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陽光明媚。
“咻——”
小院裡,辣椒子彈擦著千茴的發絲掠過,準確擊中後方的喪屍。
喪屍歪頭倒地,枯瘦的身體在幾秒鐘內消失不見。
麵前的食人花用葉子戳了戳千茴的胳膊,示意他快躺下:“嗚。”
千茴抬起頭,發現自己的血條見底了。
他趕緊閉眼裝死,埋頭趴在鬆軟的草叢裡,並往側邊挪了挪,安靜等待今天的工作結束。
與此同時,號角響了第三聲,更多喪屍湧入,它們行動緩慢,拖著僵硬的身體朝前走來,試圖吃掉攔路的所有植物。
食人花身後是辣椒射手,一雙黑豆眼嚴肅淩厲,丟出的子彈連續命中目標。
小院的草坪上還蹲守著更多植物,大堅果牆、柚子保齡球、卷心菜拳擊手……
躺在角落的千茴悄悄睜開眼,斜對麵的向日葵揮動葉子,和他打了個招呼。
十多分鐘後,除了千茴,入侵小院的所有喪屍被儘數解決。
小院門前響起勝利的號角,植物們收起戰鬥狀態,晃著葉子歡呼。
千茴也從地上爬了起來。
——這一天的工作結束,可以休息了。
他頭頂的血條隻剩下一點點,是剛進院子的時候,踩到前麵喪屍掉落的手臂,不小心摔了一跤。
雖然摔得不疼,但血量依然少了一大截,好在植物們不會攻擊千茴,他就靠著這點血量一路暢通無阻地進來。
現在工作結束,草坪裡的喪屍遺骸消失不見,千茴頭頂的血條開始緩慢回升。
他坐在院邊,一隻向日葵親昵地靠過來,摘下一片花瓣放在他手心。
一瞬間,千茴的血條回升了大半。
手心的花瓣乾枯,千茴摸了摸向日葵的葉子,小聲說:“謝謝小葵。”
院子裡還有幾隻植物受了傷,向日葵的葉子蹭蹭千茴的指尖,轉頭離開。
院中央,受傷的植物們自動排好隊,等待向日葵的治療。
千茴跟在向日葵身後,也去幫忙,看見後方的食人花和胡蘿卜莫名打了起來。
小院的植物除了向日葵,基本都暴躁好鬥,脾氣不怎麼溫和,平時生活在一起,有點小摩擦很正常。
千茴跑過去,拉住食人花的葉子:“怎麼了呀……”
見到他過來,食人花收起尖牙,哼了一聲。
胡蘿卜也不和它打了,湊近用頭頂蹭蹭千茴的手心,轉頭獨自去排隊治療。
千茴也把食人花帶去排隊,一轉頭,看見院邊的卷心菜。
卷心菜的右臂被啃了一大口,正踩著喪屍消失的草地泄憤。
見到千茴,它停下動作,哼哼唧唧湊近,一躍跳進千茴懷裡。
千茴心疼不已,用花瓣做的繃帶為它包紮,慢吞吞說道:“小卷,下次……要躲在後麵。”
卷心菜含糊著答應,動了動包紮好的胳膊。
突然,草叢裡飛快竄來一抹粉色的影子,跳上千茴的肩膀,“吧唧”親了他一口。
小蘑菇剛才躲在屋裡沒出來,不過它年紀最小,個頭也最小,不需要它協助戰鬥。
親完千茴,小蘑菇在卷心菜的腦門上也親了一口,又蹦跳著走了。
它在院子裡逛了一圈,最後爬上食人花的頭頂。
食人花抬起葉子,輕輕碰了碰小蘑菇。
所有植物都安分了,千茴放下懷裡的卷心菜,來到院門口的小木板前。
木板上刻著許多“1”,代表完成工作的次數,每間隔六個“1”,第七個“1”的下麵都有一個小小的圓形標記。
千茴拿起樹枝,在木板上劃了一小道,再數數前麵的,剛好是第七個。
他露出淺淺的笑容,在“1”的下麵戳了一個標記,開心跑進院子裡。
小院後方的木屋是儲物間,千茴翻出自己的小布包,去找食人花。
“我今天,要去……”千茴指了指一個方向,“晚點回來。”
食人花點點頭,囑咐他注意安全:“嗚嗚。”
辣椒想送千茴出門,千茴搖頭說“不用”,他快步離開,一邊朝院子裡的植物們揮揮手:“我走了!”
