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念起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升的老高,迷茫的抓了抓身下鋪著的毛皮,心裡納悶,怎麼能睡的這麼香呢?
延越和其他原始部落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個時間族人大半都起床了。他拉開帳子,伸了個懶腰,正好看到迎麵走來個中年男人。
男人看上去四十多歲,長得很和藹,他手裡提溜了條半米長的草魚,見到常念熱情地招呼道,“起來了?”
“起來了,您這是一早去河裡抓魚了?”常念忍不住多看了大魚兩眼。
男人嗬嗬一笑,並沒注意到他看魚的眼神,“家裡的崽子想吃,早起抓了條。”
在原始社會,捕魚並不是劃算的買賣。這時候的人對水和火都有種天生的畏懼,所以會水的人並不多。加上魚比野獸更靈活,就算是費力抓到一條,身上的肉也不夠一家人吃一頓的,所以很少有人願意抓魚。
哎,常念心裡發出一個長長的感歎。他的計劃好像又要加上一個了,真是任重而道遠啊!
當然,他也沒忘記誇男人厲害。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搞好鄰裡關係,團結原始社會群眾,這是身為“神職預備役”該做的事情。
他這邊剛誇完,那邊厲也拎著戰利品回來了。
曆左手一條更大的草魚,右手一長串青蛙。沒錯,是一長串,這貨為了方便拿,將青蛙用麻繩打結勒在一起,係成了長長的一串。
常念都沒顧得上看魚,趕緊上前看看那些青蛙中還有沒有活的。好在青蛙命硬,活了大半。又從裡邊挑了兩隻活力不錯的雌蛙,放到了一個帶蓋子的陶罐中。
厲看一眼剩下的,“它們怎麼辦?”
“啊?”常念也望向奄奄一息得青蛙,不確定的說:“放了吧?”
常念口中的“吧”字剛落下,曆已經去旁邊用石刀將它們剝了皮。
某人緊了緊身上的皮,還好還好他的皮還在。不過很快,他醫學生的老毛病就犯了,青蛙身上應該有很多寄生蟲吧,而且,它身上的肌理還很像人類,怎麼會有人愛吃這種東西呢?
“吸溜”,好香。蛋白質的焦香遠遠飄來,還夾雜著果木散發出的味道。
忙碌的常念側身偷偷去瞧,這才一會兒,蛙肉已經被烤成了金黃色,而上麵突出的肌理也泛著微微焦黃的色澤,顯得十分誘人。
“要嘗嘗嗎?”厲沒有抬眼。
剛剛明明一副嫌棄的模樣,現在就流著口水看他手裡的肉,真是個善變的人。
拿起放在一旁的獸油,在青蛙的身上薄薄塗了一層,滋啦啦,炭火燃爆了滴下來的油脂。隨即,他又將常念做的細鹽灑在蛙肉上麵,正好下麵因油脂濺起的火花熄滅了,來回翻了幾次,幾串蛙肉才考好。
都來了原始社會,再矯情就不禮貌了。“要嘗嘗”,常年回答的斬釘截鐵。
厲沒為難他,伸手遞了兩串。
迫不及待的想撕一塊蛙腿肉,“嘶”好燙。常念指腹被燙的泛紅,不得已對著蛙肉用力地吹了幾口氣。
一邊的厲也不著急吃,就觀察他貪吃的猴急模樣。
常念根本沒有注意到,一門心思撲在烤蛙肉上。
終於讓他撕下一隻蛙腿,果然,和想的一樣好吃。外麵烤的焦香酥脆,裡麵還保留了一點蛙肉的滑嫩,最絕的是露出的一節蛙腿骨,嘎嘣脆,嚼在嘴裡又多了一種滋味。
有那麼好吃嗎?曆嘗了一隻,也就那樣吧,不到小孩兒拳頭大的一塊肉嚼兩下就沒了,不如獸肉吃著舒坦。
一邊舔手指,一邊回味的常念如果知道他的想法,肯定會評價一句”如牛飲水、暴殄天物!”
大祭司過來叫兩人吃飯,發現孩子們似乎吃過了,尤其是小兒子嘴角還掛著油脂,明顯是偷吃了好東西。
做賊心虛的常念嘿嘿一笑,搶先說:“阿父,是叫我們吃飯嗎?”
大祭司看他,“你們還吃嗎?”
