理,現在白熙來了,大部分工作還是由江特助做,分到白熙手上的也不過是一些最普通的雜活,每個生活助理都要做的那種,他連這都嫌太多,總不能是想隻拿錢不乾活吧?
還有江特助一直乾助理不調職的事,那是因為江特助不肯放權嗎?那明明是秦總不肯放人。但凡秦總願意換個助理,各部門都能為搶江特助而打起來。
至於秦總脾氣好不好……作為短暫代過江特助班的人,馮捷覺得他更有發言權。
也就是江特助能忍受秦總的性子這麼多年,換他早寫離職申請了。
一想到江特助入職前還對白熙有所照顧,招進來的人卻這麼背刺他,馮捷就覺得憋屈。好在江特助這些年對公司如何大家都看在眼裡,所以並沒有人相信白熙的一麵之詞,反而是覺得他這個人不值得深交,暗暗疏遠了。
現在他隻是在江特助麵前說了白熙兩句,江特助居然還幫著白熙說話,馮捷心裡很不是滋味,但還是保證道:“江特助放心,我之後不會再說這些事的。”
江又翎暗自鬆了口氣,笑道:“我當然相信你。”
江又翎之所以這麼信任馮捷,當然也是有原因的:原作裡江又翎下線之後,白熙和秦鬱也確認關係,不再當秦鬱的生活助理了,提拔上來頂替江又翎位置的人,正是馮捷。
那之後,馮捷十分儘職地扮演了一個合格總裁特助的角色,對上司心無雜念,能滿足總裁的無理要求,能當好攻受的愛情助攻,兢兢業業。
有原著的認證,江又翎很放心把馮捷當成自己的接班人培養,所以,他一聽到馮捷抱怨白熙,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
如果馮捷和白熙起了衝突,想也知道秦鬱會怎麼做。
萬一馮捷也被秦鬱開除了,那他的退休大業怎麼辦?
這樣絕對不行。
好在馮捷隻是在他麵前提了一句,江又翎警告完他,決定裝作不知情。
一切影響他退休的因素都要剔除。
·
白熙把一張紙放到了秦鬱桌上,小聲說:“秦總,這是這周的日程安排。”
秦鬱拿過來看了一眼,視線聚焦在某一行字上,隨即皺起了眉頭。
他開口,嗓音低沉:“你的安排,做好了沒有拿給江又翎看過?”
白熙動作一僵,麵不改色地回答:“不好意思,我做好之後直接拿給您看了。”
秦鬱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沉默片刻,才說:“叫他進來。”
江又翎很快進來,秦鬱神色冷漠地把紙張推了過去,示意他自己看。
他眼神掃過整張紙,在看見“周一晚上 與王興平一同用餐”時微微停頓,明白了問題所在。
這個王興平,是以前秦鬱父親在任時寰宇的高管,也正是當初秦鬱上任時離開寰宇,跳槽去了其他公司的人之一。
他跳槽之後在新公司也乾得不錯,仍舊是高管,還負責的是和原先一樣的領域,井江的圈子就這麼大,人與人之間難免產生交集,最近寰宇和王興平所在的公司有些業務上的來往,想必這次的飯局也是為了這個。
但以秦鬱的性格,王興平當初離開寰宇的行為無異於背叛,他必然是不願意和這樣的人參與同一個酒局的。
如果換作江又翎,會在對方提出邀約時就以“秦總近日繁忙,沒有時間”為由推拒,但白熙顯然並沒有這個意識,隻是得知有邀約,秦鬱那個時間的日程又剛好空著,直接把這個邀約應了下來。
秦鬱顯然沒打算放過他,見江又翎抬頭,不耐道:“你最近很忙嗎?我的日程安排都沒空檢查?”