植物小院的外麵是寬闊的草坪,有幾條石子鋪成的小路延伸至遠方。
四下寂靜無人,千茴獨自往一個方向走了好幾分鐘,見到一片樹林。
此刻豔陽高照,樹林卻仿佛被一層灰蒙蒙的暗光籠罩,沉悶神秘。
千茴加快腳步,沿著一條小路進入樹林。
越往裡走,光線越發黯淡,稀疏的陽光從樹葉縫隙灑下來。
樹林的中心,有一間簡陋的石頭小屋,門前站著一個男人。
他身量極高,麵容冷淡如霜,深色的衣物幾乎要與後方青黑的石塊融為一體,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質。
聽到前方微弱的腳步聲,南廷覲[j]抬眸。
他眉眼間的冷意消散了幾分,神色變得柔和許多。
千茴朝這邊快步奔來,踏上石階,一頭撲進南廷覲懷裡。
他摟緊溫暖的身軀,仰起頭:“我是不是……來晚了?”
“沒有,”南廷覲低聲應道,抬手撫過千茴臉側的銀發,“這次醒得早些。”
小屋開著門,有淡淡的草藥苦味從門內飄出來。
千茴抽動鼻尖,輕輕嗅了嗅南廷覲的衣領,上麵沾了一樣的味道。
南廷覲醒得早,煮湯的時間也比平時早,這會兒溫度正合適。
千茴坐在石階上,接過南廷覲手中的小碗,先嘗了一小口。
碗裡的藥湯顏色漆黑,不知道放了些什麼,聞起來也很苦。
千茴卻似乎很喜歡,捧著碗小聲說:“好香。”
南廷覲安靜不語,微垂的眼眸視線專注,看著他將藥湯慢慢喝完。
喝了藥湯,千茴舔舔唇,放下碗蹭近,拉住南廷覲的一小截衣袖。
南廷覲順勢將他抱到腿上,兩人姿態親昵。
“我很想你,”千茴用臉頰蹭蹭南廷覲的衣領,伸手摟住他,“我這幾天沒有受傷,很安全。”
上一次來時,南廷覲發現他手心有一道小小的傷口。
儘管千茴努力解釋,是他不小心撞到了其他喪屍手裡的武器,不是植物們弄的,而且早就不疼了。
但南廷覲的臉色依然陰沉了好久,用碾碎的草藥給千茴敷了兩次,確認他安然無恙,才稍有緩和。
南廷覲似乎不太喜歡小院那邊的植物們,也從不離開樹林。
植物們同樣不會靠近這片樹林,胡蘿卜以前送千茴過來,隻走到半路就回去了。
聽到千茴的話,南廷覲低低“嗯”了聲。
他一邊牽起千茴的手,輕柔按摩手腕和手指的關節。
千茴與小院的其他喪屍完全不同,除了銀發和一雙紅眸,外貌特征更接近人類。
他長得漂亮秀氣,皮膚蒼白脆弱,手部的關節處略帶烏青,偶爾感到僵硬遲鈍。
於是南廷覲時常給他揉手,應當會有些效果。
手指暖暖的很舒服,千茴又在南廷覲懷裡蹭了蹭,像隻貓似的眯起眼睛。
隨後,他繼續說起這六天時間裡發生的事情。
大到院子的圍牆被卷心菜捶出一個洞,小到自己晚飯後吃了幾顆櫻桃,各種瑣碎事無巨細,全都要說給南廷覲聽。
這是以前南廷覲要求過的,因為兩人相處的時間有限,不能隨時在一起。
千茴說得有些慢,許多詞語還不太熟悉,描述起來吐字含糊、磕磕絆絆。
南廷覲認真聽著,偶爾出聲引導和詢問,耐心十足。
說到最後,千茴突然緊張起來。
“我前天,”他悄悄捏住衣兜裡的小布包,“做了禮物,是給你的。”
南廷覲勾起唇角:“是什麼?”
千茴低頭,掏出小布包,一層一層打開,露出一枚木頭指環。
他表情忐忑,又帶著點驕傲:“是我自己做的。”
小院的木屋裡有幾本不知道從哪來的畫冊,堅果會雕刻,照著畫冊做了不少東西。
千茴也想學,他翻畫冊挑了很久,原本打算做一個小吊墜。
用後院泉水泡過的木頭很軟,他學得非常快,隻是最後不小心削歪了,乾脆挖空做成了指環。
南廷覲接過指環,拿在手裡仔細端詳。
千茴期待問道:“你喜歡嗎?”