常念嗖的站起來,“吃啊,當然吃。”
這話不假,那幾隻青蛙最多解解饞,管飽是不能夠管飽的,畢竟不都說“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嘛。
常念走到厲身邊,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把魚處理好了,這會兒正拎著魚,跟著大祭司。
“一大早抓魚去了?”大祭無奈地搖搖頭。
“念不是說需要青蛙嗎?抓青蛙的時候順手抓的。”厲隻有在大祭司身邊才會收起鋒芒,就連說話的字數也會邊多一些。
“青蛙地麵上就有,用不著下水。早上水涼,以後注意著些。”大祭司叮囑道。
“好。”厲應的乾脆。
早飯過後,常念開始忙碌起正事兒,至於大家好奇的祖地收獲,他還是忘記說了。
想要確定母親是否懷孕,他淺薄的中醫臨床經驗顯然不能給他明確的答案,好在還有個方法可行。
十九世紀初,一位名叫霍格本的動物學家發現,女性的孕激素能刺激雌蛙產卵。基於這一發現,又結合當時的醫療條件,他發明了一個很簡單的驗孕辦法——將女性的尿液注射在青蛙的後腿上觀察青蛙的變化,如果青蛙在5~12小時後排卵,便可確定這名女性為妊娠期。
青蛙有了,常念開始琢磨如何製作注射器。好在是用在青蛙身上的,不需要無菌處理。
對於用什麼製作注射器,這個一早就想好了。延越部落東邊有不小一片竹林,裡麵生長的毛竹應該能做出簡易的注射器。
找了把石斧,確認足夠鋒利,常念就準備去竹林裡砍幾棵竹子。
“你去哪兒?”厲停下磨石刀的動作,抬頭看他。
常念晃了晃手裡的斧頭,“去砍竹子。”
清洗好手上的臟汙,厲起身,“一起去吧。”
竹林距離不遠,也少有大型野獸出現,但除了天氣特彆冷的時候,裡邊總會看見青蛇。青蛇長的小,很容易被人忽略,就連經常狩獵的戰士一不小心也會被它咬傷。
見他好像出門挖野菜似的悠閒模樣,曆有些頭疼。人很聰明,古怪的想法也很多,但警惕心卻極差。這樣的人如果不保護好了,往往比木訥的人死的更快。
沒察覺到旁邊人的想法,常念點頭應好。那麼大一個保鏢跟著自己,回來還可以幫忙抬竹子,可真美死他了。收好石斧,屁顛顛地去了竹林。
由於沒什麼製作難度,不到中午注射器就做好了。
筆芯一樣的細竹做了針頭,更粗一點的做針筒,而活塞芯杆用得是樹枝和鞣製好的獸皮。至於黏合各個零件的膠,常念用了魚鰾膠。
早上他對著草魚發呆,可不是單單饞魚的身子。想要製作注射器,最困難的要數每個部件的黏合。今早的草魚讓他想到看過的一本書——蒲鬆齡的《日用雜字·木匠》,書中記載“木銼鯊皮磨鏡架,鋪筋粘鰾作茶盤。”這裡麵的粘鰾”就是“粘膠”。
古代的一些典籍裡,“膠”和“膘”相通,可見魚鰾膠的不俗。
事實證明,魚鰾膠的粘性和封閉性都不錯,竹筒做的注射器比預想的好用。活塞用了三層皮子,能很好的完成助推的任務,想來一會的注射也不成問題。
回頭這樣的注射器要多做幾個,中醫號脈配合西醫驗孕,能大大提高準確率。原始社會的生存條件惡劣,本來女人懷孕就比較困難,但比起懷孕,保胎和提高新生兒的存活率更不容易。作為延越部落唯一的一名醫生,他就必須要考慮這個問題。
捧著個陶罐,常念找到父親。唉!又是不知道該如何措辭的一天。
“阿父,一會兒阿婭方便的時候,你能讓她在陶罐裡放水嗎?”一句話說完,常念的臉已經蒙上一層桃紅色。
這麼說父親應該能理解吧,常念求他能聽懂,不然真不知道該如何描述。
如果放到以前,無論是麵對家人還是麵對患者,他都會乾脆利落的說接多少尿液回來檢測。可原始社會,一來語言體係不完善,二來對醫療知識一無所知,他現在的這個行為就顯得尤為怪異。
好在大祭司聽懂了,點頭應下這個差事,常念心裡默默鬆了口氣。
發展語言體係、普及醫療常識、完成基礎建設、保證族人糧食供給,好多事兒啊,而且每一件都很重要。尤其是還有個像勾陳部落這種虎視眈眈的鄰居,真是一點都不能鬆懈。
睡了一覺,常念似乎能明白勾陳為什麼會派一個性子惡劣的人過來做信使了,他們明顯沒憋著什麼好屁!
想到勾陳,他拍了一下淩亂的腦子,自己怎麼把首領大人給忘了。昨天說有事要講,他特地推掉了今天的行程。
隻是剛準備起身,父親又抱著陶罐回來了。將陶罐遞給常念,試探地問:“夠嗎?”
這玩意有一點就夠,他沒好意思看,接過來說:“夠了。”
“一會兒做個檢測,最晚明天早上就知道結果了。”說話時,常念臉上不自覺的帶著溫暖的笑。
大祭司慈愛的摸著兒子的肩膀,“念喜歡做哥哥嗎?”
“當然。”常念迫不及待的肯定。兩輩子的父母都隻有他一個孩子,對於有個血脈相連的手足他是十分期待的。
“如果阿婭有了孩子,你要答應阿父,照顧好阿婭和弟弟。”像其他父親一樣,大祭司叮囑道。
“阿父放心,我會的。”常念信心滿滿的保證。雖然他不如部落的戰士強壯,但他會用自己的頭腦守護好這輩子的家人。
“好,那你忙去吧,我再去陪陪你阿婭。”
有了乾勁兒的常念馬不停蹄地給兩隻青蛙做了皮下注射,又將它們找了個安全的地方放好,才轉身找厲說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