江又翎:“……”
這還真不能算是他的問題。入職以來,白熙跟他交流極少,江又翎主動挑起話題都被白熙敷衍過去,自然也不會詢問他哪些邀約可以應下,哪些又有忌諱。
但是他能當著秦鬱的麵這麼說嗎?當然是不行的,說出來純屬是給自己的作死之路添磚加瓦。
江又翎在心裡輕輕地歎了口氣,直到這一刻,才終於有了他是惡毒男配的實感。
這鍋他是想背也得背,不想背也得背了。
他垂下眼睛,微微躬身,麵上掛上恰如其分的歉意:“是我的疏忽,沒有提前告知白助理做日程安排時需要注意的事項,我會去聯係對方的秘書,說您日程有衝突,無法赴約,換人前往。”
秦鬱眉目間皆是冷色:“今晚的飯局,現在才取消太晚了。”
江又翎低聲道:“抱歉,是我考慮不周。”
一開始就拒絕的話還可以解釋得通,但臨到當天才說取消,有打對方的臉,給合作方難堪的嫌疑。
秦鬱沉聲說:“不用取消,今晚你跟我去。”
江又翎抿抿唇,想到王興平這個人,心底就湧起了一絲不詳的預感。
但他麵上不顯,語氣正常地應下:“……是。”
到了約定的時間,江又翎掛著禮貌的笑容推開了包廂門,一個明顯發福的中年男人站了起來,略帶渾濁的眼睛朝門的方向看了過來。
江又翎看了一眼,認出這個男人就是王興平。
站在江又翎身後的秦鬱一臉沉靜,直直迎上他的眼神,微微點頭:“王總,好久不見。”
“小秦總,真是好久沒見了。”被稱作王總的男人哈哈一笑,衝著其他人道,“我還以為秦總如今工作繁忙,不會來這一趟,會讓下屬代勞,沒想到還是親自來了,真是給了我好大一個驚喜。”
話語中的意有所指頗為明顯,但秦鬱隻是平靜道:“王總的邀請,自然要來。”
王興平哈哈大笑,倒也沒有糾結這個話題:“小秦總年少有為啊!這位是?”
他眼睛轉了個向,直勾勾地盯著江又翎,讓江又翎心中那種不適感更加明顯。
隻是一個眼神,他就確定,王興平不可能不記得他,隻是單純想讓他說出自己的身份。
江又翎麵帶著笑容,語氣平靜禮貌,聽不出一絲異樣:“王總好,我是秦總的助理,姓江,您叫我小江就行。”
“哦,小江啊。”
王興平等了幾秒,做出一副冥思苦想後終於想起來的樣子,假裝訝異地說:“我記得我還在寰宇的時候,小江就是老秦總的助理了。怎麼,這麼些年了,現在還在當小秦總的助理?”
他轉過頭,對已經落座的秦鬱道:“小秦總,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就沒考慮過換一個助理?”
秦鬱神色中看不出喜怒,修長的手指轉著茶杯,淡淡道:“用習慣了,暫時沒這個打算。”
王興平拉長音哦了一聲,又看一眼江又翎,像剛發現一樣誇張地說:“小江怎麼還站著?來來來,快坐下。”
“謝謝王總。”
江又翎道完謝,落座在秦鬱身側,心情卻完全沒有輕鬆一點。
以他對王興平這個人的了解,開頭這兩句必然不是他想說的全部,真正的重頭戲才剛剛開始。
果然,酒過三巡,王興平客套了兩句,又把矛頭指向了他。
“提起這位小江助理,我倒是想起來了,我當初對他印象很深呐。”
他慢吞吞地說:“尤其是他的身世,你們可能不知道,可真是挺坎坷的。”
江又翎麵上仍舊掛著得體的笑容,但放在桌下的手猛然握緊。
王興平恍若未察,終於引入正題:“小江助理父母出事之前,也是寰宇的高管,前途無量,頗受秦總信賴。隻可惜……”
他故意停頓,果然有人捧場:“可惜什麼?”
王興平等的就是這一刻,他假模假式地歎息:“可惜了,天妒英才,那次他們倆一起去國外出差,回來途中飛機失事,墜毀了,那時候小江可還沒成年呢。”
席上靜了一靜,桌上的其他人紛紛偷眼去看被提到的當事人,不知道該接什麼好。
在當事人在場的情況下,當著他的麵提起父母的死因……連和他同一公司的人都不想把這茬接下去,隻盼著把這個話題揭過去。
沒人接他的話,王興平倒也不生氣,嗬嗬笑了一聲,仍舊饒有興致地往下說:“不過嘛,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小江也是因為這件事,才能被秦家收養,如今有給秦總當助理這麼好的機會啊。”
“你父母在寰宇乾了一輩子,你又進寰宇當了助理,這算不算子承父業?”
他緩緩道:“這麼說起來,秦總一家都是你的恩人,你現在為寰宇鞠躬儘瘁,也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