指環表麵粗糙,削平的正麵較寬,歪歪扭扭刻了兩個套起來的圓圈,上方還有一片小葉子。
千茴指著圓圈和葉子:“這個是我。”
兩個圓圈加上葉子,就是“茴”字。
南廷覲呼吸微頓,回答:“喜歡。”
他又問:“手疼不疼?”
千茴很開心,搖頭:“我戴著手套呢。”
他想把指環給南廷覲戴上,卻發現尺寸小了,最後隻能戴在小指上。
千茴撥弄著指環,他握著南廷覲的手掌,清晰感知到對方源源不斷的體溫。
他又抬起頭,仔細端詳南廷覲的神色,確認他心情很不錯。
南廷覲摸了摸千茴的發絲,帶他去小屋側麵的石椅。
石椅的位置能曬到太陽,邊上擺著幾本書。
南廷覲隨手拿起一本,依舊將千茴抱在懷裡,教他認字。
書裡絕大部分的字都認過了,千茴便不怎麼認真,注意力全在時不時出現的圖畫上。
南廷覲並不苛求,說話時的語調低沉溫和。
千茴的衣兜裡還裝著一個土豆麵包,是出門前辣椒塞給他的。
他撕掉外皮,先送到南廷覲麵前,南廷覲不吃。
千茴自己埋頭吃,剩一半吃不下了,再次遞給南廷覲。
這回南廷覲接了,順便為他擦擦臉。
漸漸的,千茴困意上湧,靠在南廷覲懷裡睡著了。
他沒有睡太久,迷迷糊糊醒來時,書本被放回了原位。
南廷覲背靠著石椅闔上雙目,俊美的側顏覆了一層暖色的陽光。
千茴悄悄伸手,撫摸他的睫毛和眼尾,和被太陽曬過的皮膚。
下一秒,他的手腕被攥住。
南廷覲睜開眼,捏住千茴的手心。
睡醒了,千茴繼續看書,陪南廷覲說話。
直到林子裡起了風,太陽即將落山,周遭的視線漸暗。
天黑之前,千茴必須回到植物小院,否則會持續掉血。
他依依不舍,抱住南廷覲:“我要回去了。”
而南廷覲蘇醒的時間有限,等千茴離開後,他又會再次陷入長久的沉睡。
南廷覲低垂的眼眸情緒模糊,他攥著千茴的手慢慢鬆開:“好。”
千茴摸了摸他的木頭尾戒:“我下次來陪你。”
“好。”
臨走前,南廷覲撩開千茴額前的碎發,湊近親吻。
隨後他慢慢下移,又在臉頰親了一下。
千茴摸摸臉頰殘留的溫度,三步一回頭。
不久後,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樹林間。
南廷覲站在原地,依然望著千茴離開的方向。
樹林被逐漸陰沉的夜色籠罩,徹底融入黑夜時,他才轉身回到石屋。
千茴這邊,他趕在天黑之前返回植物小院,遠遠看見守在門口等待的食人花。
食人花眼神焦急,朝千茴揮動葉子。
它頭頂的小蘑菇也“哼哼”幾聲,吐出一個泡泡。
“我回來了!”千茴奔向它們,伸手接住跳過來的小蘑菇。
食人花關上大門,和千茴一起去後院。
植物們休息的地方在院子後麵,空地裡的大鍋煮著晚飯,就等千茴回來再一起吃。
千茴抱著小蘑菇走近,接過食人花遞過來的一顆番茄,幫它盛了一碗水果粥。
其餘植物陸續圍上來,向日葵湊到千茴身邊,確認他安然無恙地回來,才放了心。
晚飯過後,千茴幫忙洗了鍋,去溪邊洗漱完畢,回到草坪中央的巨樹旁,發現胡蘿卜又和卷心菜打了起來。
千茴連忙上前勸架,攔在卷心菜麵前:“你的傷才剛好呢……”
卷心菜揮舞著拳頭齜牙咧嘴,勉強冷靜下來。
胡蘿卜還不夠罷休,被食人花揍了一拳,也老實了。
千茴又把胡蘿卜拉過來,摸摸頭頂的葉子,安撫幾句。
胡蘿卜哼哼幾聲,用頭蹭蹭千茴,扭頭回自己的地盤。
大部分植物都已經休息,找好心儀的位置睡覺,側方有一張用卷心菜葉子鋪好的床,是千茴的。
小蘑菇立在枕頭邊,身上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像一隻小夜燈。
千茴在小床坐下,一枚大豌豆“咕嚕咕嚕”滾過來,延展出葉子手腳。
千茴抱起豌豆,打了個哈欠,整理好衣服躺下。
還在外麵閒逛的植物陸續回來睡覺,巨樹周圍逐漸寂靜。
最後,食人花蜷縮著花莖,躺在千茴身旁。
小蘑菇亮了一下,跳到食人花的葉子上,緩慢熄滅光芒。
—
後半夜,千茴被一聲巨響驚醒。
他艱難睜開眼,隻覺得自己身體沉沉的,四周有許多晃動的模糊身影,應該是植物們。
好像有葉子纏住他的手臂,焦急拉扯著他。
千茴大腦昏沉,天邊的紅光刺眼,隨即暈了過去。
……
……
不知過了多久,千茴再次醒來。
他思維遲鈍,呆呆望著眼前的物體。
那是半塊嵌入牆體的金屬,伴隨著莫名的震動,一些碎石與岩屑砸在千茴手邊。
千茴動了動,略帶嘈雜的聲響湧入耳邊。
他有些茫然,轉動僵硬的脖頸,發現自己身處陌生的狹窄空間。
外麵動靜不斷,千茴撐起身體,緩慢爬向頭頂發出光亮的位置。
幾截斷裂的牆體交疊倒地,因為剛才的震動,恰好挪開了一道口子。
千茴從裡麵鑽出來,一股濃鬱的氣味瞬間鑽入鼻腔。
這味道夾雜著泥土、腐肉、乾涸的血跡,渾濁又危險。
千茴抬起頭,看見周圍有好幾隻遊蕩的喪屍。
這些喪屍與入侵植物小院的很像,皮膚青黑,身體扭曲枯瘦,暴脹的雙眼通紅,白發上粘著斑駁的汙泥或血塊。
但是,它們頭頂沒有血條,看起來更加猙獰和鮮活,形態和外觀也各有不同。
即使千茴仍處於剛剛蘇醒中的遲鈍與懵懂當中,卻依舊第一時間察覺到這些喪屍的異樣。
他直覺般感到畏懼,朝斷牆廢墟側方退了半步。
距離最近的一隻喪屍聽見動靜,轉動頭顱看過來。
它發現了千茴,目不轉睛地盯著看,似乎在確認千茴是否為自己的同類。
千茴越發害怕,嘗試在周圍尋找熟悉的植物身影。
自己和彆的喪屍不一樣,千茴一直都知道。
他會說話,能認字,有正常的行為和情緒。
同時,植物們也接納他,照顧他,工作中從來不會攻擊他,也不會讓彆的喪屍傷到他……
然而千茴環顧四周,神色更加困惑。
他應該並不在植物小院,甚至不是任何一處熟悉的地方。
到處是廢墟與建築物的殘骸、斷裂崩塌的牆體,地麵被塵土覆蓋,稀疏的綠植塞進縫隙,彌漫著破敗荒涼之氣。
視線儘頭連接著灰蒙蒙的天空,沒有風。
這是……哪裡?
不等千茴反應過來,地麵再次震動。
先前的喪屍目光移開,對著他身後的方向厲聲嘶吼,迅速衝上前。
周遭的其餘喪屍仿佛得到指令,跟隨它的行動,一同朝著那個方向而去。
千茴轉過身,瞳孔驟縮。
就在距離百米遠的位置,一隻巨大的食人花繞過樓房廢墟,如烏雲般遮天蔽日。
它足足有七八層樓高,長著一排鋒利的獠牙,張口咬住好幾隻喪屍,轉眼將其撕扯成碎塊。
食人花身邊聚集了更多喪屍,密密麻麻擠在一起,朝它瘋狂攻擊。
它吐掉口中的殘骸,粗壯的花莖一甩,將圍過來的其餘喪屍用力拍飛。
而在食人花深紫色的頭頂,長著四根白色尖刺,側麵還有一塊火焰狀的灰斑。
這些特征對千茴而言再熟悉不過,同時卻又無比陌生。
他神情震驚呆滯,喃喃出聲:“小……紫?”
與此同時,一個清脆的機械音在千茴腦海中響起。
[叮——您已綁定植物圖鑒係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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